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一場病
林羽的意識這時候開始回籠, 他這才想起來,剛才自己好像睡着了,而身體上的幹爽和潔淨,也意味着剛才那段時間, 他曾一度失去意識。
韓冬生快速給兩人都穿好衣服, 找出林羽的就診卡和病歷本, 還有車鑰匙, 用被子嚴嚴實實包裹住他,就抱起人下了樓。
這個時候的天氣不冷,就算是晚上也算是舒适宜人的。
但一接觸到外面的空氣,林羽的身體就不停打擺子, 冷得牙齒都在打顫。
韓冬生的臉色難看極了,他用額頭貼了貼林羽的, 低聲道:“你發燒了。”
林羽軟軟的依偎在他懷裏, 像是又昏迷過去了。
直到韓冬生将他放到車後座,查看他的情況時,他動了動幹燥的嘴唇,對他的丈夫說:“冬生,對不起。”
……
林羽病倒了, 住了整整一周的院。
他反複的高燒, 打上退燒針就能降下來, 但藥效過了很快就又燒起來了。
全身的檢查都做過了, 也查不出任何病因, 醫生只能猜測是過度疲勞造成的身體自我防禦機制影響。
林羽非常聽醫生的話, 讓吃藥吃藥, 讓打針打針, 各種檢查也都很配合, 他想盡快康複盡快出院。
白天二姨和姥姥輪流照顧他。
韓冬生每天白天去上班,晚上在醫院陪床,偶爾還要替他去溫泉山莊看看,那邊剛開業事情多,問題也多,幾天的工夫,他人都瘦得很明顯,臉色也不好。
但事與願違,林羽急也沒用,白天還好一點,晚上燒得會更厲害,偶爾意識都是恍惚的,只能感覺到有熟悉的雪後松柏的味道徘徊在自己身邊,有溫熱的手輕輕撫在他額頭上,還有夜深人靜又一次退燒後,他睡熟前聽到的一聲深深的嘆息。
生病時,最可怕的不是病痛,而是你不知道這種痛苦要持續多久,看不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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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不知道自己要這樣折騰多久,直到住院的第五天,夜班管床醫生把韓冬生叫了出去。
林羽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只是第二天,韓冬生沒去上班。
在下午時,來了個長相普通但氣質令人舒服的三十歲上下的女人,她說她叫龔文娟,是韓冬生的同學,出差到這邊,聽說他病了,就過來看看他。
這個時間正好是體溫開始往上爬升的時間段,林羽的心防比平時要弱很多,這個龔文娟說話溫溫柔柔、輕聲細語的,目光裏都是包容和溫和,莫名地讓人信任。
兩個人就這麽聊了足足一個小時,林羽說起小時候花五分錢買的雪糕,又聊起了第一次抱剛出生的小帆船的緊張和喜悅,還說起了初中畢業那天沒來得及和同學好好道別的遺憾等等。
今天天氣很陰沉,雲層層層疊疊,是令人壓抑的厚重,醫院的窗子很小,采光也不好,室內昏暗極了。
只有病床床頭的櫃子上,臺燈輻射出的亮光,暈染着林羽和龔文娟的身影。
韓冬生獨自倚靠在窗臺處,雙臂抱胸,默默聽着,背對着窗外光線的他,神情都隐沒在了昏暗中。
晚飯之前,龔文娟告別離開了,韓冬生出去送他,過了好一會才回來。
這個晚上,林羽又發燒了,以前夜裏發燒,他只是死死咬着牙,偶爾哼幾聲,但這個晚上不同,他閉着眼睛哭了很久,嘴裏還不時說胡話,一會說:“我給不了他想要的,給不了……可我就要他,你管不着。”
一會又哭着喊:“別打我媽,別打弟弟……求你,你打我吧!打我吧!”
這一宿過去,第二天,林羽退燒了,直到晚上也沒再燒起來過。
在住院的第七天,他終于康複出院了。
到家以後,姥姥已經把飯做好了,一家人坐一起吃飯,姥姥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心疼的快要掉眼淚,“都瘦了這麽多,臉都沒肉了,多吃點啊,碗裏的飯必須吃完!”
一向活潑的小帆船,此時也不鬧不叫了,就老老實實坐在那吃飯,時不時擡頭看看自己哥哥,再看看韓哥哥,默默地給他們的碟子裏夾他最愛的五花肉。
晚上一家人都累了,早早都躺下了。
韓冬生把林羽攬在自己懷裏,像哄孩子一樣,在他後背輕輕拍撫,嗓子裏哼着聽不出調的曲子。
林羽聽了一陣,才發現是搖籃曲,不由得笑出了聲。
韓冬生低頭看他,嘴角也含着笑意,問道:“笑什麽?”
