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三道請願(二)

第二天天一亮他就把那些香水給搗鼓出去了,前前後後十幾個包裹。他原以為這麽賣二手應該出不去,沒想到剛挂上就有人下單了,狠狠地賺了一票。

送走快遞小哥,他半躺在沙發上算錢,原價十幾萬的東西幾乎沒怎麽折價,他開始琢磨着要不別寫代碼改賣貨得了。

目光劃過茶幾上那瓶助眠精油,出于好奇,他還是留下了。不是夢,無論是痛覺還是嗅覺,在那個夢裏都無比真實。還有渡玄的記憶,試問,有誰做夢還能把夢裏人物的平生都記起來的。

手指戳着手機屏幕,他點開了那位喜歡探險各種鬼地方的主播。随手翻了翻,主播近期倒是又有了新的進展。上回的廢棄醫院作死之後竟被越挫越勇,跑去了幾座鄉下的荒山亂墳裏直播。

這種墳冢在偏遠的山區裏還挺多,有些有後輩的會幫着修整,有些後輩都不在的便這麽亂堆着,看起來慎得慌。

“膽子還真大。”

他感慨着翻了幾頁,發現這主播作死的程度有了新的提升。居然在深山老林的廢棄屋子裏玩起了筆仙,直播的屏幕上滿屏的粉絲寫着“666”,再不然還有許多嚷着主播身後有人的。

林景墨樂了,他越來越佩服這人的作死精神。也不知是哪個粉絲在彈幕上寫了句“看起來像個廟”,他才開始把注意力放在主播所在的環境裏。

只是這地方,他莫名地覺得眼熟。他把主播放在視頻底下的照片點開放大,借着主播點的蠟燭光辨了半天,這廢棄得都快看不出原貌的房子還真是古色古香的造型。

屋頂沒了,牆也塌了大半,就那擱在角落裏斷成好幾截的窗戶還帶點兒古時候的窗紋。在看倒在屋子中間的幾截黑土堆,仔細看還真是帶有雕刻輪廓的東西。之所以被粉絲說是廟,也是因為那半截埋在雕塑旁爛的不成樣的香爐。

林景墨眼睛瞪圓了,戳着照片的手都開始有點兒抖。夢境裏的那個火神廟,為了幫助三個少年逃走砸斷的火神像,真的有,在這個世間真的有!

他興奮地站起身,轉身時正好對上洛川的臉。

“卧槽!”他差點沒被吓嗝屁兒,“你怎麽站身後都不出聲啊!”

“我出聲了,叫你你沒反應。”洛川手裏拿着支雪糕,上面被咬了兩口還冒着冷氣。

林景墨拽過他拿雪糕的手,毫不客氣地咬走了半支,他興奮道:“我跟你說,我看到你的廟了!”

他把手機裏的照片拿給洛川看,洛川挑眉,“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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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墨懶得搭理他,這人要是死不承認他也拿不出證據,畢竟這廢棄地方也沒寫洛川的大名。

視頻是錄播,發送的時間是三天前的淩晨,也不能刷彈幕讓主播具體拍一下四周環境。

見洛川要走,他很是不地道的拽過洛川的手,三兩下把那支雪糕全吃了。吃完了還擡了擡下巴,滿臉寫着“你能拿我怎麽樣”。

洛川倒也沒跟他客氣,拉過他脖子低頭覆上帶着雪糕沫的嘴。

林景墨手抵着人胸口,卻沒能把人推開。洛川撬開他的唇齒,掃蕩着嘴裏的甜味兒,吸吮舔舐,從舌尖一直到牙根。

這架勢半點兒不容他退縮,要不是跪在沙發上估計得丢臉的腿軟。好不容易把人分開,他沒骨氣地叫了聲師傅,卻又再次被洛川覆上。

兩人之間隔了層沙發背,占起便宜來也不怎麽方便。分開時,兩人都有點兒喘。洛川扶着他脖子的手還沒松開,他看着他,側頭将他嘴角附近的那點兒雪糕也給舔了。

折騰完,洛川笑着把手裏的雪糕棍塞他嘴裏讓叼着。“下回,為師就不止是親兩下而已。”

