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擦肩而過

第二天，佐佐木琲世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歸還鳴神。

他已經顧不上昨天發生什麽了，慌忙地洗漱完畢，沖去CCG本部。只有把這把燙手的武器送還回去，他才有可能免去種種不妙的下場。

【都是你的錯！！！】

佐佐木琲世在其他人疑惑的目光下，硬着頭皮去找人，內心發出哀嚎。

【這樣不好嗎？你手上可是鳴神啊。】

不知是不是佐佐木琲世的錯覺，對方過了一個夜晚，聲音忽然之間開朗了許多。

就像是度過深秋與寒冬的世界，迎來了萬物複蘇的春季。

對方在笑。

站在黑暗中，依舊溫柔的那種。

聽到了黑龍神的話，佐佐木琲世仍然不解，在心底辯解：【他們看我怪怪的，肯定是因為我拿了有馬先生的武器，以為我又被開後門……】

黑龍神為他的單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是這樣的，琲世。】

長發和服的男人擡起手臂，在虛空之中恍若勾畫他人的心理。

【你的能力在一等搜查官之中也堪稱優秀，一直以來只有B級武器反而會被人瞧不起，而且……你為什麽覺得被人關照是走後門呢。】

他柔和的眉峰微挑，鋒利三分。

【要知道，沒能力的才叫走後門，有能力的叫開綠燈。】

【……】

佐佐木琲世呆滞，還有這種說法？

黑龍神再接再厲地慫恿道：【聽我的，琲世……告訴有馬先生，你會努力變強的，到時候再光明正大地接過這柄武器。】

佐佐木琲世猶豫：【他會不高興的。】

黑龍神對他耳語道：【不，他會高興的……你要對自己多有點信心啊。】

那個男人沒有外表那麽冷酷，至少對琲世是真心的。

勇敢一點吧，琲世。

主動從有馬貴将的手上要一件自己的禮物。

辦公室裏，有馬貴将果真沒有在早上去二十四區，而是來到了本部。當佐佐木琲世提着鳴神，支支吾吾地和有馬貴将說完這番話，他瞬間就想要拍腦門，覺得自己就是被另一個人格給蠱惑了，竟然說出這樣索求的話！

“對不起，有馬先生！”

佐佐木琲世九十度鞠躬道歉，聲音響亮。

辦公室外，正要敲門的平子丈聽到這個聲音，停在了門口。

琲世？

“你喜歡鳴神？”有馬貴将沒有去回答他道歉的事情，目光落在了對方手中捧起的鳴神上，這把武器是繼幸村1/3外陪伴他最久的一件。

佐佐木琲世說不來謊，細弱蚊子：“嗯。”

自然喜歡。

仿佛拿到這把武器，他就得到了有馬先生的支持，身體充滿了鬥志。

有馬貴将的五指張開，修長的手指握住了羽赫鳴神的手柄處，沉穩地接住了這把兇名赫赫，以S級喰種赫包制作的庫因克武器。

“還不是時候。”

“……啊？”

佐佐木琲世猛然擡起頭，一臉意外地聽到不是拒絕的話。

“等你成為準特等的時候，我送給你吧。”

有馬貴将輕描淡寫地說道。

一等搜查官距離準特等還差兩個級別，并非可望而不可即的要求，如果有馬貴将說的是特等級別，那就基本上不是什麽真心實意的送禮物了。特等搜查官，不僅要求實力達标，更多的是要擁有長年累月的資歷與值得信服的功績。

佐佐木琲世眼眶一紅，感動地喃道：“有馬先生……”

平子丈在門外不禁也有些感懷。

這是寄予了怎樣的厚望，有馬先生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過——”

一個神轉折冷不丁的出現。

有馬貴将從座位上站起身，手上拎着矛尖朝下的鳴神。一米八的身高搭配他勻稱的體型，充斥着一種強者的力道，足以化作強勢的陰影籠罩在鞠躬的青年。

佐佐木琲世突然打了個寒顫。

有馬貴将微笑道：“讓我來試試你的實力吧，琲世。”

