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收取代價

周末。

月山習品嘗到糖果的味道,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當他本來以為再見到金木君會是下周,沒想到對方會主動約他出來。在這份驚喜下,月山習沒有防備的吃下黑龍神送給他的糖果，還饒有興趣地問對方：“這是什麽口味的血做的？有一種口味獨特的酸甜啊。”

作為喰種，他基本知道人類口中的酸甜苦辣分別是什麽味道。

黑龍神笑而不語,又在西餐廳的包廂裏為他切下一塊牛排，沾上醬料放到他的盤中。

“張開口。”

“呃……這個……”

月山習猶豫剎那,勉強地拿起刀叉去吃金木君切好的牛排。

他已經做好難吃到吐的準備。

結果——

月山習的眼神陡然亮起,腮幫子嚼動起來，“肉質鮮美，口感細膩，醬料出乎預料的美味……帶了一點麻麻的感覺,是頂級嫩菜的配料嗎？”說出他的感想，他就感覺不可能,改口道,“這家餐廳是喰種開辦的吧,用料是喰種肉？”

他知道金木君能接受的就是喰種肉,但是不太清楚他平時在CCG吃什麽。

但他相信金木君不會變的。

黑龍神說道：“猜錯了,再懲罰你吃一口這個。”

綠色的花椰菜被插在叉子上,手指一轉,親自送到了月山習的唇邊。

月山習盯着花椰菜,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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蔬菜啊……

那是人類裏最難吃的東西之一。

黑龍神故意問道：“不愛吃素的嗎？”

月山習慣性辯解,維護形象：“我對素食還是很喜歡的,比如那些吃素的人類。”

黑龍神說道：“吃掉。”

月山習乖乖地去吃了,心底納悶地升不起一絲抵觸。

一口下去，清脆的花椰菜就在他的牙齒裏分成兩半，陌生又清新的口感在味蕾上泛起，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這是蔬菜半熟後的芬芳。

月山習怔愣了半晌，去看黑龍神盤子裏剩下的花椰菜。

“這又是用什麽原材料仿制的？”

他左看右看，憑着美食家的經驗也硬是沒看出它是什麽東西做的花椰菜。

在他腦海裏認定了這是一家喰種餐廳。

而且廚師手藝比他高！！！

黑龍神無視他興高采烈地想要挖廚師回家的意圖，切下第二塊牛排，放到自己嘴裏。月山習也不在意他的忽略，按下桌子上的呼叫器，喊來服務員加餐。

他剛才只點了一杯咖啡。

沒過多久，新的牛排端上來，而且餐廳最受歡迎的神戶牛排。

黑龍神一看見他點的餐，喉嚨低悶一聲，月山習迅速關心道：“喉嚨不舒服嗎？”

黑龍神忍笑之後，一本正經道：“你點了最好吃的味道呢。”

月山習聽他這麽說，越發期待起來。

“那我就開動了。”

然後。

再然後。

紫發的貴公子坐在黑龍神對面，嘗下第一口後，滿臉茫然地擡起頭。

“總感覺在哪裏吃到過……”

“是啊。”

黑龍神淡定地用紙巾擦拭嘴唇，“你以前不是誇過出乎預料的好吃嗎？”

月山習渾身一顫。

能夠把喰種世界的S級大喰吓成這樣，自然是牛排的味道給他帶來了一點心理陰影。時間回到兩年前，月山習的真面目暴露，失去了金木研對他的信任，他又想了一個花招——綁架金木研學長的女朋友，威脅金木研必須到指定的地方來見他。

在禮堂裏，他是那麽深情地彈奏鋼琴，擺出燭光晚餐，想要品嘗金木研。

倒黴的是陪金木研一起來的人有霧島董香。

霧島董香不是生活在溫室裏的花朵，少女時期就有S級大喰的實力，只不過由于在古董咖啡廳生活，放棄了追尋力量，這才導致了力量滑落。

霧島董香打敗了他。

原因是她咬了一口他心心念念的金木君，臨時獲得了補充。

戰敗後，他一個人倒在禮堂裏，忘了通知仆人，凄凄慘慘地身負重傷無法進食。

為了活下來，他就咬了自己的肉——

于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自己的肉味道不錯哎？

在他面前，盤子中的“神戶牛排”像極了他啃食過的血肉味道，即便美食家再百無禁忌，也不會迷戀上吃“自己”的味道，他最多在別人面前裝個逼，說自己品嘗過自己的血肉，以表示有多麽好吃，間接地誇贊自己美味。

月山習僵着臉，勉強維持形象地說道：“哎，這個味道有點似曾相識。”

黑龍神樂不可支，表面平靜地回答他。

“你可以多吃一點。”

