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六道請願(五)

只不過當時的傀儡是身死的活人,而眼前的這些卻是結界裏被召出來的惡鬼。如果還是渡玄的時候也就罷了,就算沒有洛川他也能對抗一陣,可如今……

他看了眼裂傷遍布虛脫的洛川,再看看手裏這圈帶着微弱神力的銀鈴。打不過,至少以他兩現在的模樣肯定不是對手。

他把枯井的石蓋重新蓋上,主播着急問他他也充耳不聞,身軀堅定地站在洛川身前什麽勸也聽不進去。

洛川無奈,轉而握住他的手,将僅剩的那點兒神力全打在了他的周身護着。

此一招後洛川也算是徹底沒了氣力,身體一軟昏了過去。可即便如此,那只緊拽着他的手依舊沒有松開。

他用帶着銀鈴的右手揮動一陣,周身被洛川布下的神火跟着他的操控随之晃動。雖然不如從前那般自如,但對于眼下而言也算得上是及時雨了。

發白的惡鬼體态臃腫,五官早已辨不出原本的模樣。剛從土裏出來時身形還略微晃動,等站穩後便瘋了一般向他奔襲。

五指上生長出鋒利的指甲,嘶吼時嘴裏的獠牙也如同餓極了得野獸。他借助銀鈴操控着火種,手心回旋一陣,翻轉着打向迎面沖向他的惡鬼。

發白的身軀遇火便着,卻又不似洛川打鬥時那樣能一招致命,而是如同着了火的燃料桶,揮舞着烈火灼燒的四肢繼續向他撲襲。

惡鬼沒有痛覺,如果不能将其徹底打散,這麽做最多也只能是緩和。

他奮起一腳踢向惡鬼的肚腹,而後轉身利落地打出一拳帶神力的重擊。力道不小,生生把惡鬼灼燒的身體打穿。

他如今是個肉體凡胎,神力雖護着他卻也像一把雙刃劍,傷敵人的同時也在灼燒着他。

他甩了甩着火的衣袖,除了被纏着銀鈴的右手外其餘地方碰到了便是疼。他側過身橫掃着踢開撲向洛川的兩名惡鬼,手裏的火焰環繞着将其剿滅。

一連打了十幾個,額頭上也冒起了密汗,身體因為過度的角鬥逐漸開始疲累。他喘息着罵了句髒話,雙目赤紅,左右搏擊的把倒地的惡鬼打殘。

但這僅僅只是開始,結界破不了他們就出不去,出不去就必須得跟這些該死的鬼東西纏鬥到底!

對方究竟是什麽來頭,比洛川能力強的除了神界的人他實在想不出還能有誰。玄光跟彤雅的嫌疑最大,可至今為止他都想不出有什麽非得殺了洛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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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渡玄曾經是如何死的,他既然已經成了林景墨,就算再報仇也回不到過去。退一萬步講,如果洛川真的是為了來取他性命拿走那半身神力,早在一開始這人就能下手幹嘛要等到現在,還幾次為了護他将自己處于險境。

再者,玄光跟彤雅的出發點是為了讓他離洛川遠點兒,但這個人襲擊時根本不分是誰,甚至為了取他們性命連一些無辜的人也能被牽扯進來。

殺人不分善惡只為目的,卻又躲在幕後遲遲不肯露面。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懷疑錯了方向,這個人很可能跟他所遇之人毫無瓜葛。

只是有一點他不懂,如今洛川虛脫他又沒什麽大本事,如此絕佳的機會完全可以現身然後一招把他們解決了,為什麽又獨留他一個人在這裏受折磨。難道對方就是心理變态的為了看他們慘死?

周身的神力在持續的打鬥中開始消減,昏睡的洛川臉色也變得越來越蒼白。他喘息着坐到洛川身側,銀鈴上的神力也即将消散。他暗罵自己無能,無論是活在事業拼搏的現代社會還是在洛川身邊,他一直都是個想做什麽都做不成的廢物!

枯井的四周全是被他打碎的惡鬼殘屍,翻動的土壤下還有更多的惡鬼正源源不斷的爬出地面。

他挨着洛川,看着那些惡鬼大聲道:“有本事就出來!別像個王八似的就知道躲躲藏藏!”

聲音在結界裏回蕩,沒有感知的惡鬼并未因此而停下。結界外的山林安靜異常,黑暗中他就是想看也看不到哪裏藏着人。

他握住洛川的手,十指交扣,對着那群快要沖上面門的惡鬼厲聲道:“我要還是渡玄,一定把你這個縮頭烏龜打進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聲音幾近嘶吼,幾十只惡鬼露着獠牙利爪将他們圍聚中心。幾乎下一刻,刺耳的慘叫響起,聽得人頭皮發麻。只是這駭人的尖嘯不是出自林景墨,而是那些惡鬼。

一道刺目的火光自林景墨的周身灼燒擴散,将那些發狂的傀儡如同粉塵一般全數剿滅。火焰翻攪奔騰,在林景墨的頭頂彙聚成一條盤旋環繞的火蛇,伴随着焦土上被燒化的火星直沖結界頂。

林景墨只覺得一股熾熱在心口處橫沖直撞,身體好似被烈火撕裂一般漲熱難忍。周身遍布的火光将他吞噬,迷蒙間,洛川與他緊握的那只手腕上紅繩飛轉。

屬于渡玄的那半身神力翻江倒海的彙入他的身體,可就在即将突破臨界口的剎那,轉醒的洛川火速捂住了那串紅繩。

他松開林景墨的手,反手一掌将其推開。林景墨渾身疼痛難忍,心口好似快要炸開一般難忍,周身灼燒的火光并沒有因此退卻,與那沖破結界的火蛇交彙打破結界。

火蛇盤繞一陣,而後猛地沖進林景墨的身體消失殆盡。

“渡玄!”慌亂間,洛川下意識地叫出了一個久違的名字。他将虛脫倒地的林景墨抱在懷裏,兩指掐着微弱的神力封其心脈。

他看着眼神迷離的林景墨,顫聲道:“別睡,渡玄!!”

