11 第一道請願(五)
林景墨回首,身後那扇門裏黑漆漆的,迎面撲來一股消毒藥水難聞的氣味,比樓道裏的要濃重許多。
洛川抓過林景墨,把人往身後帶。他現在沒有神力,連最基本的感知都下降了大半,如果對方躲躲藏藏的,他還真不一定能第一時間知道。
他的目光緊盯着地面,而後對身後的林景墨問道:“那是不是一部手機?”
林景墨往洛川指的方向看去,還真是。那手機上綁着根自拍杆,在末尾的地方閃爍着藍色的小燈,估計是原本杆子上用來照明的小夜燈快沒電了。
他也顧不得這門開得有多奇怪,三兩步上前撿起地上的手機。手掌觸及屏幕,居然亮了。
他興奮道:“這會不會就是向你求救那人留下的?”
“有可能。”
洛川把林景墨往門外拉了一段兒,而後往房間裏檢查,确信沒別的東西後才把目光放到林景墨捏着的手機上。
林景墨把礙事的自拍杆扯走,将手機上的照明燈點亮。經過一段時間的黑暗後終于又有了能照明的東西。
他把燈光往房間裏照,靠裏的地方被放了一張手術床,原本的玻璃窗被人塗上了黑色油漆。手術床的上方有一面燈罩,電線一路連接到了邊上的插座。
他果斷地打開插座上的總開關,燈罩閃爍兩下,把整個手術臺照的通亮。與此同時,也照亮了手術臺邊上放着托盤的推車。
手術工具,消毒水,醫用制服,一應俱全,也極為簡陋。邊上的垃圾桶裏還丢着許多用過的針筒跟鹽水瓶,裏面堆積的紗布帶有大量已經幹涸的血漬。
“我去……”林景墨眼睛都快看傻了,在這麽間廢棄醫院裏,居然還留有一間這樣的手術室。
結合門對面那上百個嬰兒标本,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地下堕胎黑作坊。因為随便丢棄嬰兒被查到違法,所以便把他們做成标本儲藏。
洛川眉頭緊擰的環顧四周,問道:“這是做什麽的?解剖?”這個詞是他唯一能從認知裏搜羅出來的。
林景墨打開手機的拍照功能,前前後後地把這間地下黑作坊給拍了一圈,包括門對面的那些嬰兒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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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雖然被鎖了,好在拍照功能還能用。他一邊拍着照片,一邊對洛川解釋道:“人類幼崽嗝屁屋。”
洛川:“……”
“不是,我們得報警,這鬼地方可是在非法行醫啊!”他點開手機,試圖撥打緊急電話,可電話播出後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懊惱的挂斷後又試了幾次,煩躁的對洛川說道:“沒信號,怪不得跟你求救的那人不直接報警。”話說一半他忽然意識道:“不對啊,竟然都沒信號了,他是怎麽通過APP給你發的請願?”
洛川解釋道:“APP是個人與神之間的媒介,與你們理論上的軟件并不是同一個東西。”
林景墨聽得似懂非懂,他只能把這理解為是無信號也可以使用。
手機找着了,卻不見手機的主人。那道請願一定是在慌亂的情況下發送的,否則也不至于求神就求兩個字。
洛川無奈道:“那個人還在醫院裏,可我還是無法分辨他具體在哪個位置。”
林景墨看了圈走廊裏的其他房間,說道:“要不把門全踹了?攏共就這麽一幢樓,總能找得着。”
“等等。”洛川神情嚴肅,“他在求我。”
“誰?發請願的人?”
洛川沒搭理他,沉默一陣後說道:“他說冷……在地下室!”
“地下室?怎麽可能?這破樓是幾十年前建的,進來的時候也沒看到有地下室。”那個年代的房子還沒有地下室這個概念,就算有也是一些地窖,而且還是醫院,醫院怎麽可能會弄地下室。
等等,醫院的地下室……
“我知道了!”
