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自救 不能坐以待斃

沈纖纖一驚:“我只是換衣服而已,為什麽要從外面鎖門?”

隔着淡淡的光影,宮人聲音冰冷而陰狠:“沈姑娘,你就在這裏好好地更衣吧。”

她語氣古怪,越行越遠。哪還有方才的溫柔模樣?

沈纖纖心知不好,這是個陷阱。

原以為只是被薛貴妃強令換衣,沒想到還有更可怕的等在這裏。明明這個宮女也不是薛貴妃身邊的人。

“外面有人嗎?”沈纖纖高聲呼喊。

這地方雖然偏僻,但宮中各處都有巡邏守衛。若是萬幸有就在跟前的,也能先幫她出去。

然而并無應答聲。

沈纖纖明顯感覺到了氣息的異樣。這裏彌漫着一種很濃烈、很甜膩的味道,讓人臉紅心跳、身體發軟。

更要命的是,她還聽到殿內有男子的聲音:“熱……”

殿門被鎖,窗戶打不開,室內被人點了催情的香料,還有一個男人。

這是要毀了她。

越到這種時刻,沈纖纖反而越冷靜。

她擡手拔下發簪,尖端刺向窗紙,用力狠劃。

宮中用來糊窗戶的都是一種透明油紙,薄而堅韌。

她用簪尖刺破後,奮力撕開幾道口子。

頓時有清涼的空氣湧入,窗口的氣息總算不那麽甜,頭腦也得以保持清醒。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還有男子含糊不清的聲音:“熱,好熱……”

沈纖纖心中一凜,立于窗口,反手握緊簪子。她已打定主意,若此人前來冒犯,她必然拼死自衛。

須臾間,男子已踉跄着到了跟前,猛地朝她撲來。

沈纖纖揚起的簪子,在看清男子面容的那一瞬微頓。她閃身避開,驚訝出聲:“大皇子!”

這不是那個曾在公主府見過的大皇子嗎?他此刻不應該在瑤光殿,又怎會出現在這裏?

沈纖纖初時以為是有人要害她,可現在看來,幕後黑手要害的,大概不止她一個人。

大皇子明顯意識模糊,撲空後,一面撕扯着自己的衣領,一面上前,口中含糊不清:“卿卿,別走,幫我……”

沈纖纖胳膊被他抱住,不再有絲毫遲疑,手中發簪狠狠向他手背劃去:“你清醒一點,看看我是誰!”

一陣清風吹過,窗口的氣味稍微淡了一些。

清冷的月光穿過破爛的窗紙灑進來。

桌上香爐裏有剛燃盡的香灰。

手背上的疼痛讓大皇子有了短暫的清醒,他眨了眨眼睛。

只見面前佳人神色冷峻,長發逶迤,手中發簪尖端猶有血痕。

這不是在夢中。

他吞了一下口水:“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見他總算有了一絲清明,沈纖纖低聲道:“一言難盡,那個帶我換衣服的宮女把我帶到這裏,鎖上了門。殿下又怎會在這裏?”

“我不過是多喝了幾杯,就……”大皇子混沌的思緒終于稍稍恢複了幾分,他臉色驟變,“是有人要害我!好歹毒的心腸。”

他承認,那日在長公主府一見後,确實對她心生好感,甚至一度欣賞會彈筝的女子。但還不至于因為好感,就做出這種事情。

他是長子,生母出身低微且早逝,本就一直小心翼翼。現下有人陷害,分明是想讓他聲名掃地、徹底得罪皇叔。

這手段不算高明,卻着實毒辣。即便他日後能證明自己是被設計的,可發生了這種事情以後,皇叔難道還會對他毫無芥蒂?而且他宮裏那幾個會彈筝的宮女,或許到時候就能成為他見色起意、蓄謀已久的證據。

一陣懼意湧上心頭,他額上冷汗涔涔,先時燥熱難忍的欲念,倒因此而下降了一些。

但呼吸之間,體內一陣陣熱浪翻滾,大皇子感覺自己幾乎要炸裂開來,渾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到了某一處,而眼前又俏生生站着容色傾城的佳人。

權勢、皇叔、陷害……在這一瞬間,統統被抛之腦後,他腦海裏仿佛只有一個聲音在叫嚣着:得到她,一定要得到她!

大皇子伸手便去捉她肩膀。

沈纖纖瞳孔一縮,簪尖猛刺。

十指連心,手指的劇痛讓大皇子意識回籠:“抱歉,我……”

“你站在窗口,這裏氣息幹淨一些。”沈纖纖掐着自己手心,“如果還不行,那我會試着打暈你。”

只是匆忙之間,去哪裏尋找趁手的武器?

大皇子苦笑,也學着她的模樣,拔下發簪,狠命刺着自己手心,咬着舌尖,試圖用疼痛來抵抗欲念。

雖然窗口通風,但這香料着實霸道,沈纖纖多多少少也免不了吸入一些,身體隐隐發燙。

她咬了咬唇:“我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幕後黑手肯定還有後招。”

——

直到“随喜”結束,都不見大皇子蕭世鈞回來。

皇帝終于沉下臉:“這孩子,越大越不像話!”