月山習欲言又止。

在各種五花八門地腦補下，他把神戶牛排吃完，舌尖滿意，情緒混亂。

難不成在他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他身上割掉過肉？或者是血肉來自他的親人，味道才會這麽相似？亦或者牛排是專門仿制他身上的血肉味道而訂做的？

不論是哪一種，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食用完了牛排，月山習放下餐具，洩氣地問道：“能告訴我怎麽做的嗎？”

黑龍神說道：“我又不是廚師。”

月山習迫不及待地想去見廚師，放到呼叫器上的手卻被黑龍神壓住。

月山習：“？”

黑龍神的淺笑，目光中有一種清泉浸泡過的溫潤之感。

“外面有更好吃的。”

整個世界，将會是你快樂的樂園。

一路上，反過來是黑龍神帶着月山習吃遍了整條美食街，喰種的胃化作了無底洞，吃得再多也不會撐破胃部，只是讓月山習中途多跑了幾趟公共廁所。

月山習再自欺欺人也明白過來，不可能滿大街都是喰種的食物，要是喰種在繁華的東京做到擺攤營業還不被查房的程度，人類的統治早就被他們掀翻了。

他吃的是……人類的食物！！！

銅鑼燒，玉子燒，章魚燒，蒲燒鳗魚，糯米團子，紅豆丸子等等，哪怕是快餐廳最經常見到的炸雞肉餅，漢堡，薯條也統統品嘗了一遍！平時掘千繪天天在他面前大口吃的巧克力聖代，也被月山習心滿意足地品嘗到了味道。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好吃的味道！

這僅僅是街頭小吃，他這些年錯過了全世界的美食啊！

吃到最後，月山習內流滿面，味蕾被人類的美食征服，打心底裏明白了教導他廚藝的人類老師那鄙視的眼神——你們喰種吃的真可憐。

黑龍神遞了一張紙巾給他，沒有覺得他的表現有多麽誇張。

“好吃嗎？”

“嗚嗚……嗯！”

“比我好吃嗎？”

“嗚嗚嗯……啊不對！金木君更好吃！”

跳入語言陷阱裏的月山習大腦慢半拍，馬上表達自己炙熱的心意。

黑龍神“哦”了一聲。

月山習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到底說了什麽啊！

黑龍神帶他到街邊的長椅坐下，路燈已經亮起，就像是他與另一位月山先生每次約會的時間一樣，夜晚的城市燈火永遠都刻入他的心中，不會熄滅。

“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能高興。”

“金木君……”

在關鍵時候，月山習嘴笨得不知道說什麽，沒有了長袖善舞的狡猾。

他的本質是十分純粹的。

喜怒哀樂，皆從于心，不會扭曲自己的性格。

搶在黑龍神的下一句話開口前，他發自真心地說道：“東西很珍貴吧，能品嘗到這些東西，哪怕就一次也心滿意足了。”

黑龍神說道：“不是一次哦。”

月山習的呼吸急促，紫眸不再給人邪異的感覺，亮晶晶地看着他。

黑龍神喜歡他此刻的目光。

“是一輩子。”

我給你一輩子的美食，用來代替我不在你身邊的遺憾。

他捧起月山習消瘦的臉龐，猶如那次在床上憐惜他的時候一樣，眼底溫柔似水。

“月山先生，要幸福啊。”

兩行眼淚，不知不覺從月山習的眼角流出。

金木君……

他感覺到了金木君的善意，金木君的祝福，還有那種離別般的恐慌。

這個從少年走來的人，一直都在為他人着想。

“金木君——”他抓住對方的衣袖，“這種糖果還有嗎？最需要恢複味覺的是你！我們沒有體會過人類食物味道的喰種還好，你千萬別把糖果給別人！”

黑龍神柔和地應道：“嗯，我吃過了。”青年的手指撫過對方的眉眼，拭去淚水，只留下對方激動不已的笑容，“只有拯救了自己的人，才有資格去拯救別人，否則我的一舉一動，可能會連累那些想要拯救自己的人。”

“嗯……”

月山習忽然感到陌生，金木君長大了，終于懂得善待自己。

黑龍神适當的扭轉氣氛，打趣道：“別哭了，月山先生笑起來的時候最好看了。”

那朵枝頭垂挂的薔薇……

可以盛開很久。

不再為自己一個人，而是可以為整個世界。

今天的你——

能感覺到得到了整個世界嗎？

……

世界之外，諾亞方舟停留在虛空之中，寵物店的所有人都是它的“乘客”。

方舟之上的某間古色古香的房間裏。

D伯爵溫柔地注視着沉睡在雕花木床上的長發青年，玉枕放于對方的腦後，托起對方似是纖細易折的頸部，黑發披散在床榻上，暗紅的東方絲綢襯托着祂白皙的皮膚，空氣中的安神香一絲絲飄蕩而來，圍繞在栖息在此地的黑龍神四周。