他舉着手機匆匆往一樓跑,直奔最開始看到的那間破損的急診室。洛川緊跟其後,邊跑邊說道:“那個人很害怕,他在求我救他。”
林景墨踢開急診室半開着的大門,裏面被分成了七八間手術室。其中有一間的門與其他幾間不同,用的是鐵皮材質。
從他們進來開始就沒有那間屋子是有樓梯通往地下的,唯有這間急診室。
門是移門,可以拉開一條縫隙,可外面卻被落上了條帶鐵鏈的鎖。鎖頭跟鐵鏈都是新的,與這充滿年代感的醫院格格不入。
林景墨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他試着推了幾下,卻不像樓上的那些木門那麽好對付。
洛川把他拉開,手掌攀附着移門的縫隙,手臂肌肉繃緊,而後猛地向左邊推開。帶着鐵鏈生鏽的門把手生生被拉斷,一條通往地下室的樓梯赫然暴露在二人面前。
“我就知道。”林景墨來不及感嘆這人的力氣,匆匆下樓。
地下室髒亂的程度倒是沒一樓那麽厲害,不過發黴漏水等現象卻有過之無不及。除此之外還有一陣陣攝人的寒氣。
手機的燈光照到兩側被做成格子狀的鐵櫃子上,往裏看去,整整有三四個這樣雷同的房間。
洛川道:“太平間?”
在那個年代,能被醫院弄做地下室的,也只有太平間了。
林景墨吼了一聲,卻沒得到回應,手機的燈光把三間房間都照了一遍,奈何除了這些鐵格子連個鬼影都沒有。
洛川忽然道:“他說他冷。”
“冷?大爺的,該不會是被關在這些冷藏櫃裏了吧?”他不停地用手機照着牆面,終于在幾個房間相隔的牆面上發現了電源總開關。
洛川離得近,反手就把開關給關了。可即便如此,冷凍屍體的鐵櫃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升溫。
洛川試圖運轉神力,卻是半點兒也使不出來。
忽然,從最裏間的屋子中發出一陣敲打鐵櫃的聲響。兩人沒猶豫,疾步沖向發聲的地方。
只是當他們進去後,那陣敲打聲便又消失了。地下室昏暗,林景墨便只能借用手機的燈去照,可視範圍很小。
亮光劃過地面,照在了一只破損的娃娃身上。這只娃娃林景墨記憶深刻,正是那只掉落在樓梯間,只露出一顆頭的那只。
洛川并未猶豫,上前一步便去拉娃娃所在位置的那片鐵格子。大片的白色冷氣向外冒,一個男人佝偻着身體,瑟瑟發抖地躺在裏面。
林景墨趕緊上前幫忙,兩人合力把人擡了出來。
男子的手腳被膠布綁着,嘴上也被貼了一圈。臉色青紫,渾身上下都冒着寒氣。
兩人幫着把這些東西撕開,而就在林景墨撕開男人嘴上的膠帶時,便聽那人有氣無力地說道:“後,後面……有人……”
話音剛落,一個鐵棍便砸了下來。洛川眼疾手快地把蹲在地上的林景墨踢開,而後反手握住那只鐵棍,長腿橫掃,往那人的腹部狠踹了一腳。
那人悶哼一聲,後背撞到身後的鐵櫃發出一聲巨響。僅僅那麽一招,那人便無力再還手,抱着肚子摔趴在地上。
林景墨呲牙咧嘴地站起身,罵道:“你就不能溫和點,在偏半寸我就得斷子絕孫了!”洛川的力道很大,剛才踢他的那腳算是手下留情了。而這個人,十有八九是肋骨斷了。
洛川把用來捆綁受害者的膠帶拿去用在了這人身上,而後将那只掉在地上的娃娃放到那人的身前坐着。
他揉搓着那只娃娃的塑料假發,而後說道:“剩下地交給你了,想怎麽玩兒随意。”
說罷,他便扛起那個被凍傷的男人,與林景墨一并離開了這間廢棄醫院。
林景墨把男人放到後車座,大夏天的他在車子裏開起了暖氣。方向盤打了幾個回旋,而後一腳油門離開了這個鬼地方。
被救的男子眼神迷離,嘴裏還不停地念着洛川的名字,一會兒請神明保佑,一會兒又喊着救命。等到暖氣把他的魂兒給吹回來後,他才緩慢地坐起身,對前面的兩人說了聲謝謝。
此刻已經是早上五點,天蒙蒙亮。林景墨的手機總算是開機了,他在導航上查詢着附近警局位置,而後對副駕駛坐着的人說道:“洛川,你的這道請願,這樣是不是就算完成了?”