四皇子連忙道:“父皇,興許是大皇兄醉得厲害,恐禦前失儀,所以在外面多逗留了一會兒。”

一旁的三皇子搖着折扇,似笑非笑:“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大皇兄追美人去了呢。”

他是諸皇子中最受寵的,因此在這種場合,也能言語無忌。

“三皇兄這話從何說起?”

“我就随口一說。”三皇子折扇半遮臉面,嘿嘿一笑,“這不是看皇叔帶的美人,也沒回來麽?”

經他這麽一說,衆人猛然發覺,沈氏女也未歸來,而且大皇子出去醒酒,就在其去更衣沒多久。

蕭晟面色微沉,站起身來:“我去找找,不知她去哪裏更衣了?”

薛貴妃柳眉微揚:“別看本宮,本宮又不是事事都知道。”

一旁的魏淑妃溫柔解釋:“王爺不必着急,女子更換衣衫,本就繁瑣,非一時半會兒所能結束。估計是去了哪個偏殿,想必很快就回來了。”

蕭晟默算了一下時間,一刻鐘有餘,兩刻鐘不足,若真的形容狼狽,需重新梳妝,确實得多花一點功夫。何況皇宮很大,她在此地人生地不熟。

至于三皇子的玩笑,倒是沒人放在心上。

蕭晟雙目微阖,壓下心頭升騰的煩躁。

魏淑妃轉向皇帝:“皇上,是不是該去神樹祈願了?”

一般人家滿月,“随喜”是最後一個步驟,但皇家公主還要多一項神樹祈願。

所謂的“神樹”是玉章宮的一棵近千年的銀杏,七八個人才能合抱,有人說已經成精。

自本朝開始,皇子皇女滿月時,衆人都會寫下對嬰孩的美好祈願,懸挂樹梢,祈禱神樹保佑。

皇帝聞言點頭:“愛妃所言甚是,咱們這就去玉章宮。”

衆人紛紛起身随着帝後往外走,只有晉王仍在原地。

皇帝偶一回眸,瞧見了他,皺眉:“小九,發什麽呆呢?”

“臣弟寫下來,托人帶去,就不去湊熱鬧了。”

沈纖纖出去更衣,回來看不到他怎麽辦?

就算女子更換衣衫麻煩,這也有點太久了。他想帶人去找一找。

皇帝皺眉:“你這說的什麽話?神樹祈願這等大事,你做親叔叔的,怎能缺席?”

見他面有怒色,陳皇後溫聲提醒:“皇上,小九一向最疼侄子侄女。”

魏淑妃也道:“王爺是不是在擔心沈小姐?瑤光殿裏留有內侍,等大殿下和沈小姐他們回來了,告知一聲,直接領他們到神樹那裏,豈不更好?”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蕭晟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随衆人起身。

夜風微涼,他右眼的眼皮突然狠狠跳了一下,心裏莫名生出一些不安來。

他略一思忖,出殿之際,悄聲吩咐一個小內監。

玉章宮位置偏僻,且因為神樹的緣故,終年不見陽光,并無人居住,只偶爾有宮人內監灑掃清理。

如今宮女擎着燈籠開路,帝後率領皇親國戚,一行人浩浩蕩蕩。

原本清冷的玉章宮一下子熱鬧起來,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突然,一個宮女“啊”的一聲尖叫,驚恐萬分。

皇帝大怒:“大膽!何人喧嘩!”

“皇上饒命,偏,偏殿那邊有一個黑影,好,好像是鬼啊!”

“胡說八道!皇宮裏怎麽會有鬼?”皇帝更怒了,“拖下去,打!”

魏淑妃連忙求情:“皇上,今日是茵兒滿月,還請手下留情。不如派人去看一看?就算真的是鬼,有皇上在這裏,鬼也不敢作惡。”

近來因為生女,皇帝對魏淑妃的寵愛日漸增加。況且她說的也不無道理,就點一點頭:“去幾個人看一看。”

“是。”

當下有人上前,推開了偏殿的門。

“吱呀”一聲,緊接着是“啊”的尖叫。

皇帝蹙眉,大步上前。

後宮妃嫔、皇親國戚也跟着過去。

衆人心中無不惴惴,莫非真的有鬼?

昏黃的燈光下,只見偏殿的門口地上,躺了一個人,長發覆面,姿勢古怪。

方才前來查看的內監乍一看到,難免心驚肉跳。

這個人似乎也被驚到了,坐起身子,撩起披散的頭發,露出一張年輕的面容。

赫然是出去醒酒未歸的大皇子。

除此之外,再無旁人身影。

“怎麽只有你一個人?”魏淑妃驚訝出聲,靜默一瞬,又問,“也沒個太監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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