他發現了一個事實——自己對琲世的教育不太夠，導致潛力竟然沒被壓榨出來。

這不行啊。

敢搶走鳴神，就要有這麽幹的膽量。

訓練場上，在自己半個監護人面前軟萌懂事的佐佐木琲世又被吊打了一頓。

對面的是三十二歲，處于技巧巅峰的有馬貴将，別說是從失憶到現在只訓練了不到兩年的佐佐木琲世，就算是讓同年齡時期的黑龍神上場，在不動用喰種的能力的情況下，也未必敢說自己可以贏得了有馬貴将。

一個人，在某一個領域走到極致就難以超越。

十年如一日地磨砺自己，充實自己，這才有了CCG最高戰力的喰種搜查官。

“我輸了！”

佐佐木琲世貼牆摔倒，沒等爬起來就立刻認輸了。

一支鋼筆指着他的左眼。

鋒利帶光。

只差不到幾毫米就能輕松地戳到眼球。

有馬貴将收回鋼筆，看着他從地上起來，沒有說什麽苛責的話，“你的戰鬥水平還有待進步，琲世，記得下次克服對尖銳物體的恐懼心理。”

佐佐木琲世幹笑地應下：“是。”

【好強啊，有馬先生。】

他內心吹爆了有馬先生的戰鬥力，但是聯想到另一個人格居然能搶到鳴神……

仿佛察覺到他心中的比較，男人發出愉快的笑聲，指點道：【我那是欺負他不知道我能防電，要是下一次再這麽幹，他肯定是拿IXA來對付我了。】

佐佐木琲世反問他：【也就是有馬先生更強了？】

黑龍神一默。

過了一會兒，等佐佐木琲世要與有馬貴将走出來的時候，他才傷感地嘆道。

【何必分出勝負呢。】

分勝負的那一天，誰也沒有真正的贏了。

【他……】

黑龍神的目光放遠，以琲世的視覺看着有馬貴将給人安全感的背影。

【是我必須跨過的高山，也是我記憶中最強的人。】

什造也沒有達到他的高度。

【琲世。】

【多學一點，把他的技巧掏空了，你越強，他越高興。】

單純以“人”而言，有馬貴将把技巧與戰鬥本能磨練到了極致，哪怕看似強悍的體魄下已是一片腐朽，也沒有人能夠在他能握住武器的時候殺死他。

随着內心的交談，佐佐木琲世漸漸的習慣了在心底說話。

走在前面的有馬貴将淡漠地用餘光瞥了他一眼，發現了琲世的走神。

已經能夠和另一個人格交流了嗎……

不是什麽好事。

快要回到工作崗位之前，有馬貴将沒有遮掩地問琲世：“昨天晚上的那人是誰？”

佐佐木琲世垂下腦袋，脖頸白皙又脆弱。

“他是我的另一個人格。”

“什麽時候出現的。”

“三天前。”

“他有告訴你他叫什麽名字，或者對你說了過去的事情嗎？”

“……沒有。”

對方回答了。

有馬貴将很容易就分辨出他在說謊。

佐佐木琲世心慌一秒，躲避他的視線，“有馬先生，我有事先去找曉小姐了！”

他趁機就要溜走。

有馬貴将在他擦肩而過的瞬間，抓住了他的手臂。

“有事可以找我。”

說完這句話，白發男人松開手，不再去看琲世，獨自走向外出的走廊。平子丈從另一邊走出來，跟随在對方身後，一前一後，不像搭檔更像是部下。

黑龍神看完全過程，不由想道：你這是把琲世當兒子養了嗎？

佐佐木琲世低着頭小跑去真戶曉那邊，內疚感十足。他不想欺騙有馬先生，可是真話說不出口啊！難道要他說另一個人格自稱“和修”嗎？！

“琲世，不看路了嗎？”

在真戶曉的辦公室門口，佐佐木琲世險些撞上了金發盤頭的女搜查官。

佐佐木琲世再次道歉：“抱歉，曉小姐！”

今天道歉的次數尤為多……

“沒什麽。”真戶曉雙手抱胸，饒有興趣地看他，“聽說你今天帶鳴神來上班了？怎麽回事，是不是有馬先生把鳴神借給你用了。”

佐佐木琲世尴尬道：“差不多……吧……”

“別只顧着謙虛低調了。”真戶曉帶他進辦公室，“有鳴神就用鳴神，雖說幸村1/3是每個搜查官都适應性良好的武器，但還是鳴神更加方便一些。”她在心底多為對方考慮了一些，更重要的是其他人不認識B級的幸村1/3，只認識S級的鳴神。

