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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吳建國兩口子和劉秀英去幹活,吳能文吳能富兩兄弟帶着吳曉夢一起去田裏搜貨。
正是七月稻谷漲米的時候,田裏的水放了大半,只剩很淺的一層,泥面上一道道全是田螺游走留下的痕跡。
吳能富抓起一只肥碩的田螺,問吳曉夢,“這東西真能好吃嗎?我記得小時候吃過,一嘴的泥味。”
吳曉夢笑道:“那是沒吐好泥,吐過泥沙就幹淨了。快,那有三只!”
相比田螺,更難找的是蚌殼,它們生活在泥巴裏,只有一個很小的呼吸孔,不注意看都找不到這家夥的行蹤。
但吳能文和吳能富小時候都是在田地裏打着滾長大的,抓黃鳝捉泥鳅摸蚌殼不在話下,吳能富沒多一會兒就摸了小半桶蚌殼,田螺也撿了半桶,吳能文捅黃鳝是好手,沿着田埂走,黃鳝在泥裏打洞,留下一前一後兩個孔,吳能文經驗豐富,在靠近洞口的田埂上踩兩腳,通過洞口冒出的水泡來判斷洞裏有沒有黃鳝,提着的漆桶裏已經有幾根金黃的大黃鳝了。
吳曉夢也沒閑着,端着一只簸箕來到旁邊的小溝渠裏,這種溝渠裏堆滿了河沙,她挽起褲腿下了水,用簸箕在水下舀滿沙,晃一晃,沙子就被過濾掉了,小半簸箕都是淡黃色的花甲,其實就是河蚬,這種河蚬又肥又大,比海裏的花甲還鮮美。
就是不會弄的話,吃起來就是一嘴的泥沙,所以沒什麽人吃它。
撈起來的河蚬裏有不少空殼,回去還得挑一挑,她将河蚬倒進桶中,埋頭繼續舀,沒注意到不遠處有幾個人走了過來。
“這地方地勢平坦,又有河,開加工廠最合适不過,不過得開在河下游。”一行人多半穿着白襯衫,只有其中一個年輕人穿着黑色T恤牛仔褲,與這一行公務人員模樣的格格不入。
他一邊聽着身邊人的介紹,目光卻不自主地看向不遠處的水渠,一個穿着杏色碎花襯衫的姑娘在躬身舀什麽東西,窈窕的曲線與明媚的水光山色渾然為一體,樸實而美麗。
市裏國營工廠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領導想要另辟蹊徑,多方打聽得知陸韞四年前去了深圳,如今在那邊已經擁有三個大型工廠,好不容易才通過其父陸勁松将人給請了回來,想請他在本市投資建廠,拉動經濟。
區長王榮看向陸韞,心裏感慨萬分,一個大院住着,他也算是看着陸韞長大的,陸領導家三個孩子,陸韞是老幺,從小就調皮搗蛋,人是很聰明,恢複高考那一年他就以全市第一名的好成績考進了頂尖學府,其父都已經為他鋪好了路,誰知道他大學一畢業就跑到深圳去了,說是要去創業。
陸勁松氣得揚言說以後沒這個兒子,誰知道陸韞這人真是有點本事,只身前往深圳,才幾年就擁有了幾家大型工廠,現在連陸勁松都得求着他。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到了水溝邊,看到吳曉夢在舀河蚬,其中一個問吳曉夢,“小姑娘,這東西能吃嗎?”
