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寵物店

在爆料出相親的事情後，場面一度有些尴尬。

黑龍神想走。

“殿下，殿下……給D一次機會吧……”

D伯爵哀怨地拉住了他，發誓自己這裏是寵物店，不是介紹相親的地方！

他幹的都是正經生意！

那只“洩密”的小動物已經被浣熊小胖笑嘻嘻地拖了下去，同伴們捂住了它的嘴巴，不讓它再說出刺激黑龍神的話。脾氣暴躁的阿澈此時滿臉無奈，看了一眼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阿天，與賣萌的小胖，走進後面的房間去找朱香。

隔絕了視線，能夠登上方舟的門扉再一次悄然打開。

頭戴紅色簪花的長發女孩站在門口。

她一出現，黑龍神就仿佛感應到了什麽，下意識的往那邊看去。

瞳孔化作了豎瞳。

他本能地釋放出淩駕于人類與喰種之上的龍的氣息。

這是吞噬了無數生命，進化為龍的黑龍神，與天生龍種，從龍蛋裏破殼誕生的紅龍跨越世界的第一次正式會面。

男人黑色長發，身無配飾，和服華美。

女孩同為黑色長發，身上穿着D伯爵買來的女性和服，頭上卻帶着東方的簪花。

兩人是同一層面上，不同世界的“同族”。

——龍族！

三重人格的紅龍內心響起了交流聲。

【是他？】這是孩子氣的潤麗。

【阿澈是這麽說的。】華南用男性的腔調說道。

【我能感覺到……雖然和我們不太一樣，但是在概念上是“龍”沒錯。】最後回答的是細心觀察，繼承了D伯爵的性格的朱香。

以朱香的人格為主導，她走向了黑龍神，停在對方的三步前。

她的個子只到對方的肩膀。

“我叫朱香·潤麗·華南，是東方的紅龍，你的真名是什麽？”

不太擅長與外人打交道，朱香的眼神其實看向了D伯爵，求問名字。

D伯爵傻了眼：“啊……”

阿天捂臉，“別指望他，他滿腦子只記住了‘黑龍神’的稱號。”

D伯爵想要咬手帕。

黑龍神猶如局外人般注視着寵物店內發生的所有變化，包括紅龍出現之後，那些突然不吭聲的男女的模樣，他們都在隐隐的畏懼紅龍。

發現朱香用忐忑的目光注視着自己，看着她的外表，黑龍神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可愛的女兒，他的女兒芽的外表也像朱香這般大。若是芽能夠化龍，想必今天來寵物店的就不會是他一個人，而是他們父女兩個人了。

芽……沒有辦法化龍，随着人類與喰種之間的關系日漸穩定，關押在庫克利亞的喰種越來越少，和修家百年來積累的資源不足以再開啓一次降龍儀。

再者。

他不願看見自己的女兒，也沾上滔天的殺戮和血腥。

對于整個世界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事。

黑龍神思及此，愛屋及烏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和修研吉……”

他對紅龍微笑。

那是一種蒼白的，美麗的，比這些珍奇異獸們更似長者的神色。

活的時間長，從來不代表什麽。

他用一百二十四年，經歷了其他人一生都不可能經歷的風霜。

百年的和修之王，亦是幕後的獨眼之王！

聽到他的名字，這些從異世界來的小動物們卻毫無反應，進一步證實了他們在這個世界生活的時間短暫，根本沒有深入了解過人類社會。

黑龍神斂去思索，卻見朱香捏着衣角，說道：“去我那裏聊吧。”

她歪頭，“大哥哥。”

黑龍神點頭，不願在“人多”的地方久留，與朱香一起去了寵物店內部的房間。

D伯爵的眼中撲閃着心動的神色，對方竟然就這麽上了方舟。

括號，臨時。

他不由心想：現在把方舟開走，能不能帶走一條龍？

沒有讀心術，但擅長觀察的阿天打斷了D伯爵的臆想：“你是希望方舟被龍打穿嗎？方舟內部不是特別結實的地方啊。”

D伯爵嘆了一口氣，幽幽地坐到了沙發上，抱起阿天就開始撸毛。

“這位殿下在這裏生活得并不幸福啊。”

他想帶走祂。

“人類……果然是原罪。”

日常一黑人類，這是D伯爵穿越時空都不變的愛好。

紅龍的房間是一間古色古香的閨房，雕花木料全是最頂級的材料，在進入閨房之前，黑龍神問了一句朱香：“我能進去嗎？”朱香點頭，黑龍神得到她的同意後才踏入了女孩的閨房，他能感覺到朱香對他的善意源于同族，而非所謂的相親。