“嗯。”
洛川伸出右手,手掌心上凝出了一小簇火焰,他的神力終于回來了。不過不是很多,僅僅也就那麽一點兒。每完成一道請願便能恢複一些,想要恢複全部,還是得等十道請願全部完成才行。
恢複氣血的男人緩過勁兒後話就變多了,他靠在兩人的車後背上興奮道:“你剛才叫他什麽?洛川?你是洛川?”
林景墨辯駁道:“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那人樂了,“你怎麽知道我說的是哪一個洛川。”
林景墨被怼得鴉雀無聲。
男人趕忙沖洛川興奮道:“你們就是廁神派來救我的吧?要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他不等二人回應,自顧自地說道:“APP上說得果然沒錯,那些神明都是真的。洛川,我能加一下你電話嗎?改天必定登門道謝。”
林景墨踩了一腳剎車停在警局門口,然後對車後座滿臉興奮的男人道:“你還是趕緊去報警吧,神明一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男人興致缺缺,可這兩人畢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人都下逐客令了他也只好下車。臨進警局前,林景墨拉下車窗對男人說道:“你的手機裏我拍了很多證據,記得交給警察。還有,到時候就說是你自己逃出來的,別說是有人救得你。”
男人趕忙比了個“OK”的手勢,往警局走了一陣後又匆匆向林景墨跑來。他往身上摸了一陣,掏出瓶貼有綠色标簽的小黑瓶遞給他。
他道:“我也沒什麽能感謝的,這瓶助眠精油送你們。”
林景墨平時就是個糙漢子,自打一個人住後很多精致的東西都不用了,于是道:“你留着吧,救你只是舉手之勞。”
“你就拿着吧,這助眠精油難買得很,限量的。主要,它真的很有奇效,聞着它入睡,做得夢都像是真實發生的一樣。”男人把精油塞給林景墨後便進去警局了。
在回去的路上,洛川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不告訴他我就是APP裏的洛川?”
林景墨解釋道:“你不是說凡人心思繁雜?神鬼一事,無論是真是假,對于你亦或者是傳播的人都不是件好事。”
洛川不是很懂如今這個年代凡人的規矩和心思,不過大概也能明白林景墨說的是什麽。他摸索着右手腕上的紅色編織繩,勾唇輕笑。
他徒弟,會開始關心他了。
折騰了一晚上,神經放松下來後便開始疲倦,林景墨洗完澡後幾乎是沾床就睡。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還是他弟來叫的他。林景年推搡着他哥的頭,剛叫了兩聲,便看到洛川圍着條浴巾從他哥房間的浴室裏出來。
一身腱子肉,長發披散,活脫脫地讓他把一些不該存在的愛情動作戲都給腦補了一遍。他趕緊擺手道:“打擾了,我去外面等,記得四點前一定要結束,注意時間啊。”
說罷,起身利落地就走了。
林景墨迷蒙着眼坐起身,睜眼便瞧見站在他床尾裸着半身的洛川,驚嘆道:“你來我房間幹嘛?”
“我想洗澡,但客房裏的冷水開關壞了。”洛川用毛巾擦着頭發,拿過櫃子上的遙控器點開。
電視上正在播報一則非法行醫人流案,網紅主播深夜探險意外被綁架的新聞。電視裏是警方抓獲犯人的場景,還有大量被查獲的嬰兒标本。
記者正在采訪那位被他們救下的男子,訴說着當時的驚險與生死一線。按照約定,男人依言沒有把他跟洛川說出來。而這位受害的主播也被打上了馬賽克,看不到他的臉。
畫面一轉,鏡頭放大到被抓獲的犯人。犯人穿着一身休閑服,雙手被手铐铐着,精神看起來有點瘋癫,嘴裏不停地嚷着:“有鬼,真的有鬼,是個孩子。真的,你們相信我。”
林景墨看的眉頭緊鎖,他回想起昨天被他們救的那個主播,自語道:“好像……在哪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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