說罷,轉身去冰箱裏又拿了一支。

林景墨把嘴裏的木棍丢了,舔了舔後槽牙把罵人的話全咽了回去。他琢磨着要不跟小吳借點小電影回來看看,要不然哪天兩個人腦子一熱,鬧出人命總不太好。

想想夢境裏那回,到最後又是求饒又是哭腔,他到現在都還有點兒心有餘悸。

他耷拉着長腿挂在沙發扶手上,看似在看手機,實則目光一直跟着洛川在走。這人蹲下,他眼珠子便跟着往下,這人站起身,他眼珠子還在往下。

洛川回頭看他,他幹咳一聲翻開筆記本佯裝檢測影視大樓的系統代碼。不過還沒看多少,小吳那頭就來電話了。

說是對方想把下午的時間改改,改成吃中飯前,這樣看完了還能一起吃個飯商談價格。

他皺眉道:“價格不是已經談好了?怎麽還要談?”

小吳有點兒為難:“這人還想砍點兒,我原是想推的,可一想你急着出也就沒把話說死。你們見一面自己談,萬一砍得不多也不算太虧。”

“知道了。”他擡手看了眼手表,“十點吧,我在公司樓下等。”

“行,不過……我不能跟你一塊兒去了,景年上回出事的影視劇要重拍,女一臨時換人,我們得過去開會。”

“沒事你們忙,這裏我自己解決。”

挂了電話,小吳那邊就發來了買家的手機號,易先生,他愣了幾秒起身去換衣服。

畢竟是談生意,行頭還是要有的,他給洛川也換了套西裝,許久不用的公文包裏還塞着倒閉前公司的介紹跟證件。

他拍了拍那只積灰的包,曾經的一腔熱血跟夢想,還是要說再見了。

洛川穿西裝的行頭很耀眼,就是那一頭長發不怎麽搭。礙于早上剛賺的香水錢,他拽着洛川去了趟理發店,順便把自己那雞窩頭也整合了一番。

長發變短發,劉海還稍稍燙了點兒卷,五官深邃俊朗,半點不輸景年的同行。別說是林景墨,那造型師都興奮與自己的作品,還揚言非要讓洛川拍幾張照片留做宣傳。

林景墨想都沒想一口拒絕,他才不想把洛川的臉放在本子裏給其他人欣賞。

兩人在他公司樓下的咖啡店等了沒多久買家便出現了,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了半個小時。只是當他看到買家時,心情還是忍不住得有些低落。

當時拜托小吳幫忙也是為了盡量不碰到熟人,不想該來的還是會來。

易先生,聽姓氏他倒是猜到了是誰,只是覺得不會這麽巧也就沒多想。難怪小吳要說買家說話沖,能不沖麽,跟他合作過的人哪個看他還有好臉色。

易偉穿得一身名牌,胳膊挽着個漂亮妞兒,看樣子,分別後這小子是發財了。就是品味還是那麽拉閘,大金鏈子大金表,愣是把穿金戴銀這句話體現得淋漓盡致。

當初這人負責游戲美術的時候他就吐槽過,兩人因為這事吵了不下數十次。

來者是客,公司賣了之後他只管拿錢,剩下的與他無關。他沖易偉禮貌伸手:“幾年不見,變化不小。”

易偉摘下墨鏡,看了眼他伸過來的手卻沒握,倒是欣賞起了這間咖啡店。

“這咖啡店算起來跟我們公司也是同齡,只不過人家的生意風生水起,我們公司卻在積灰。”

林景墨收回手,難得壓着自己脾氣笑道:“是要在這兒談,還是上去看了在談?”

