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五道請願(二)

吱吱?林景墨想出聲,忽然想起洛川說得不能說話又趕忙閉嘴。

房門被推開,兩人正好站在門後沒有防備。林景墨下意識地往後退,然而手被洛川緊握着動不了。就在他以為會迎頭撞上去的時候,那扇門徑直地從他兩的身體裏穿過,而他的身體就像是一道幻影成了半透明狀。

真是奇了!他當渡玄那會兒都還沒這本事!側頭看去,此刻的洛川也跟他一樣,兩人手腕相連處的銀鈴燃着一層紅藍交錯的微弱火光。

門開後,一只通體雪白的寵物鼠蹿了進來,随後便看到一個穿着洋裝的小女孩兒滿面笑容地說道:“別跑了,我給你拿了肉幹。”

女孩兒燙了一頭卷發紮着馬尾,看起來約莫十一二歲的年紀。

叫吱吱地寵物鼠聽不懂人話,短小的尾巴抖了幾下便一屁股坐在了林景墨的身前。小腦袋擡着,好像能看見他似的。

林景墨玩心大起,半蹲下身朝着寵物鼠揮了一巴掌,不想那寵物鼠竟真的下意識躲避,一遛蹿跑邊上的衣櫃底下了。

有意思,回到陰司,人瞧不見動物倒是能看見。那要換個方式說,他跟洛川現在這樣豈不反成鬼了?

小女孩兒蹲下身趴在衣櫥底下,手裏拿着塊肉幹引誘衣櫥底下的寵物鼠出來。

單就這麽看,還真跟活人沒什麽兩樣。皮膚色澤,說話喘息,他一度懷疑自己不是來了陰司而是穿越了。

洛川牽着他的手将他往回拉,示意他不要對陰司裏的人湊得那麽近。拉扯間,兩人綁着的銀鈴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趴在地上的小女孩兒忽然愣怔,半支起身看向兩人站着的地方。不過眼神茫然,顯然是看不見他們。

女孩兒聳聳肩,轉回身繼續鬥她的寵物鼠。

林景墨用另一只手捂緊銀鈴,生怕再發出半點兒聲音。

門邊響起了一陣敲門聲,一位形似保姆模樣的婦人沖女孩兒提醒道:“小姐,該下去了,您的鋼琴老師來了。”

女孩兒抓到寵物鼠抱在手裏,滿臉不情願道:“爸爸不是說家裏已經沒錢了嗎?怎麽還花錢給我請鋼琴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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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沒應聲,只道:“小姐還是趕緊下去吧,別讓老師等太久。”

女孩兒嘆氣,從書架上拿過一本琴譜匆匆下樓。

林景墨一看人走了,趕緊拉着洛川跟上。古堡的過道基本沒變,就是一些相互打通的大房間被後來隔成了小間。

走廊裏也比後來看到的昏暗許多,幾乎沒什麽電燈,只有幾只可以放蠟燭的壁燈底座。不過有些地方已經積灰,應該很久沒用了。

旋轉樓梯下傳來一陣鋼琴彈奏的琴音,女孩兒聽了一陣後笑着對保姆道:“這個老師彈得比上一位老師好。”

保姆不懂音律,在她聽來都是好的,實在分辨不出好壞。聽女孩兒說好就忙跟着附和道:“是很好聽。”

女孩兒聽得高興,急急忙忙地跑向琴房。大門開着,裏面坐着一位穿西裝的少年,衣着齊整樣貌清秀。

少年有一雙好看的手,彈奏鋼琴時,指尖利落很是惬意。鋼琴貼牆的另一側是格子狀的落地窗,光線透過玻璃照着琴面,好似整個人都在發光。

林景墨有點兒震驚,這位少年鋼琴師居然與酒店遇到的那位鋼琴師長得一模一樣。除了現在這位看起來年輕點外,并沒有任何不同。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洛川,擡了擡下巴提示這人的樣貌。洛川沒搭理他,似乎還在想着要怎麽解決鋼琴師的請願。

陰司裏的人帶回去就是個鬼魂,鋼琴師之所以能聽到聲音,十有八九是跟前一晚突然停電時進來的東西有關。

他猜測,那幕後之人應該是想借助酒店裏的鬼對付洛川,就像先前二丫母女跟片場遇到的斷頭鬼一樣。不過不知道什麽原因,這鬼好像比他們膽子還小,洛川一出現就直接跑了,還弄巧成拙的讓鋼琴師給他們多了條請願。

琴音戛然而止,女孩兒手裏的寵物鼠撥動一陣蹿到了鋼琴師的腳邊,爪子撲棱,抓着鋼琴師的西裝褲便開始往上爬。

“吱吱!你太沒禮貌了。”

女孩兒趕忙上前去抓寵物鼠,少年看着她笑道:“原來它叫吱吱。”

女孩兒點點頭,随後看了一陣沖鋼琴師問道:“你看起來也不比我大多少,怎麽能當老師?”

鋼琴師笑得好看,他道:“誰說當老師就一定要年紀大了?”