林羽說:“終于發現你的缺點了,原來你唱歌跑調。”
韓冬生用低沉的嗓音慢悠悠道:“完了,被你發現了,那你還喜不喜歡我了?”
林羽仰頭親他的下巴,輕聲說:“喜歡。”
韓冬生抱着他翻了個身,把他壓在身下,低頭親吻他的唇,林羽伸手攬住他後頸,他沒注意到,身上的男人并沒閉眼,而是一邊親吻他,一邊在觀察他。
吻越來越火熱,林羽輕輕哼出了聲,臉上神情動情而沉迷。
韓冬生也閉上眼,手在他腰側充滿暗示地輕輕摩挲,親吻的間隙,低啞的聲音叫着他的小名:“拾兒……。”
林羽的身體驀地一僵,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很快放松下來了,但韓冬生仍然敏銳地察覺了。
但他只當什麽都沒發生,收回了留在對方腰間的手,又親了一陣,才把他攏進懷裏說:“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不能亂來,好好睡吧。”
林羽便徹底放松下來,臉頰在他頸窩裏蹭了蹭,閉上眼睛道了聲“晚安”,很快就睡着了。
黑暗中,韓冬生睜着眼睛,看着頭頂,好半晌後,他才低頭在林羽額頭上親了親,又把被子拉上來,嚴嚴實實把兩人蓋好,這才閉上眼睛也睡了。
……
林羽出院後的第二天,舒延離開了紅旗區,回首都去了。
韓冬雪在機場快要登機時,突然說不想回家,想留在哥哥家裏。
她是病人,何況提出的要求并不過分,舒延便很快同意了,獨自登上了回首都的飛機。
送完人回家,韓冬生還要去上班,林羽的身體還虛弱,要在家裏休養兩天。
韓冬生匆匆把妹妹安排睡在小帆船房間,小帆船則去跟姥姥睡,倒也不算擠。
等過幾天在書房裏再買張單人床放進去,就正好住得開了。
小孩子鬧騰,為了不打擾林羽休息,姥姥把小帆船帶去二姨家串門了,晚上才回來。
韓冬生囑咐妹妹讓她不要打擾林羽,無聊的話可以看書看電視,或者出去走走,還給了她些零用錢,讓她餓了下樓買着吃。
他這陣子耽誤了不少工作,雖然不是太放心,但沒辦法,還是匆忙忙地走了。
林羽到家就進卧室休息了,他現在雖然已經不發燒了,但身體還是虛。
以往他好像總是有使不完的勁,精力也很充沛,但這幾天多走幾步路都會覺得累。
從機場送人回來路上,他就睜不開眼了,回屋躺下就睡着了。
等他睡醒時,牆上的時鐘時針已經快要指向1了,快要下午一點了。
林羽覺出餓來了,他起床穿好衣服,推門出去時,愣了一下。
客廳裏,韓冬雪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茶幾上擺了一堆開了口的零食,她的行李箱攤開在沙發旁邊的地板上,衣服被翻得亂七八糟。
見他出來,韓冬雪本來被電視裏的小品逗得彎起的嘴角,就立刻沉了下去,垂下眼皮,當做沒看見對方。
林羽沒在乎她的态度,只是提醒道:“冬雪,你把行李箱提卧室裏去,那邊有衣櫃,衣服挂起來不會放皺。”
韓冬生不太耐煩道:“知道了,一會就去。”就繼續看電視了。
林羽去廚房看了看,冰箱裏有韓冬生早上特意留的飯菜,但只夠他一個人的。
他就從冰箱裏又拿了盒羊肉卷,用水焯了,洗幹淨後,下到煮好的面條裏,再放點香菜、小蔥和香油,雖然簡單,但味道很不錯。
把現成的飯菜也熱好了,林羽叫韓冬雪吃飯。
韓冬雪回應了一聲,但直到林羽把飯菜都擺好,碗筷也都放好時,她才慢悠悠走了過來。
吃飯時她就埋頭吃,不說話,但吃東西的樣子很文雅,和她剛才在茶幾那裏吃零食的樣子完全不同。
吃完飯,林羽起身準備收拾了,韓冬雪也站起來,轉身就準備回客廳。
林羽叫住她,“冬雪,幫我把碗筷收一下放廚房臺面上。”
韓冬雪停住腳步,猶豫了一下,還是回來将用過的碗筷收在一起,送去了廚房。
但也僅止于此,出了廚房,她就拖着那個行李箱回了卧室,沒再出來了。
林羽沒打算真的讓她幹活,就随她去,自己把盤子碗都刷了收好,洗幹淨手就出了廚房。
就在這時,韓冬雪也從卧室裏出來了,她身上已經換了一套衣服,肩膀上斜背了個牛仔挎包,手臂上搭着換下來的那套牛仔服。
當着林羽的面,她把那套牛仔服扔到廚房洗衣機蓋子上,然後話也宇楓岩沒說一聲,就準備出門了。
林羽眉頭微皺,叫住她,“你去哪?”
