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回家
“過年好。”林羽望着窗外天空中閃亮的煙花, “你怎麽知道我會在家?”
韓冬生笑了一聲,說:“我不知道,只是試試看,想着你說不定會回家。”
“你……打過來幾次了?”林羽遲疑着問。
韓冬生想了想, “大概五六次?我不确定。”
林羽沉默了一陣, 語氣有點懊喪, “我回來晚了, 沒趕上十二點前。”
韓冬生的聲音很輕,“沒關系,對我來說,現在已經是意外之喜了。”他頓了一下, 問道:“這個時候沒有線車,你是怎麽回來的?”
林羽咬了咬唇, 沒吭聲。
剛進門時, 林羽覺得自己有病,大過年的頂着冷風跑了五六公裏回家。
接到電話時,他卻只覺得慶幸,幸虧自己回來了。
而現在,面對韓冬生的問題, 林羽卻一時間沒能回答, 因為他不想跟對方說謊。
可一旦說了自己是一路滿頭大汗跑回來的, 林羽覺得, 就像是什麽東西快要藏不住了, 有種全部都被抖露出去的不甘和尴尬感。
所以, 他沒吭聲。
電話那邊, 韓冬生沒再追問這個問題, 而是輕輕嘆了口氣, 像清風吹過窗紗,像細雨滴上嫩葉,像無奈,像憐惜,柔軟得無法用手捧起。
那之後,他輕聲問:“小羽,你有點喜歡我了嗎?”
林羽怔了一下,嘴唇動了動,還沒說話,他聽見電話那端他的新婚丈夫,用低沉的嗓音緩慢道:“等我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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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放假的七天時間,林羽和韓冬生通過三次電話。
除了三十晚上的那次,初三聯系了一次,韓冬生回來的前一天又聯系了一次。
第二次通話的時候,林羽能從電話裏聽見搓麻将的聲音,舒延的幾個學生過來拜年,順便陪韓冬雪玩牌放松心情。
林羽問:“他們打麻将,你做什麽呢?”
韓冬生笑着道:“我負責給他們端茶遞水、切水果,誰去廁所,我就暫時替班。”
林羽也笑了,難以想象對方做這些事的樣子,有些新奇道:“你還會打麻将?”
韓冬生的語氣有些慵懶,聽着是向後靠在了沙發靠背上,“有的客戶喜歡在牌桌上談生意,我就學會了,但平時并不怎麽玩。”
生意場上,酒色財氣似乎都是司空見慣的,打牌算是其中相當文明的活動了,林羽自己就是做生意的,很明白。
上一世,他也沒少出入一些特殊的場合,甚至給他送漂亮男女的也有,只是他對這些都沒興趣,也沒那個功能,事情該辦辦,不想沾的也一樣沒沾。
林羽猶豫了一陣,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除了打牌呢,還參與過其他什麽活動嗎?”
電話裏沉默了幾秒,之後韓冬生笑出了聲,他的聲音本來就好聽,笑起來聲音沉在嗓子裏的,充滿磁性,他問:“小羽,你是不是想問,我有沒有在外面亂來過?”
林羽咳嗽了一聲,趕緊解釋:“不不不,我沒那個意思……。”
韓冬生卻笑道:“是去過一些比較特別的地方,但我對那些不感興趣,事情談完就離開,以前我還以為自己對這方面是冷感的,直到……。”
他停頓下來,電話裏一下子安靜極了,明明面都沒見到,卻有種說不出的暧昧感。
一兩秒後,韓冬生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用氣聲說:“拾兒,你什麽時候喜歡我呢?