吳曉夢聽到人聲擡起頭,人群中一個年輕的男人模樣很紮眼,叫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她擡手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可以吃啊,不過不會做的人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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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榮當年下鄉的時候吃過這玩意,跟他們科普道:“這東西叫河蚬,肉裏有沙子,當年我下鄉的時候吃過不少,現在都得了結石。”
“那是你們不會吃。”吳曉夢看這幾人穿着打扮像當官的,笑道:“這河蚬長在沙子裏,不處理好當然有沙子了,其實這河蚬味道鮮美得很,一通亂煮實在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這個成語,這個姑娘說起來順口得很,陸韞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近了看,這才發現這姑娘皮膚白皙面容姣好,他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王榮當年吃足了這東西的苦頭,不相信這東西還能好吃,笑道:“小姑娘,可別說大話。”
吳曉夢篩出最後一簸箕的河蚬,她不貪多,這東西準備多了賣不出去死了也可惜,她赤腳端着簸箕上了岸。陸韞低着頭,一眼就看到了她小腿白皙纖細,腳掌秀氣小巧,不覺紅了臉,心想這姑娘倒是大膽,跟深圳那些摩登女郎一樣。
“我在銀河大飯店外面擺夜宵攤,今晚上的菜品就有這道炒河蚬,你要是不信啊,晚上可以過來,我免費請你吃。”說着,吳曉夢不再理會他們,提着桶走了。
吳能文捅了二十來條大黃鳝,小的他都沒要,吳能富撿了一桶田螺,一桶蚌殼。
“有這些夠了,好賣的話明天又來撿,這東西回家還得好好收拾下。二哥,你去河溝将這些田螺蚌殼好好洗幹淨再提回家來。”
到了家,吳曉夢找出一個大木盆,将河蚬倒了進去,又倒了一桶清水,随後從火屋裏拿出食鹽和白醋和菜油,各倒了些進去。
吳能文倒完黃鳝來看,奇怪地問道:“二妹,你倒這些做什麽?”
“讓河蚬吐沙,吐到晚上就差不多了。”
等吳能富回來,吳曉夢先用同樣的辦法讓田螺和蚌殼吐沙,随後沒歇着,和吳能富一起去供銷社采購東西,電筒得備兩把,除此之外還得去家具店買兩張折疊桌子和凳子,三輪車太小,不買折疊的桌凳,放不下那麽多東西。
一通采購下來,昨天的進帳瞬間去了大半。
回來的路上又碰到了那群人,他們站在路邊不知道在談論什麽,經過的時候,吳曉夢和那個年輕男人的目光對視了片刻,她覺得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等走出老遠,吳能富才羨慕地說道:“那群人肯定是哪個單位的領導呢!”
吳曉夢問道:“你怎麽知道?”
“嘿,白襯衫黑西褲,不是領導是什麽?”
吳曉夢笑道:“管他呢,快點,我們得回去把食材處理好。”
田螺要在家裏煮熟把肉挑出來,蚌殼也需要提前處理好。
李紅從娘家回來,還沒進院呢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腥味,進院看到吳曉夢他們在敲蚌殼,頓時惡心壞了,“你們幹嘛呢?搞得家裏臭烘烘的!還能不能住人了?”
吳能富看了她一眼,笑嘻嘻地說道:“二嫂,你回來得正好,快來幫我們敲蚌殼。”
李紅皺着鼻子,“我才不敲,臭死了,這東西能賣得出去嗎?你們真是想錢想瘋了!這東西都能賣錢,泥巴都能吃了!真是的,好好的一個家被你們弄得像豬圈一樣,幹脆分家了算了!”
吳能富冷冷一笑,趁李紅從邊上走過去的時候将蚌殼的內髒朝她身上一抛,正好砸在她臉上,“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蚌殼的內髒很腥臭,李紅被惡心得嘔吐起來。
吃過晚飯,吳曉夢他們将東西都裝上車,除了三桶龍蝦,今天還多帶了一桶河蚬,半盆蚌殼肉半盆田螺肉,還有二十幾根鮮活的黃鳝。吳曉夢抱着蒸米飯坐在吳能富身邊,和昨天不同,今天他們是鬥志昂揚的。
等到了銀河大飯店,才發現他們昨天的位置被人占了,攤前擺着幾盆小龍蝦,一張立着的木板上用毛筆寫着‘正宗香辣小龍蝦’,還有個食客坐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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