黑龍神被朱香完整的科普了一遍寵物店的來歷，原來寵物店的本質是傳說中的諾亞方舟，唯有非人的生物有資格登上逃離世界的方舟。

D伯爵一族的來歷不可追溯，最早是生活在昆侖山的“仙人。”

每一代的D伯爵都能夠與動物溝通，以守護它們為生，是動物最信任的朋友。

“D不會傷害我們。”

朱香邀他坐在鋪着絲綢的軟榻上，房間裏點燃的是助于龍族放松心情的線香。

她的目光純真，比人類簡單許多。

“你可以在這裏休息。”

她的手放到了黑龍神的額頭上，白嫩的手指溫暖又帶了其他氣息，“我能感覺到……你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你的心很疲倦，久而久之，你的心就會被侵蝕，而那一天通常是龍走向隕落的衰落期……”

當心死了，身體也會随之死去。

黑龍神安靜地傾聽着紅龍的話語，濃重的睡意随着房間裏的香氣升起。

說來很不可思議……

他非常放松，發自內心地相信對方的話。

這樣……很不對勁……

他……

不該如此……

見黑龍神的眸光始終不肯減弱，朱香疑惑地說道：“為什麽不睡？”

黑龍神說道：“我從不在他人面前休息……”

朱香站起來，像是深養在閨中的大家閨秀，“我可以出去，把房間讓給你休息。”

黑龍神輕笑着搖頭，“不是這個意思。”

朱香注視着他，忽然柔柔地問道：“你是不是有未了的心願。”

這句話頗有點風馬牛不相及。

但是實力強大的龍，從來不會怕在陌生地方安息，讓他們無法進入無憂無慮的睡眠的，必然是心頭牽挂着的事物。

黑龍神應道：“嗯。”

他的手支撐住額頭，黑發披下，內心對家族和過去的眷戀讓他保留了意識。

“我有一種預感，一旦睡着了，會睡很久……”

他很困。

“那我喊你。”

朱香看他的眼神多了一絲同情，忍住睡意，對龍族而言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

黑龍神發出一聲低喃。

“嗯……最多一天，到了時間就喊我吧……”

“好。”

朱香與他約定好時間後便走出了房間。

關上門的剎那。

黑龍神倒在了鋪着紅色絲綢的軟榻上，睡意覆蓋了他的意識，為他驅散心底郁結的負面情緒。絲綢光滑而柔軟，紅得豔麗，一層一層地墊在軟榻之上，宛如讓他睡在柔軟的雲端，進入了不再有煩惱的空白夢鄉。

這一覺，仿佛前世今生的疲憊感都蜂擁而至，淹沒了他。

一天一夜後，黑龍神在軟榻上睡醒。

珍貴的線香燃燒殆盡，白色的香灰堆積在那裏，散發着淡淡的餘香。

喚他的人不是朱香。

而是D伯爵。

D伯爵用不沾陽春水的手細心地清理香灰，随後洗淨手，走到軟榻邊，手上端來了一碗清澈的水。他半蹲下身，服侍黑龍神飲一口清醒神智的泉水。

黑龍神輕嗅，小口品嘗之後，确實清醒了許多。

“這是什麽水……”

“采集于昆侖山一處泉眼裏的泉水，能夠洗滌塵世的煩惱，驅除心魔。”

“是這樣啊……”

黑龍神舒展眉頭，睡了一覺後感覺好了很多，他甚至對D伯爵随口說道：“我該慶幸你沒有給我找一碗孟婆湯嗎？”

泉水不凡，他能感覺到饑餓的胃部得到了一些舒緩。

“可惜我沒有呢。”

D伯爵遺憾地回答他，認真考慮起下一次要不要去找個有地府的地方。

“……”

黑龍神的眸子掃了他一眼，D伯爵迅速投降。

随即。

D伯爵撞入瑰麗的赫眼之中，深深的為這份舉世無雙的色彩着迷。

“這是……您的龍瞳嗎？”

他見過的喰種也有着類似的眼睛，但沒有一個人有這般豔之入骨，奢靡危險的眼睛。與其說是用鮮血與黑暗浸染的眸子，還不如說是大自然孕育的奇跡。

“不是。”

黑龍神在他面前暴露了赫眼，也明白擁有方舟的D伯爵不會說出去。

他在對方眼中就是“珍稀瀕危的物種”。

“我要走了。”

得到他的回答，D伯爵沒有太過挽留，笑着說道：“歡迎下次再來，殿下。”

