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
忠信伯見顧璟一行浩浩蕩蕩押了卓永生而來,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顧大人,你們這是……”
“伯爺莫慌,旁觀便好。”顧璟朝他颔首道。
衆人來到後院菱月的房間前面, 忠信伯府的奴仆丫鬟也都在顧璟的要求下在院中集合了。
“顧大人請。”姚征蘭示意顧璟上前主持審訊。
顧璟卻道:“不是你說要讓疑犯辯無可辯俯首認罪的麽?你來吧。”
姚征蘭臉微微一紅, 卻也沒推辭,道:“那下官就僭越了。”
她走到菱月的房門前, 轉過身面對衆人, 令蕭曠将卓永生押上來。
衆人一早看到了卓永生,如今見大理寺官差這陣仗,顯然是指他是殺害菱月的兇手, 一時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見卓永生已經被押到門前,姚征蘭道:“卓永生, 既然你矢口否認殺害菱月, 那我們今日就在這裏來一場公開審訊, 也省得到時候說我們大理寺屈打成招。”
“還沒開始審呢這位大人便醜話說在前頭,看來我這表舅不管認不認, 一頓打是少不了的了?”人群中,一位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少年插嘴道。
顧璟看了那少年一眼,問身邊的忠信伯:“這位是……”
忠信伯道:“犬子無狀,讓顧大人見笑了。”
顧璟肅然道:“本官竟不知抓的兇案疑犯乃是伯爺的內弟。”
忠信伯面露尴尬,道:“這卓永生不過是妾室的表弟,算不得我的內弟。”說罷狠狠瞪了眼自己的庶長子。
那少年被自己父親的眼神震懾,縮回人群中不敢再多言。
姚征蘭這才道:“杜公子請勿憂慮, 你表舅挨不挨板子, 全在他自己。我朝律令, 在案疑犯若被證實說謊的,初犯十杖, 再犯翻倍,以此類推。杜公子若是不信,盡可去翻一翻我朝的律典,看看我是否胡說。”
忠信伯倒是不怕姚征蘭,真說起來,這承恩伯府的如今的境況還不如他忠信伯府呢。只是方才看顧璟的表現,顯然是有意偏袒這姓姚的,若是讓姓姚的下不來臺,說不得便會得罪顧璟。
想到這一點,他便對姚征蘭道:“姚評事說笑了,他一個孩子懂得什麽?我們自然都是相信大理寺能夠秉公斷案的。”
姚征蘭沖他點了點頭,這才将目光投向卓永生,道:“看你在大理寺的初審口供,你言稱菱月的那對珍珠耳墜是你偷的,那我且問你,你在何處偷得這對珍珠耳墜?”
“在她房裏。”
“房裏何處?”
“自然是在她的首飾匣裏。”
“她首飾匣裏還有何物?”
“當時夜黑,我沒看清。”
“哦?夜黑到你連她首飾匣裏還有何物都看不清,卻能精準地拿出這麽一對小小的耳墜來?”
旁人一聽,是啊,這耳墜可不是簪啊釵啊随便一拿就走的,這可是一對,拿錯一只便不配對了。既看不清,怎會那麽巧正好拿了一對呢?
卓永生聽着身邊那些丫鬟仆役的議論之語對他不利,眼珠子骨碌碌一通亂轉,又改口道:“是我記錯了,當時天也不是很黑,只是我第一次做這偷盜之事,心中慌亂,故而沒看清她那匣中還有何物。”
姚征蘭拿出菱月的那只首飾匣,對着院中衆丫鬟仆役打開一霎,又合上,随即道:“請問大家夥兒方才有沒有看清這匣子裏裝的是什麽?答對的有賞。”
有丫鬟見姚征蘭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一點不像慣見的官爺吓人,便大着膽子道:“答對了賞什麽呀?若是賞錢,只怕大人沒那麽多銅錢可以賞吧,剛才這一眼咱們可都看到那裏面裝的是什麽了。”
其餘丫鬟仆役也跟着嬉笑起哄。
“若能答出來,這袋銀子拿去分。”顧璟解下腰間荷包。
姚征蘭:“……”
衆丫鬟仆役一聽有銀子可分,争先恐後地要搶着作答。
姚征蘭高聲道:“慢着慢着,你們若不一同作答,我哪兒知道後答的人是不是跟着前頭的人答的?這樣,我數一二三,大家一起将自己看到的東西說出來。一,二,三!”
“耳環!”
“耳墜!”
“耳環!”
衆人異口同聲。
姚征蘭看着卓永生道:“聽到了沒?菱月這首飾匣裏全是耳環與耳墜,根本無需刻意去看,略掃一眼便能知曉。你從裏頭拿了一對耳墜,又怎會不記得這匣子裝的根本就都是此物?由此可見,這對耳墜根本不是你從菱月首飾匣裏偷拿的,而是将她殺死之後,臨時起意從她耳朵上摘下來的吧!”
“我冤枉,我沒有!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卓永生篤定姚征蘭手裏沒有确鑿證據,一味的抵賴。
“還不承認?好,那我再問你,這對耳墜,你是何時從菱月房裏偷的?”姚征蘭見他一臉無賴,也不動氣,耐心甚好地問道。
“我……我昨日在她房裏偷的?”
“你方才說當時天黑,所以,你是昨日晚上從她房裏偷的?”