韓冬雪彎腰穿着鞋,頭也不回:“不用你管。”
林羽轉頭看了眼客廳的茶幾和洗衣機上的髒衣服,“不是太急的話,就把客廳裏的零食收拾一下,把衣服洗完了再走。”
韓冬雪一下子站直身體,轉身過來看着他,“憑什麽要我做這些,我才十六歲!”
林羽表情平靜,“小帆船都知道吃完飯要幫忙收碗,十六歲是大姑娘了,你自己不收拾,讓我替你收拾,你覺得合适嗎?”
韓冬雪一下子露出受傷的表情,吼道:“林羽,你搞沒搞清楚,這是我家,我愛怎樣就怎樣,這房子是我哥出錢買的,跟你一分錢關系都沒有,你憑什麽用一副主人的姿态跟我說話?”
林羽嘴角彎起,笑了起來,說:“大概就憑你哥在我們領證前,就已經把這房子過戶到我名下了吧!”
韓冬雪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看着林羽的目光裏,幾乎帶了仇恨了。
林羽收起了笑容,搖了搖頭,“冬雪,我知道你為什麽要留下來,你很怕我把你裝病的事告訴你哥,所以想看着我是吧?”
韓冬雪的情緒一下子就崩潰了,她哭着大吼:“那又怎麽樣,你不就是想用這個拿捏我嗎,我告訴你,你想告訴就告訴去,我不怕你!他是我哥,不管我做什麽,他都會原諒我!”
林羽看着她,一時間并沒說話,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韓冬雪揚起下巴,露出得意的神色,“怎麽樣,你沒話說了吧!”
林羽搖了搖頭,目光裏透着些疲憊,他說:“冬雪,你在做這些事時,難道從來沒想過心疼你哥嗎?”
韓冬雪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林羽說:“出門不要走太遠,晚飯前一定要回來,別讓你哥擔心。”
說完,他就轉身回了主卧,關上了房門。
下午,林羽靠着床頭看書時,又不知不覺睡着了。
等他醒過來時,看見韓冬生正在衣櫃前輕手輕腳地換衣服。
林羽動了動,對方就聽到了動靜回頭看了過來。
“吵醒你了,”韓冬生見他醒了,就快速換好衣服,朝床邊走了過來。
林羽坐在床上,伸出雙臂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對方腰腹處。
韓冬生攬住他肩膀,輕輕撫摸他頭發。
過了一陣,林羽突然擡起頭來,在昏暗的光線中,仰頭看着韓冬生,問:“如果以後我都沒法接受那事,怎麽辦?”
林羽從來都是個敏銳的人,他這次發燒住院,并不只是因為疲勞過度,那個龔文娟也并不是什麽韓冬生的同學,而是一位心理醫生。
他曾經以為自己只是不能像正常人那樣回應自己的愛人,但沒想到,問題并沒有這麽簡單。
他在心理上就根本無法接受愛人間那種親密至極的行為,作為他的愛人,連單方面的不完美的愉悅都無法得到。
林羽沒辦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聞言,韓冬生身體微微一僵,繼而,很快放松下來,他彎腰低頭親了親林羽的額頭,聲音低沉道:“小羽,我是很想要你,每天都想……。”
林羽的眼睫顫了顫,聽見韓冬生繼續道:“但這種欲望源自于我對你的感情,小羽,”他嘆息着說,“性不是一切,我可以接受沒有性的婚姻,就這樣和你一起生活,我很滿足。”
林羽的嘴角緊緊抿着,他漸漸松開抱住韓冬生腰的雙臂,往後靠向床頭,收回去的雙手捂住臉,說:“韓冬生,我們離婚吧。”
作者有話要說:
默默重複,不破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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