電話這端的林羽扭着頭,耳朵尖都紅了,他咳嗽了一聲,匆匆說:“我得去二姨家了,過兩天再給你打電話。”
韓冬生輕聲道:“去吧,”在挂電話之前,他嘆息着說:“我很想你。”
林羽“嗯”了一聲,匆匆挂斷電話,滿臉通紅地仰靠在沙發上發了好一陣呆。
打過最後一次電話的第二天,韓冬生就坐飛機回到了紅陽市,接他的是司機小張。
年過完了,溫泉山莊那邊今天開始起地基,林羽必須得去看着點,實在走不開。
韓冬生讓小張先開車去了二姨家,昨天他和林羽在電話裏溝通過了,今天把姥姥和小帆船接回去。
林羽提前打過招呼,二姨去上班前把東西都收拾好了,宋建軍也還沒去沙廠,幫着一起把行李都放車後備箱,簡短地聊了聊,就出發回新房了。
姥姥第一次來新家,看哪都新鮮,等看了自己住的房間,更是高興地合不攏嘴。
午飯是韓冬生做的,吃完收拾好,姥姥就看着小帆船做寒假作業,韓冬生則去了趟廠子裏,不過也只是簡單處理了些着急的工作,沒等下班就又回去了。
林羽今天忙,不會回來太早。
回家路上,韓冬生先去了趟菜市場,買了好些肉菜和水果帶回去。
家裏小帆船已經寫完作業,正和姥姥一起看電視。
韓冬生和他們打了招呼,就換了衣服去廚房忙活。
姥姥心疼他忙碌,去廚房想幫忙,韓冬生就把洗水果的活交給了她,一洗完,就把姥姥又“請”了出去。
姥姥說:“你這剛從外面回家,別給累壞了。”
韓冬生笑了笑道:“我不累,小羽今天應該一大早就出門了,忙了一天,我給他做點好吃的。”
姥姥欣慰地看着他動作利索地洗菜切菜,感嘆道:“我們拾兒有福氣啊。”
而此時的林羽一身灰頭土臉的,剛從山上下來。
過完年開工第一天,有一部分工人還沒從老家回來,山上的活重,進度又趕,林羽只好自己也上手。
工地塵土飛揚的,弄得他身上不是土就是泥。
下了山,他一邊等車,一邊在路邊拍打自己頭發裏和身上的灰。
3線公交車來的時候,林羽算是勉強把自己弄得像個樣。
上車買完票,林羽自覺沒去坐座位,不想把座椅弄髒。
車子走走停停,一路往市區而去。
在經過澤水大橋時,車又到站停下來了。
一男一女從站臺上了車,男的挺年輕,穿得很上檔次,眼睛長得很好看,但下半張臉就像是被随便找來拼接上去的一樣,臃腫而粗重,和那雙眼睛毫不搭配,讓人看了不禁覺得惋惜。
而女人則已經上了年紀,眼睛與男的有八分相似,長得還不錯,但臉上的紋路和下撇的嘴角,都顯示出她刻薄的性格。
上車時,那女人嘴裏還在唠叨,“送錢還不收,裝什麽清高,整個區政府裏有幾個正經本科大學生,要不是想留在家裏上班,誰稀罕他們那個破單位!”
男的“啧”了一聲,精明的眼睛往車上看了看,說:“人這麽多,少說兩句。”
這話剛說話,這男的就一愣,因為他四處打量的目光,正與一雙熟悉的眼睛碰上了。
“林羽?”李正驚訝地看着站在車廂中部的人,叫出了聲來。
林小慧循聲看了過來,頓時臉上就露出嫌棄的神情,叫道:“我還以為哪來的農民工,這不是林羽嗎,怎麽着,這是飯店幹不下去,改去出苦力了?”
公交車上其他乘客紛紛看了過來,林羽不想在衆目睽睽之下和他們計較,只是轉移話題道:“表哥還沒開學呢?今年是該畢業了吧?”
李正目光在看過來的周圍乘客臉上掃過,擡着下巴朗聲道:“對,我現在在紅城市科技大學上大四,現任學校學生會主席,在校期間就獲得了多項國家級專利,今年夏天畢業,畢業後将獲得大學本科學歷,及學士學位。”
林羽的嘴裏輕輕地嘶了一聲,這麽多年了,重活一回,他都差點忘記了這位表哥一貫的風格了。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林小慧已經用尖銳的嗓音道:“老話怎麽說的來着,這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一樣是娘胎裏出來的,怎麽就有人聰明好學考上好大學,得了大出息,有的人初中都勉強畢業,出了學校就是個混子,這眼看着就落了這麽個灰頭土臉的德行!”