“不不不,是傍晚,傍晚偷的,天色不明也不暗的時候。”卓永生道。
“你說謊,昨天吃過晚飯我去看過菱月,當時她耳朵上還戴着這副耳墜呢,你怎麽可能在傍晚就把這對耳墜偷走?”剛分到一粒銀花生正興奮不已的荷月忙道。
“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吃晚飯的時候确實見菱月戴着珍珠耳墜呢。大人,他說謊,打他,打他。”丫鬟們叫了起來。
顧璟看了蕭曠一眼,這回不用姚征蘭吩咐,蕭曠便走上前來,親自将卓永生按倒在地。
“我不服!菱月門窗都反闩着,我怎麽能夠殺了她再出來?你們若是不說清楚這一點,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服!我冤枉,冤枉!”卓永生在地上像條離水的魚一樣亂蹦。
衆人聞言,一時也是拿捏不定。門窗從裏面反闩,若真是卓永生殺人,他又是如何出來的呢?
“原來這點雕蟲小技,也值得你當做救命稻草。”姚征蘭擡起臉來,目光往差役那邊逡巡,恰一名差役從西邊匆匆走來,上前将一條編絡子的細繩交給姚征蘭,禀道:“姚評事,在卓永生的房裏只搜出了這條繩子。”
姚征蘭接過來一看,唇角一彎,道:“要的便是這條繩子。蕭捕頭,先不忙打他,我要他心服口服。”
她拿了門栓出來,對衆人道:“門從裏頭反闩,不表房裏的人就一定是自殺。因為,只要想辦法,人也可以做到在外頭将門反闩。”
衆丫鬟仆役聞言,好奇不已,連忠信伯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姚征蘭。
“現在我就給大家演示一下,如何在門外将門從裏頭反闩。”姚征蘭讓送繩子的差役幫她拿着那根門栓,用那根細繩在門栓上打了一個特殊的結,留下的繩子一頭長,一頭短。
她進到門內,将門栓插進右邊那扇門的木扣上,将那一頭長一頭短的細繩從門縫裏塞出來。然後來到門外,将門從外頭合上。
伸手沿着門縫往下摸,手指在某處停住,她半側身對衆人:“這裏有道刀刻痕跡,用手指摸便能摸出來,若是從裏頭看,便能發現,這條刻痕與門栓的位置齊平。那麽這條刻痕是做什麽用的呢?”她彎腰撿起從門縫裏塞出來的繩子,拉到與刻痕齊平的位置,然後只拉繩子長的那一頭。手上傳來門栓被拉進左邊門上木扣的滞塞感後,她将短的那頭一拉,便如變戲法一般,整條繩子輕而易舉地就被她從門縫裏給拉了出來。
“現在大家來推推看,看這門是不是從裏頭反闩上了。”
忠信伯第一個上前來推了一推,驚奇道:“诶?還真的是闩上了。”
有那膽大的丫鬟和仆役也挨個上來推了一下,無不啧啧稱奇。
衆人驗證了門真的可以從外頭反闩之後,姚征蘭拿着那條細繩來到面色灰敗的卓永生跟前,道:“暗門子裏的香蓮證實,菱月的那對耳墜是你昨日後半夜去她那裏時送給她的。荷月她們可以證明,昨天吃過晚飯之後,這對耳墜還戴在菱月的耳朵上。也就是說,你能拿到這副耳墜的時間,只有從昨日晚飯後到後半夜之間,而這正是菱月被害的時間。你一個大男人,房裏放這麽一條編絡子用的細繩做什麽?難道不就是為了如我方才一般将菱月的房門從外頭反闩,從而僞造成她是自盡的假象麽?恐怕你還不知,我們已從菱月的後頸上驗出了被人掐過的痕跡,證明她是被人掐住後頸用力将她的頭撞上柱子而死。這樁樁件件,你如何解釋得通?還不老實交!”
房門反闩之謎的解開徹底擊潰了卓永生的心理防線,他六神無主地委頓在地,抖着嘴唇嗫嚅道:“不過就是一對小小的耳墜,你們為什麽會注意到這麽一對小小的耳墜……”
“因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殺業随身,終須還賬!”姚征蘭正氣凜然道。
見卓永生不再頑抗抵賴,一行又将他押回大理寺繼續審訊。
姚征蘭在忠信伯府的這一趟審訊不可謂不精彩,然而在回閱卷房喝茶休息的空檔,顧璟見她眉目沉沉,并無半分剛在人前露了臉的喜悅模樣,心道她還介意他仗着官位高迫她陪李逾吃飯一事。
躊躇一番,他心中悶堵又無計可施,有些別扭道:“姚評事,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還記挂着大舅舅之死另有內情的姚征蘭懵然擡頭:“啊?講笑話?……好吧。”
于是顧璟開始一本正經地講笑話了,他道:“聽聞在秭歸那邊有片山脈狀如黃牛。這片山脈極大,民間有諺語這樣形容它,‘朝發黃牛,暮宿黃牛。三朝三暮,黃牛如故。’”
見他停下了,姚征蘭反應有些遲鈍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這就完了?
顧璟:“……”為何不笑?不好笑嗎?
令人窒息的四目相對中,顧璟發誓,他長這麽大從來沒經歷過如此刻一般的尴尬。
好在最後姚征蘭還是“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雖然反應慢了好幾拍。
其實這莫名其妙的“笑話”絲毫不好笑,但是顧璟講笑話這件事本身太好笑了,再加上講完之後他自己也沒笑,還窘迫得臉都紅了。
姚征蘭第一次發現,顧大人冰冷的外表下藏着的也許不是一顆深沉玄奧的七竅玲珑心,而是一顆白璧無瑕的赤子之心。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顧大人達成講笑話一殺成就。
那種繩結叫做鏈馬扣,感興趣的親可以去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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