易偉上下掃了圈林景墨的行頭,順帶把他邊上的洛川也看了看,答非所問道:“林大少怎麽不穿名牌了,我記得你以前每三天都得換一身。”

他回頭看了眼停在咖啡店外的保時捷,像是炫耀一般,停了也沒把敞篷關上。在回頭時,故作擔心的沖林景墨說道:“你車停哪兒了?不會是打車來的吧?”

林景墨收了笑臉,“你還看不看?”

“看啊,為什麽不看,好歹也是曾經一起拼搏過的地方,我能不看麽。”說着伸手調戲了下邊上的妞兒,“一會兒給你買了,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開個化妝品公司?賣衣服也成,你喜歡就行,反正肯定比游戲公司賺。”

女伴兒笑着拍開他的手,兩人大庭廣衆的膩歪也不嫌旁人礙眼。

“那走吧。”

林景墨懶得在陪笑臉,以他的脾氣能讓對方廢話這麽久已經是破天荒了。

他讀大學那會兒,易偉家裏的條件并不好,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困難,有時候看這人吃得可憐他便會幫着接濟一點。不想這種好心到了最後鬧翻的時候,卻被說成了故意炫耀。

他不禁想笑,也許在這人的眼裏,他做什麽都是在炫耀。

公司在八樓,還是當年幾個合夥人一起挑的樓層,說是這個數字吉利,貴一點他也咬咬牙買了。事實證明數字吉利并不能代表什麽,該倒閉還是會倒閉。

相比較其他的游戲公司,他這地方算不上大,攏共兩百個平方不到也就勝在地段好。接近市中心的位置,周圍又都是商業街,論說起步,他确實比一般人都要高。

幾間辦公室常年沒人打掃積了不少灰,不過電腦設備都包了塑料袋倒是幹淨。辦公室的玻璃牆上還留着當年熬夜寫的代碼,成片成片,寫了滿滿一牆。

易偉帶着妞兒介紹起了這公司他曾經奮鬥過的痕跡,時不時地還要帶兩句跟他當年意見不合的諷刺。

他垂着眉眼,心裏五味雜陳不是滋味兒。

洛川擡手搓了搓他剛弄好造型的頭發,誇贊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林景墨笑道:“也不看看是誰的徒弟。”

兩人相視一笑,那股子陰郁也跟着一掃而空。

易偉看完了,揮了揮空氣裏的灰塵,皺眉道:“地段是不錯,可惜機器太久沒用都快報廢了,處理起來也麻煩。這樣,好歹都是同學又一起奮鬥過,一口價,五百萬。”

林景墨的臉色沉了下去,他當初買的時候連裝潢器材花了快一千多萬,這錢幾人合作的時候都是知道的。不說器材,光這地段也不止五百萬,何況這幾年房價漲得更是翻了好幾番,根本就是趁火打劫!

易偉看他臉色不好,樂道:“你也不想想,這公司都廢多久了,你賣給別人還不如賣給我,至少我對這裏還有點兒感情也不會亂來。換作其他人……”

“換誰都比你強。”

林景墨終是忍不住說出口,他不是個善于交際的商人,要不然也不會混到如今這地步。他是急着要錢,可也沒到賤賣的地步,這點兒志氣他還是有的。

“呦呦呦,怎麽過了這麽些年你脾氣還這個樣兒,說不了幾句就上火,就你這樣還開公司呢?當初就說了,做生意要的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可你偏不聽,到頭來怎麽樣呢?還不是倒閉了。”

易偉靠着就近地一張桌子,舉手投足間一副老子有的是錢的架勢,他繼續嘲諷道:“你當初說我的思路行不通,可事實上又如何呢?你看看我現在,從頭到腳哪裏不比你強,我随便跟人吃頓飯都是幾百萬的生意。說實在的,要不是念及舊情,就你這破公司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林景墨握緊了拳頭,他原本還想在忍忍,可這王八羔子罵完了他不夠竟又評判起邊上站着的洛川來。