女孩兒無法反駁,他把自己的琴譜架在鋼琴架上,而後把吱吱放到地上,又問道:“剛才的曲子是你自己寫的嗎?我好像從沒聽過。”

鋼琴師擡手在琴鍵上随意地敲了幾個鍵,說道:“是,不過曲子沒有寫完,後半部分我還沒有想好。”

剛才的曲子再次彈起,女孩兒閉上眼傾聽,一只手在空氣中忍不住跟着音符擺動。

音樂再次停下,停在了剛才同樣的位置。

鋼琴師正要說話,大廳裏忽然傳來一陣鐘聲,平時沒聽過得人保不齊會被吓一跳。

鐘聲響了三下,正好是下午三點。

林景墨有點兒犯困,畢竟對于他來說,現在已經是過了半夜十二點之後的時間。他拉着洛川到琴房邊上的沙發上坐着。不過隐去身形的他此刻輕如鴻毛,坐下後沙發居然都沒往下陷。

他讓洛川坐的靠邊點兒,而後身體一躺,利索地枕在了這人腿上。而後兩眼一閉,還真睡上了。

洛川無奈,不過倒也由着他,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沒想到方法。

而另一頭,鐘聲停止,女孩兒忽然對鋼琴師問道:“你有沒有聽到一個聲音?”

鋼琴師不知道她問的是哪一個聲音,但顯然指的不是鐘聲。

“什麽聲音?”

女孩兒想了一陣,“像鈴音,又不像鈴音,很清脆,就在剛才鐘聲響起的時候。”

林景墨剛閉上的雙眼又忍不住睜開,這女孩兒指的鈴音該不會就是洛川的那串銀鈴吧?他剛才捂得挺嚴實,不過銀鈴細碎繁多,偶爾還是有幾個碰撞發出脆響,但跟鐘聲比起來幾乎聽不見。

女孩兒看鋼琴師滿臉茫然,起身跑出去把鐘的指針往回調。沒兩秒工夫,下午三點的鐘聲又再次響起。

她仔細地聽了一陣,又滿臉失望地回到琴房。“沒有了,我還以為是鐘裏面發出來的。”

鋼琴師笑道:“也許,是你的靈感,并不是真實存在的聲音。”

女孩兒看着他,鋼琴師繼續說道:“我有時候也會這樣,總是能聽到一些別人聽不到的聲音。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瘋了,後來教我鋼琴的老師說他也經常會聽見,可等他想仔細聽的時候,那聲音卻又沒了。

我想,這應該就是靈感。如果能把這些聲音記錄下來并寫成曲譜,那便是屬于你獨有的曲子。”

女孩兒似懂非懂,手指放在鋼琴上敲着琴鍵,試圖找到一個與剛才聽到的鈴音相似的音符。

林景墨坐直了,他拉過跟洛川捆綁的那只手,跟着女孩彈奏的音符抖了兩下。

果然,琴聲戛然而止,女孩兒滿臉興奮地站起身,目光緊盯着鋼琴師說道:“真的是靈感,我又聽見了!”她把手指向坐在沙發上的林景墨,“很輕,可我覺得,聲音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林景墨撥動銀鈴的手被洛川握住,眼神責備讓他不要亂動。

女孩兒趕緊拿出一支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沒多久便寫出了一首并不完整又斷斷續續地琴譜。

鋼琴師有些驚嘆于女孩兒的天賦,跟着琴譜彈了一遍後好似為他那沒寫完的半首歌找到了靈感。

他把女孩兒的曲譜與自己的曲譜摻雜打亂,随後手指撥動鋼琴彈奏了一曲完整的曲目。

琴音流轉翻騰,時而形似溫和的小溪,像一道催眠曲;時而壯如江海,抨擊人心。明明是兩種極端的曲譜,卻在鋼琴師的彈奏下完美地融合成一首動人心弦的曲子。

他為女孩兒讓出了半邊琴鍵,示意女孩兒用她剛才自己寫的曲子彈奏,與他來一首四手聯彈。

而另一邊的林景墨卻是脊背僵直,頭皮發麻。這首鋼琴曲很完整,不像後來聽到的那般斷斷續續,女孩兒彈奏的部分也正是後來鬼孩子在廁所裏哼唱的那一段。

怎麽回事?這難道不是陰司嗎?為什麽女孩兒曲譜的靈感是來自于他跟洛川的銀鈴?為什麽後來發生的事情會因為他的出現而成了前因?!!

林景墨騰地一下站起身,他想開口問問卻又礙于洛川叮囑得不要開口。他看向洛川,心裏一萬個為什麽卻也只能兩眼睛幹瞪着。

陰司是過去式,他的存在是未來式。未來的他得知已發生的事情,在回到過去後卻又因為他的出現完成了未來已發生的事?

陰司……助眠精油……那個有關洛川跟渡玄的過去……

難道!讓他回到過去感受渡玄所感受的不是因為助眠精油,而是因為洛川?他越想心跳變得越快,所以那些用過精油的人只能看不能操控,只有他可以自由行動,只有他可以随心所欲!?

他看着洛川,洛川也看着他。只是洛川的眼神顯得茫然,好似并不擔心他會這麽胡亂猜想。

他的腦子裏回蕩起玄光對他說過的話,“洛川的手裏拿着哥哥的命跟姻緣,這個人打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他只是想要你身上的那半身神力。”

他深吸口氣,不對,玄光說的都是假的。雖然不知道其中緣由,但洛川絕不是他們嘴裏說的那種人。

陰司只是陰司,是一個已經發生過的過去影像,就算沒有他的出現,這首曲子還是會因為其他種種原因而存在。

再者,陰司裏不能說名字。他的那個真實夢境裏都說了無數個名字了,可沒像陰司公寓那樣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回過頭重新看向彈琴的兩人。牽着洛川的手十指緊扣,他相信洛川,即便是死了,他也永遠相信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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