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娃娃(三)
林景墨趕緊撤,有被自己惡心到。想要對付洛川,還是得想想別的法子。
他擺擺手,緩了兩口氣後沖那小鬼問道:“這公園的位置,原本是你家?”
二丫點點頭,走到先前指着的地方,把手裏的娃娃高高舉起,而後手指一松砸落地面。
洛川皺眉道:“她是在這兒死的,摔死的。”
林景墨看着那摔在地上歪了頭的娃娃,冷不丁得起了身雞皮疙瘩。怪不得這小鬼先前的模樣那麽駭人,原來竟是摔死的。
二丫張合着嘴要出聲,卻只能發出一些刺耳的沙啞之聲。林景墨捂着半邊耳朵,忙擡手阻止道:“別別別,你用手比劃就行,這麽叫我心髒受不了。”
二丫果然聽話的閉嘴,她撿起地上的娃娃,五官緊皺着一副委屈快要哭得模樣。
林景墨撓頭,對洛川道:“這可如何是好?我兩又不會唇語,都不知道她要幹嘛。還是說只要在這兒等着,她媽媽就會出現?”
他忽然想到了有關請願的事,又問道:“如果幫這孩子完成心願,算不算完成請願?”
洛川搖頭:“自然不算,得是人的請願才行。”
“啧,那還真是白瞎了一次好機會。”
現下已是正午,日頭正毒的時候。小鬼套着洛川給的外套也依舊擋不住陽光的暴曬,臉上那些被她掩蓋壓制的駭人傷口,又有些隐隐顯現了。
林景墨擦了把頭上的汗,從褲兜裏摸出包只抽了兩三根的香煙。打火機剛把火點着,便聽身後一個老大爺說道:“小夥子,這個公園裏不能抽煙。”說着,還用手裏拿着的長嘴鉗,指了指公園雕像附近立着的禁煙牌。“要不然罰款兩百。”
“抱歉。”林景墨只能把叼着的香煙再放回去。
老大爺背着個麻袋,身後停了輛收垃圾的三輪車。用長嘴鉗夾起一只卡在石頭縫裏的可樂瓶,嘴裏抱怨道:“一天天地提倡環保,這垃圾也沒見少扔,明明有垃圾桶偏要扔外面,十幾年了還是這個樣兒。”
林景墨一愣,忙問道:“大爺,你在這兒幹了十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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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爺把可樂瓶丢進麻袋裏,皺眉道:“是啊,以前我最多管管街道,現在整片地皮都要管,也不漲點兒工資。”
林景墨頓時覺得有戲,繼續問道:“聽您這意思,以前這一片都是街道?”
老大爺直起腰,拿着長嘴鉗往公園周圍比劃道:“這片兒以前都是小區,後來城市規劃拆了,全搬到後面的小區去了,七八年前的事兒吧。”大爺擡頭看他,問道:“小夥子你問這個做什麽?”
林景墨被噎了話頭,洛川沖大爺說道:“有個親戚以前住這兒,可惜找不着了,所以就想問問。”
大爺:“那你們這還找得着啊?雖然分配了新小區,可也有不少人家都搬到別的地方去了。電話也沒留啊?”
洛川:“沒有,不過他家裏死過一個女兒,六歲大,不知道您有沒有印象?”
老大爺一直眯着的眼睛都快瞪圓了,左右看了下确定無人後說道:“那我倒是記得,當年這事鬧得挺大,還上新聞了。”
林景墨看了眼站在雕像旁的二丫,問道:“那這戶人家,現在住哪兒您可知道?”
老大爺指着公園對面的小區:“就住那兒,跟我兒子一個小區,不過具體哪一戶就不清楚了。現在小區樓多,也不常走動,隔壁鄰居我都不認識,更別說是其他人。”
林景墨趕緊道謝,知道具體在哪兒就行,大不了他們在小區門口候着。父母長什麽樣兒,那小鬼肯定認識。到時候把這孩子往他們父母那兒一送,他這事兒也算是完了。
兩人往老大爺指的小區走,其間那小鬼幾次止步不前,抱着個娃娃好似有些害怕的模樣。
林景墨覺得神奇,從來就只有人怕鬼,他還是第一次親眼見證什麽叫鬼怕人。不過情況不一樣,倒也不能一概而論。
途經一家修電腦的店面,他沖二人道:“我去買點兒零件,你們先走,我一會兒就來。”
洛川應了聲,便帶着小鬼先走了。
這小店開在小區街道的周圍,店面不大一眼就能看完,不過裏面配件什麽的倒是一應俱全。最讓他覺得違和的,就是老板在面對正門的地方挂了面八卦旗。
林景墨買了些需要的,付錢的時候老板再三看着他的臉,猶豫着說道:“小子,你最近是不是挺晦氣的?印堂黑漆漆一片啊。”
林景墨樂了,他最近确實挺晦氣,一連串的事情沒一件順心的。他看了眼老板店鋪裏擺的八卦旗跟一些奇奇怪怪的擺件,說道:“是啊,老板你看得出來?”
老板收了他的錢,繼續說道:“我一眼就能瞧出來。這樣,你今天能碰上我也算是有緣,我給你符,帶上後任何東西都近不了你身。”
林景墨捏着那只折成三角包的符,來回看了圈,挑眉道:“不用……收錢?”