“你看看你,都交的些什麽人,一看就是窮鄉僻壤出來的窮小子,帶在身邊也不嫌掉價。”

林景墨也懶得跟他裝紳士,他松了自己的領結罵道:“你嘴裏吐不出象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過了這麽些年還在吠我也屬實佩服。

就你這身行頭,從頭到腳一副土鼈樣兒,我以前罵你什麽來着?土鼈穿了金絲甲還是個王八,這話真是半個字都沒說錯。”

“林景墨!”易偉最聽不得別人罵他土鼈,尤其還是有妞兒在的時候。他氣得面紅脖子粗,為了顯得自己不那麽被動,罵了幾句髒話做事便要動手。

讀書那會兒幾人都比較中二,覺得在女人面前顯得自己很能打就是帥,可到了如今這個年紀多少就有點兒傻了。

嘴炮升級到打架,林景墨也不是第一次,他轉了兩圈自己的拳頭,嗤笑道:“穿金戴銀久了把你腦子也穿傻了?跟我動手,你是想折條腿還是胳膊?”

林景墨學過格鬥,兩人從前打架他回回吃癟,這話一出口他倒是冷靜了。拳頭一轉,改為打向邊上看起來沒什麽危險性的洛川。

然而拳風揮過,洛川淡定擡掌阻擋,還沒看清這人手勢,下一秒便聽到了易偉的慘叫。

手腕被翻轉往回折了半截,沒斷,但十有八九是拉傷了。易偉帶來的妞兒一看情況不對,急忙掏出手機要打電話。

林景墨眼疾手快的奪過手機,沖那妞兒笑道:“美女,識趣點就去樓下等着。”

“你有病吧!你要是打他,就算回去了我也可以告你。”小妞看起來害怕,嘴上倒是挺兇。

“我不買了,我不買了行不行。”易偉疼得臉上直冒汗,從頭到尾也就一只手的事。

林景墨還真有點兒佩服他,哪兒來的勇氣去怼洛川。他嘆了口氣,即便易偉現在變得他不再認識,可只要看到這張臉,他就總能想起這人被欺負後,因為收了他給的一盒盒飯坐在學校門口哭的模樣。

他道:“告我?公司倒閉的時候,我做的游戲基本已經完成,後來這款游戲意外出現在別的公司名下,你猜我知不知道是誰偷的?”

易偉臉色頓時白了個徹底,他滿臉驚慌地看向林景墨。

“我知道你家裏困難,看到監控的時候我也沒把你報出來,畢竟公司都倒了,游戲在我手裏也只能糟蹋。”

這股氣林景墨憋了很多年,可每一次想到易偉是因為窮他就又把這股氣給憋下了。

易偉理直氣壯:“游戲我也是出力的!”

林景墨嘆氣:“我真是挺佩服你的,吃頓飯都是上百萬的生意怎麽半點法律都不懂。你這事我要是請個律師,信不信能把你告到傾家蕩産。”

易偉看着他沒吭聲,他繼續說道:“朋友一場,我也不會這麽絕。按照當時那款游戲的售賣價二百萬,一分不少打到我賬戶,要不然我們法院見。”

易偉掙了掙愣是沒掙開,林景墨示意洛川松手這人才把手抽回。易偉罵了句髒話,拉着他的妞兒轉頭就走。

林景墨本也是放放狠話,可今天這一遭實在是把他氣着了。他回想夏曼每次處理這種事情時的模樣,于是沖易偉的背影說道:“你的信息我這兒都有,你再有錢,也請不起我請的律師。我家裏什麽條件,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易偉頓了頓,也沒說話,電梯開了後逃一般地走了。

作者有話說:

林景墨的脾氣這麽剛,多少有點夏曼的影子,就是尺寸沒把握好,夏曼在生意場上會更圓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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