羽赫鳴神的名聲，是有馬貴将這些年實打實殺出來的。

佐佐木琲世低聲道：“還回去了。”

真戶曉失笑，“那就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擔心你的實力，到底是他培養出來的。”

她把新任務交給了對方。

碧色的眸子一片笑意，幹練又不失女性親切地說道。

“加油。”

“是！”

佐佐木琲世受到鼓舞，鬥志昂揚起來。

沒有過去的親人，也沒有過去的朋友，可是他有視作媽媽的曉小姐，與視作爸爸的有馬先生，他們的存在就足夠夠構築起自己渴望的家。

黑龍神寧靜地注視着外界，沒有為琲世的欣喜而動容。

不一樣啊。

和修研敢離家出走，令和修常吉為記憶的事情退讓，而琲世卻連一點離開的勇氣也沒有，他的根就在這裏，挪動一分一毫都會讓他痛徹心扉。

看着這般的佐佐木琲世，黑龍神不可避免地已經看到了結局，想要插手對方的人生，撥動僵死的局面，讓這個新人格能夠走得更遠一些。

随後。

他的手停在了虛空之中。

自己又能夠改變多少？琲世根本不需要他的介入。

【琲世，你幸福嗎？】

“啊，我很幸福呢。”

CCG本部大樓的玻璃窗上，倒映着匆匆路過的佐佐木琲世展開的笑顏。

他領了任務就要往外走，去與其他搜查班的人彙合。

一樓大廳。

CCG本部人來人往的大廳少了一些喧嚣，安靜下來，一些政府高官模樣的人來到這裏，身邊跟随着秘書，體型與注重鍛煉身體的搜查官們格格不入。他們以審視的目光看待周圍，卻頗為恭敬地跟随一個人前往大樓頂部進行會議。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威嚴端肅的白發老者，雙手負于身後，目不斜視。

國際喰種對策局總議長——和修常吉。

一行人走向電梯。

另一座距離較近的電梯門來到一樓，門打開，走出了黑白發色的年輕搜查官。

佐佐木琲世一心一意出去找其他搜查班的人。

“總議長。”

他快走到和修常吉面前才看到對方，微微禮讓，與對方擦肩而過。

霎那間——

仿佛有清風拂面，漆黑的長發劃過眼角的餘光。

幻象頓生。

同樣的和服，卻更加華美，繡着雲紋與龍鱗，穿戴在他的身上。一時間宛如王冠加冕在他的頭頂，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層層疊疊的華美和服包裹住他的身體，讓他有些削瘦。他在避開了微冷的冬天空氣的同時，也避開了溫暖自然的世界。

他穿着木屐往前走，每一步留下腳印，有花與水，有黑暗與白骨。

沒有回頭。

沒有呼喚。

如同兩道偶然交錯的平行線。

即便如此，佐佐木琲世仍然感覺到有濕潤的液體從眼眶滑落。

像是鲛人的眼淚，冰冷入骨。

【你……在哭嗎？】

積壓在他心頭的，讓他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悲哀與歡喜，是他過去的親情嗎？

【不是。】

黑龍神捂住眼，淚水從指縫中溢出。

他的嘴角翹起。

【我在笑啊。】

有生之年，能夠得償所願地再見到這位固執的老者，以黑龍神的姿态與他擦肩而過。

——我已走在您期盼的道路上。

——您看見了吧。

和修家的輝煌，我做到了，人類與喰種的未來……我也做到了。

他永遠都沒有擺脫這個姓氏。

以和修。

名留青史。

作者有話要說：

#818辣個剎那間風華絕代的黑龍神#

黑龍神：我又見到您了。

和修常吉：是嗎？

黑龍神：希望這個世界的您不要太過操勞了。

和修常吉：嗯。

黑龍神：還有……我是和修研吉。

和修常吉：終于承認了？

黑龍神：早就承認了，只是在這個時候更加認可了。

和修常吉：那就好。

黑龍神：時至今日，我身上已經有您的影子了，您改變了我，而我改變了世界。

和修常吉：研，你是在抱怨我？

黑龍神：沒有，我很感激您過去的指點，沒有您就沒有我的現在。

和修常吉：最後一次，喊我記得喊爺爺。

黑龍神：好，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