“不用不用,一張符而已,就當我行善積德了。”
“那謝了啊。”林景墨把符塞進褲袋裏。他其實半點兒也不信,可又覺得老板說得挺真誠,盛情難卻,也就順道收了。
臨出門時,老板還特意囑咐道:“別丢了啊,丢了就沒用了。”
林景墨應了聲,便匆匆往洛川跟小鬼去的方向趕。其實兩人也沒走多遠,到了小區門口就停下了,然後靠在牆邊看那些進出小區形形色色的人。
洛川沒說話,只是那麽看着二丫。這孩子的父母是誰,還是得靠她自己辨認。見林景墨過來後,洛川便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趁機跑路。”
林景墨嫌棄道:“你也太小看我了,說了幫你那必定會幫你。”雖然他剛才确實這麽想過,只可惜洛川認識他家,就算走了也能找回來,所以只能放棄這個念頭。
洛川樂了,正想着要在調侃兩句,忽然擰眉道:“你袋子裏放了什麽?”
“什麽什麽?”林景墨裝傻,他還心驚,難不成那修電腦的老板還真有兩下子?洛川真不是什麽神明,而是個鬼?
洛川拉開他的手,利落地從他褲袋裏摸出那張符。顧不得林景墨阻攔,把符紙展開看清上面的符咒後,厲聲道:“哪兒來的?這可是招鬼符,專招厲鬼。”
“招鬼符?”
洛川手心燃起一道火焰,瞬間将那張符咒給燒成了灰燼。他發現得不慢,可當兩人再次擡頭查看四周時,卻發現這些街道上原本行走的人都變了,就連炎熱的烈日都被陰雲密布着。
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原本站在門口看行人的二丫匆匆跑到兩人身後,臉上滿是驚恐。那些行人成了鬼魅,一個個都像是被燒死後的模樣,兇神惡煞,鬼氣橫生。
林景墨急道:“怎麽回事?”
洛川拉過林景墨,手掌帶着火焰劈向身前襲來的那只惡鬼。在火焰的吞噬下,惡鬼尖嘯一聲成了黑色幻影,頓時被燒沒了。
洛川擡頭看了眼天色,沉聲道:“是昨晚給我們布下鬼打牆的人,他的能力在我之上。”
說着,他右手凝聚火球,猛地向天上打去。火焰還未升至天際,就被突然而下的雨水給澆滅了。
這些鬼東西對于洛川而言還真不是什麽大問題,難就難在一旦大雨傾盆,他的火焰神力被滅使不出來,他們就會被永遠困在這裏。
林景墨擡腿踢飛兩個張牙舞爪沖向他的惡鬼,沒好氣道:“等我出去了,非得把那修電腦的老板店砸了,說什麽印堂發黑,原來是這麽個意思!”
他從褲袋裏摸出先前買的幾個零件,卻發現那些零件居然都成了紙做的。手掌握拳,而後利落地把那些被雨水澆濕的假零件拍在身後的一張鬼臉上。
二丫怕極了,嘴裏一直嚷着話,卻也只是些難聽的尖嘯。林景墨想讓這小鬼閉嘴,卻好似從那些尖嘯裏聽到了一聲:“媽媽。”
這一聲夾雜着尖嘯,但随後的呼喚裏,小鬼說話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
洛川也聽見了,震驚道:“怎麽可能?”
林景墨哪裏還管得了這麽多,他把小鬼夾在胳膊下,對洛川道:“要不随便找幢樓先進去?總不至于打個架還得在外頭淋雨吧?”
“也好。”
洛川抛出的火焰在大雨下維持不了多久,幾乎出拳後便會被澆滅,有時候連鬼的身體還沒碰到他的火焰就沒了。就算能把這些東西吊着打,也不能将其徹底摧毀。
二丫擡頭看路,忽然指着其中一幢樓道:“那裏,媽媽。”
林景墨順着小鬼的手指看去,那樓道三層的窗戶裏,還真的站了個女人。一身藍色旗袍,正是當初在苦岩寺裏看到的女人。
洛川說過,那張符咒招來的都是鬼,而現下小區裏,他們目光所及的也确實不是活人。也就是說,這個孩子的母親也是個鬼,他沒記錯的話,在苦岩寺的時候主持也能看見!
主持能看見!卻裝作看不見,甚至還讓他誤認為這個女人是活人,為什麽?苦岩寺究竟是個什麽地方,又為什麽要讓他去做一個這樣的APP?還是說,這孩子的母親是離開苦岩寺後死的?
洛川沿途打殘了十幾個,一路掩護着林景墨往樓道裏跑。站在三樓的女人也是滿臉的震驚,在看到林景墨提着的小鬼後,着急忙慌得跑下樓,嘴裏還不停地喊着二丫的名字。
慌亂中,二丫一直抱着的娃娃掉了,在與女人碰頭的間隙,她一直嚷着:“娃娃,娃娃!”
女人抱過二丫,哭嚎着往那孩子的臉上猛親了幾口。相比較外面攻擊他們的那些,面前這女人看起來要幹淨太多。
洛川在樓道口滑出一道火焰,将那些蜂擁而至的厲鬼擋在了樓道外。如此一來,才總算給兩人一陣能喘息的機會。
女人哭得凄厲,不過這兩個鬼雖能開口說話卻也不像在苦岩寺時說得那麽幹脆利索。就像沒擰緊的發條一樣,幾個字幾個字地往外蹦,還說不完整。
二丫抱着女人,臉上依舊慌亂,她的身上濕透了,而且還再不間斷地向下滴水。她哭嚎地指向樓道外躺在雨水裏的那只娃娃,斷斷續續地說道:“快,撿……”
洛川好像忽然明白了,他道:“遭了!”
話音剛落,便看到一個厲鬼舉起利爪,刺向那只娃娃。一瞬間,娃娃頭身分離,肚腹穿孔,從那件染血的洋裝裏湧出了大片的棉絮。
與此同時,那被女人抱着的二丫,尖嘯一聲,化作了一團熊熊烈火,将幾人站着的樓道瞬間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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