走出方舟，黑龍神一路上看見了昨天沒見過的幾個陌生人。

那些人對他并不畏懼，有的身穿古老的東方服飾，有的一身百年前流行的現代裝，仿佛處于不同的時間段，彼此擦肩而過，偶然回首，目光深邃。黑龍神就像是誤入了異世界的人，心中泛起不知名的漣漪，離開了這片光怪離奇的世界。

他沒有發現，在方舟上有一個頭戴金飾與珠寶的女孩忽然跟着他走到了門口，耳旁垂落的金色流蘇晃起璀璨的光澤。

D伯爵從這個和朱香差不多大的女孩身後走出來。

“慶麟？”

“他是王。”

慶麟擡頭，哀傷地看着D伯爵，自己遲遲未能尋找到可以輔佐的王。

“可是……不是我的王。”

黑龍神身上彙聚着這個國度百年的人道氣運。

祂不需要麒麟輔佐。

慶麟失落地收回目光，返回了方舟，同時說出一句話留給D伯爵。

“你讓我看的……我看到了，他身上曾經發生過很大的災厄，災厄已被化解，我只能将一部分福瑞降于他身上……”

大概只能到……出門就能撿到錢的地步吧。

D伯爵回到寵物店。

那些小動物們相繼見過了黑龍神，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出結果。

“厭食。”

“很明顯啦，不止厭食，而且厭世！”

“情緒都是灰色的，出來之後好了一點，是暖白色。”

“龍的靈魂很強大，沒有染上黑暗，是心懷慈悲的靈魂……很難得啊。”

“奇怪的是……我看見他的壽命好像不是特別長……”

“你是不是看錯啦？”

“沒有，我看朱香和阿澈都能看到至少萬年。”

“估計是厭食導致的，他身上沾染過很重的血腥，應該不是吃素的類型。”

“可怕。”

“你怕什麽，D伯爵又不是第一次招惹吃人的家夥了。”

“……”

阿澈化作本體，以頭長山羊角的長毛狗的模樣輪流瞪了過去。

那些動物害怕地縮了縮。

聽着他們的分析診斷，D伯爵心如刀絞，痛到西子捧心，無法想象生命力數一數二的龍會壽命短暫。他憂心忡忡地說道：“還有什麽別的問題嗎？”

阿天和小胖玩在一起，打了個滾後說道：“他的思念之人已死。”

小胖說道：“人類？”

阿天不确定地說道：“不知道，他喊爺爺呢。”

D伯爵陷入沉思之中。

複活死者這點在別的世界未必做不到，但是這個世界……沒有地府啊。

阿天看見D伯爵走來走去地想解決辦法，勸了一句。

“辦不到的，你別想啦。”

寵物店只賣動物，動物的能力決定了D伯爵能幫到黑龍神多少。正如人沒有辦法救一個想死的人，他們也無法救一條不願意離開這個世界的龍。

D伯爵突然捶拳，“我有辦法了！”

阿天驚住。

“他應該是為了守護他的後代留下的。”D伯爵順着思路去想，越想越高興，“只要讓他多生幾個孩子，他就舍不得死了，龍都是很疼愛幼崽的。”

阿天僵硬地扭頭去看其他目瞪口呆的小動物。

“D伯爵沒救了。”

“是啊。”

饕餮的“狗頭”一臉冷漠地回答，覺得自己進入了失寵的隊伍裏。

小胖天真地補刀：“D伯爵，誰生呀。”

D伯爵捧臉：“朱香大人——”他發現了角落裏旁聽的朱香，朱香見狀，轉身就走，他連忙追趕上去，“朱香大人！殿下！您不覺得黑龍神殿下很合适嗎！”

朱香回頭，“我還小，沒到發情期，別找我。”

這個理由杜絕了D伯爵的撮合念頭。

生一窩小龍的計劃破滅。

忽然，一只看不下去的動物在同伴的推動下，顫巍巍地走出來。

它小聲說道：“紅龍殿下沒有成年也就算了，黑龍神殿下最多一百來歲……D伯爵，你撮合兩只幼龍生崽……簡直禽獸不如啊。”

D伯爵石化。

千想萬想，唯獨沒有算清楚黑龍神的真實年齡。

竟然才一百多歲啊啊啊？！

外界。

在和修家的人看老祖宗的仰望目光下，黑龍神正要回去，突然感覺腳底下有什麽東西。他緩緩地低下頭，看見了一張在這個時代罕見的大額鈔票。

“……”

自己這是路上……撿錢？

面對這張髒兮兮的錢，他心道：中華街的衛生真是令人堪憂。

作者有話要說：

#818辣個還算幼龍期的黑龍神殿下#

D伯爵：殿下，您還小，別想不開啊啊啊！！

黑龍神：……

D伯爵：早生早育可以考慮一下嗎？

黑龍神：你可以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