言語間,他眼看着懷裏的人失去呼吸跟心跳,甚至都來不及再叫他一聲師父。

四周逐漸歸于黑暗,焦土中,洛川脊背彎曲眼眶發紅,幾近哀求的低喃着:“渡玄……我真的要撐不住了……別走……”

山林裏吹着夜風,他就這麽抱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陡然間耳邊傳來一陣銀鈴的清響,他急忙擡頭查看。

林景墨發燙的身體逐漸恢複正常的溫熱,一副裂了鏡片的眼鏡因為咳嗽從臉上滑落。剛才的灼燒疼得他撕心裂肺幾近昏厥,耳邊也充斥着震耳欲聾的雷鳴吵得他頭疼。

他悠悠轉醒,看着洛川發紅的眼眶,沒心沒肺地啞聲道:“……你怎麽,跟個兔子似的……”

洛川收了心緒,又像笑又像哭。他把林景墨扶坐起身,強作無礙道:“沒事,只是風沙迷了眼。”

林景墨擡手拍着耳朵,那陣幻聽的雷鳴消失後還帶着燥人的耳鳴。他按着耳廓看向四周,惡鬼死完了,結界也沒了,剛才莫名其妙一通大火居然把他的小命給保住了?

他忍不住沖洛川誇贊道:“師父,你可真厲害。剛才那招叫什麽?置之死地而後生?就是威力有點兒大,我差點兒被你給燒化了。”

洛川看着他,确信這小子沒事後慌亂的情緒才歸于平靜。這人似乎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他便順着話頭騙道:“為師下回會收力的。”

林景墨的耳鳴退卻,見洛川站起身忙拽着人胳膊問道:“師父,你剛才是不是叫我了?”洛川回頭看他,沒吭聲,他繼續說道:“我好像聽到你叫我渡玄?”

洛川:“你聽錯了。”

林景墨還要問,一聲歇斯底裏的救命聲将他兩打斷。

“還有人在嗎?救我出去啊!”被困在枯井裏主播喊得喉嚨都快啞了,“我再也不做靈異直播了!我發誓行嗎,別不管我啊!”

洛川單手掀開枯井上的石蓋,主播激動得眼淚都快下來了,“洛川!快救我出去,我向你保證,從今以後我都不玩兒這些了!”

洛川解了井蓋上的繩索往下放,拽人上來前還不忘胡謅道:“剛才來了幾只野狼,我們只是去驅趕。”

林景墨一陣嫌棄,這人說謊不打草稿也就算了,這麽幼稚的瞞騙也能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好在主播并不在意,他現下覺得有人能來救他已經是燒高香了,吃力地爬出枯井後趕忙附和道:“明白明白,今天發生的事我一句也不會多說。”環顧四周,驚嘆道:“怎麽是片荒地?來的時候我明明記得是有房子的!”

林景墨幹咳一聲,“不知道啊,我們也剛來,來的時候就是片荒地,就看到這口枯井。”

主播滿臉驚嘆道:“我這回可真是遇到鬼了!”

受傷的地方在左腳,血漬把主播的褲腿染了大半,他扶着井邊不好意思道:“我好像骨折了……”

他的腿不能走得找個人背,只是這兩人千裏迢迢地趕來救他,他也不好意思直言讓誰背。

林景墨心疼洛川,屈尊降貴的半蹲下身指了指自己的後背,“背一次三百塊。”心道這多少也算是體力活,收點兒勞動費應該不過分。

主播剛到嘴邊的那句謝謝硬是給咽了回去,他趴在林景墨背上,幹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畢竟是救命恩人,給錢那都是小事,就是被讨着要多少有點兒變扭。他給自己做了些心理建設,平心靜氣後想說請兩位好好去吃頓大餐犒勞犒勞。

誰想這話還未出口,一旁跟着地洛川卻出聲道:“遠途開車送回去得五百。”

林景墨一聽,忙補充道:“光車費不夠,來回油費過路費還得再加三百。”

主播:“……”

洛川低頭看了眼身上滿是污漬的白襯衫,“洗衣服要多少?”

“還洗什麽,這衣服都破了得換件新的。”林景墨掐指算了算,“我這件是牌子,不過穿了有段時間了,算一千二吧。”

“啊對了。”他颠了颠背上的主播,提醒道:“光一件襯衫不夠啊,還有洛川的褲子跟我這身衣服,就算你三千吧。”

主播拽着林景墨肩膀的手抖了抖,猶豫道:“要不……我試試自己能不能走?”

作者有話說:

快要進古時候了,這次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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