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轉折

易君然醒來時覺得身體仿佛灌了鉛般沉重，耀眼的光線透過玻璃窗刺得雙目發疼。反射性地舉起手臂擋住窗外的陽光，易君然費力地翻了個身才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窄小的車廂內。

易君然記得昨晚因為江亦辰的事情他跟柯卓大打出手，兩人幾乎一來一去扭打成一團，後來又莫名其妙地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以後的事情，易君然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宿醉後頭昏腦漲的感覺并不好受，腹腔內依舊是翻江倒海，随時可能吐出來。易君然晃了晃腦袋，拿過車座上的外套走出車外，發現柯卓正坐在長椅上惬意地欣賞着日出。

易君然走上前，憔悴的面容上泛着蒼白，「柯卓。」

「這麽早醒了？」柯卓有些意外，「不會是失眠吧。」

柯卓無心的猜測卻讓易君然莞爾一笑，「柯卓，江亦辰是我的安眠藥，你知道嗎？」

說完，易君然不帶半分留戀地轉身離開。柯卓望着眼前絕色的風景線，一顆心卻宛若跌入了萬丈深淵。

易君然，你又知不知道，我的安眠藥是你呢。

江亦辰因為何若銘的一番話徹底失眠了，一夜輾轉反側，只要一閉上眼何若銘的話便會像複讀機一般在腦海裏反複播放。

因為睡眠質量偏差，導致江亦辰頂着兩個熊貓眼來到片場。導演一看江亦辰這副面貌就急了，「怎麽回事？昨晚沒睡好嗎？」

「有點失眠。」江亦辰如實回答。

「那要小心啊，這黑眼圈有點重啊，不知道化妝能不能蓋掉。」導演琢磨着便喚來了化妝師，「小林，你帶江先生過去畫個裝，眼袋那裏要重點修飾一下，最好能完全覆蓋掉，否則會影響拍攝效果。」

去化妝間的路上，沈思珩湊近江亦辰耳畔低聲道，「亦辰，你精神看起來不太好。」

「沒關系，只是昨晚沒休息好而已。」

「要不要跟導演請個假？」沈思珩害怕江亦辰現在這樣的狀态硬是頂着頭皮上也不見得能拍出好效果。

沈思珩的提議被江亦辰一口回絕，「不用了，今天開拍第一天，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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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辰說到這份上，沈思珩也只有撇撇嘴當自己沒說過話。好在第一天拍攝江亦辰的戲份并不多，中途雖然NG了幾次，總體來說進展還是比較順利的。多年沒有站在鏡頭前的江亦辰，并沒有感到生疏，很快地就融入了拍攝的氣氛裏。

拍攝結束時，沈思珩拽着江亦辰想去公寓附近新開的越南餐廳嘗嘗味道，但江亦辰卻似乎心神不定的模樣，沈思珩的都被他三言兩語地糊弄了過去。

「亦辰，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沈思珩布滿地抱怨，「你在想什麽？」

江亦辰意識到自己走神走得太厲害裏，讪讪一笑，打着馬虎眼，「沒什麽，只是在想剛才拍攝的事情而已。」

「那晚餐說好了，就去那家越南餐廳？」沈思珩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

「思珩。」江亦辰露出為難的神色，「今晚恐怕不能陪你了。」

「為什麽？！」沈思珩不明所以地叫了起來，剛剛不是說得好好的，江亦辰怎麽一轉眼就反悔了。

「我今晚有點事要處理，晚些再跟你說，對不起了，你先回家吧。」

江亦辰心神不寧地離開片場也顧不上身後大喊大叫的沈思珩，半路招了輛車來到易君然的公司樓下。來來回回在門口徘徊良久，江亦辰才下定決心上樓。因為早已過了下班時間的關系，整棟大樓顯得空空蕩蕩，憑着五年前的記憶江亦辰摸到了易君然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從易君然辦公室出來的何若銘和江亦辰碰個正着，他微微一愣，「江先生。」

江亦辰顯然沒料到何若銘這個時候還會在公司，有些手足無措，「何助理，那個……」

何若銘一眼就看出了江亦辰的局促，「你是來找易總嗎？」

江亦辰微微低頭，雙眼眨個不停，動了動唇，如鲠在喉的話又不知如何開口。何若銘微微勾起唇角，清了清嗓子，「易總就在辦公室，你快點進去吧。要是看見你，他一定會跟高興的。」

何若銘也沒想到他當日一股腦臨場組織的話能有那麽好的效果，這五年易君然所受的痛苦并不是旁人可以體會的。所有的痛苦都有根源，而易君然的良藥就是江亦辰。

江亦辰聽了何若銘的話依舊傻傻地站在門口不為所動。何若銘意識到也許是因為自己在場，江亦辰才不好意思進去。他識趣地讓開道，「我先走了，你和易總慢慢聊。」

何若銘丢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飛速地離開現場。江亦辰确定何若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才鼓起勇氣推開辦公室的門。昏暗的辦公室內只留了辦公桌上的小臺燈亮着，江亦辰一眼就望見躺在沙發上的易君然。

因為宿醉的關系，易君然一天都是萎靡不正，剛剛打發完找他簽字的何若銘想躺下小睡一會兒，門口又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我不是說了別再打擾我！」易君然以為又是何若銘半途折回，口氣裏帶着隐約的怒氣。

易君然見來人不吭聲，怒氣更上一層，猛地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剛想發火，但對上江亦辰那張淡漠的面孔一下子張口結舌起來。

「亦、亦辰。」易君然生怕自己在做夢，不敢置信地又一次重複呼喚江亦辰的名字，「亦辰，是亦辰嗎？」

江亦辰稍稍向前走了幾步，蒼白的燈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白皙的面孔上，「我剛巧路過這裏，所以上來看看。」

明明是笨拙得能讓人輕而易舉揭穿的謊言，如今在易君然耳裏聽起來卻像是最動聽的情話。他手忙腳亂地從沙發上下來，整了整胸前歪歪斜斜的領帶，仿佛是剛剛經歷初戀的懵懂少年，「坐、坐吧。」

江亦辰為自己一時沖動之下做的決定有些後悔，兩人尴尬地站在辦公室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明有着千言萬語可以訴說，但到了這個時候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你吃飯了嗎？」還是易君然率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悶。

江亦辰搖搖頭，「還沒。」

「那一起吃飯？」可能是從江亦辰那裏受到的冷嘲熱諷太多，如今這樣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局面還有點讓他不能适應。如果這是一場夢的話，易君然希望他永遠都不要醒。

江亦辰看着易君然詢問地小心翼翼的樣子，心尖微微一顫，連聲音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好啊。」

聽到江亦辰的回答，易君然笑顏逐開，仿佛是一個被獎勵糖果的孩子。張愛玲說，喜歡一個人就會卑微到塵埃裏，然後開出花來。在遇到江亦辰之前，易君然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也會那麽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哪怕這個人對他說一句話他都能高興好幾天。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說昨天是神轉折！！！！看到楚沐澤和柯總是不能順利走下去了！！！！！！！

為了更新我也是蠻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