她冷笑着打量着這個外甥,“聽說你結婚了?對象還是個男的?我妹妹怎麽會有你這麽個沒出息的兒子,真是丢盡了林家的臉,就你家那個填不滿的窟窿,誰跟你結婚誰倒黴,我等着看你被人家掃地出門的下場!”
溫泉山莊的事,林羽張羅得緊鑼密鼓,但他并沒和不相關的人講過,就連小飯店的孫叔和小紅他們也只知道他在外面忙生意,但具體是什麽,幾乎完全不知道。
林小慧自然也是不知道的,見他這樣子,就以為是飯店幹不下去去工地幹活了。
被人嘲諷幾句,林羽并不怎麽在乎,但被罵到親人身上了,林羽不太高興了。
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目光在林小慧刻薄的臉上掃過,又看向站在一旁一臉傲氣的李正,一兩秒後,他搖了搖頭,竟然笑了起來。
林小慧狐疑地盯着他,罵道:“你笑什麽,我要是你,日子過成這樣都沒臉笑!”
林羽嘲諷地盯着李正,問他:“紅城科技大學的學生會主席,歷屆都是在上大四前就卸任重新競選,請問李正表哥,你這個大四畢業生,怎麽還是現任主席的?”
李正的臉色一瞬間有些慌亂,但他很快調整好表情,笑道:“我剛說錯了,我曾經是學生會主席,上學期就已經換屆了。”
林羽打量着他,目光犀利,“那麽,我還想問問表哥,作為省內最好的大學的學生會主席,因為貢獻以及資歷,畢業時向來在第一批工作分配名單裏的,可以說只要在省內招人的單位可以任選,就算是去省政府都有可能。”
“那麽,想進一個每年都在招人的小小區級政府,表哥為什麽還要走關系送錢啊?關鍵是送了怎麽還沒成啊?”
李正的臉一下子就脹得通紅,林小慧來回看着知道兒子和外甥,眼中現出狐疑的神情,問兒子道:“他說的有這回事嗎?要是這樣,咱們直接跟學校領導打聲招呼就行了啊,沒必要低聲下氣送這勞什子的禮!”
李正卻低着頭,腮幫子咬得死緊,臉色難看地沉默着不吭聲。
林小慧嚷道:“你說話啊,你怕他做什麽,咱們通過正規高考考上的大學,你當學生會主席上臺講話的照片家裏還挂着呢,咱們不虛!”
李正的反應卻是一甩胳膊,甩開了他母親,滿臉的焦躁和不耐煩道:“行了,跟他計較什麽,你煩不煩!”
公交車嘎吱一聲停到了站臺,是區政府站到了,林羽掃了那對正在争論的母子一眼,李正別開臉,不肯與他對視,林羽冷笑一聲,下了車。
過完春節就要開春了,天開始漸漸回暖。
這麽一天下來,林羽多少覺得有些疲憊,好在家離站臺不遠,走個七八分鐘就到地方了。
上樓走到門口,走廊裏一片昏暗。
拿鑰匙開門時,林羽聽到屋子裏有電視播新聞的聲音,還有屬于孩子的那種玩得很瘋的笑聲,還有姥姥的呵斥聲,中間還夾雜着炒菜的滋啦聲。
喀拉,林羽推開門,一室的光亮頓時洩了出來,屋子裏的暖意也撲面而來,炒菜的味道很香。
小帆船咚咚咚跑了過來,想抱住他的腿,被姥姥抓住後脖領念叨着拉住了。
廚房的門打開,穿着圍裙的韓冬生探頭看了出來,見了他的樣子後微微一怔,繼而彎起唇角笑道:“這是小泥猴子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就算是猴子,也是韓老板的那個心尖尖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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