祂睡得很好。

D伯爵一轉身，表情變得歡喜，打散了他這張高級臉的冷豔感。

“要給殿下準備什麽唐裝呢？”

他拿着這件黑牡丹花色的衣服瞧了瞧，又看向另一件紅色銀邊的唐裝，手上對着黑龍神的方向比劃，為這種選擇幸福得冒泡泡。

他早就看膩了殿下那件保守的和服，殿下就應該多試試其他風格。

“找下個時空的人訂做好了。”

等到壹原侑子鎖定他的位置，通過房間梳妝臺的鏡子找到他時，看見的就是一個自娛自樂，自言自語的寵物店店長。

壹原侑子好笑地看着他：“你還是老樣子。”

D伯爵聽到她的聲音，擋住黑龍神面前，目光不善地看着自己找上門的魔女。

“你找我什麽事？”

“我和那位做了交易，來收取代價。”

“什麽代價？！你別想！黑龍神殿下的身體放在我這裏，誰都不許動！”

D伯爵激動得拔高聲音，猶如護崽般地大聲說道。

壹原侑子早就知道D伯爵是什麽德行，這個家夥在一堆壞蔫壞蔫的人裏不算黑心，但是一觸及底線就會爆發，誰的面子也不會給。

“一點小代價而已，你總不能讓黑龍神殿下失信于我吧。”

“你的代價就沒有小過！”

“這要是看從誰身上收取代價。”

她的目光穿過礙事的D伯爵，洞察着躺在方舟上沉睡的黑龍神本體，“這位身上的任何地方都是寶物啊，不遜于那些血脈悠久的龍族。”

“我的！”

“……別做白日夢，該醒醒了，D仔。”

“不許喊我D仔！”

D伯爵的臉頰緋紅，氣得豔光四射，眼中甚至有波光粼粼的水光。

壹原侑子欣賞了片刻美人，啧了一聲。

“讓你剪一下指甲有這麽麻煩嗎？”

“啊？”

“我需要他身上的一些萬能細胞，救治另一個世界和我做交易的客人，黑龍神殿下多餘的指甲就足夠這個數量了。”

“就這麽……簡單？”

“對，如此簡單，麻煩你快點給我。”

“好吧……”

D伯爵不情不願地答應了，找出指甲剪，要去給黑龍神殿下修指甲的時候，發現指甲剪崩出了幾個小口子也剪不動一根指甲。

好硬！

不愧是他喜歡的龍！

壹原侑子在他背後的鏡子裏噗嗤地笑出聲。

D伯爵瞪她：“你等着！”

他往房間外腳步聲匆忙地走出去，過來一會兒拿着塊收藏的寶貝回來。

那是一塊緋色的龍鱗。

用着朱香自然脫落的龍鱗，他輕輕地執起黑龍神的右手，在素白的手指上為對方磨指甲。以D伯爵的強迫症，自然是十個手指甲都要修整得漂漂亮亮，整整齊齊。

一點點碎屑掉落下來。

他拿起手帕裝好，隔着鏡子丢給了另一頭的魔女。

“不許再跑我的鏡子裏來！”

“交易完成，謝謝D仔還幫我磨碎了指甲，這樣交給別人制藥就方便多了。”

壹原侑子露出計劃成功的得意笑容，關閉了聯系。

D伯爵痛哭出聲。

他撲在床頭，抱住黑龍神殿下垂下的手，貼着手背：“您不能拿自己去交易啊！您這麽尊貴，又沒接觸過次元交易，很容易被侑子小姐坑了啊！”

這次是指甲……萬一下次是頭發呢？！

化龍會變醜的！

“不行，我要去找黑龍神殿下！不能讓他在異世界吃虧！”

諾亞方舟調轉方向，在寵物店的動物們的疑惑下，朝着這個世界的平行時空尋找而去。

九尾狐阿天打了個哈欠，小聲地抱怨道：“D伯爵該不會真的想綁架龍吧？每個世界珍奇異獸這麽多，怎麽非要癡迷一條龍。”

諾亞方舟的防禦力不算頂尖，經不起一條龍的暴走啊。

算了，下次找人一起穩固一下方舟吧。

在寵物店的大佬們懶得動一下，冷眼旁觀D伯爵打算做什麽，要是想殺人，他們就幫忙遞把刀子，要是想綁架……咳，他們一起出動還是能綁走一條龍的，就是這種事情說出去不太好聽，他們多數也是要點面子。好在級別低的小動物們圍着D伯爵打聽了一番，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是綁架龍，而是去另一個世界拯救可憐的黑龍神殿下。

等等，黑龍神殿下可憐？！

嗚嗚嗚……那他們這些位于食物鏈底端的小動物豈不是更可憐！

D，你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