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從吳家到林家也就大半個小時的路程，一路上沒人談起吳能武，很快就到了林家。

有不少人看着他們進村，知道吳家這是來拉嫁妝，大部分都跟過來擠在林家大門口看熱鬧。

林家大門敞着，林翰和林宇在院落裏打紙牌玩。今天是星期二，兩個小孩本應該在學校上課，前世他們也經常逃課，特別是林峰去上大學之後，是吳曉夢一趟一趟地将人送回學校，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們養成學習的習慣。張梅溺愛孩子，林峰每次要管教都被張梅攔着，久而久之這幾個小孩根本就不怕林峰，反倒是吳曉夢，她在學習上管教是很嚴厲的，張梅也攔不住。

吳曉夢跟着父兄走進院子，林宇率先看到吳曉夢，提醒林瀚，“那個女人來了。”

林翰轉頭看到吳曉夢，本想朝她呲牙，又想起吳曉夢走的這段時間他們過得一點也不好，沒人給他們洗衣服，也沒人做好吃的飯菜，只好朝屋裏嚷道:“奶奶，有人來了！”

張梅擔心吳家趁她不在家的時候來擡嫁妝，所以這幾天都守在家。聽見動靜，趕忙爬起來，果然看到吳曉夢一家人，她不由得驚慌，“你們來做什麽？”

吳曉夢沒說話，由吳建國開口，“張梅，我們已經請了中人來說過了，禮數已經講了，曉夢和林峰沒扯證，我們兩家說清楚這婚就算離了，我們今天是來擡嫁妝的，當時林家給了二十塊錢的彩禮，我們擡走嫁妝，歸還這二十塊錢彩禮。”

吳曉夢陪嫁的都是衣櫃，平櫃這種大家具，二十塊錢可買不回來，張梅本來打定主意不還嫁妝，現在她連這二十塊錢也想要。

“你們來得正好，你們不來我還要去找你們呢！吳曉夢将林峰的證件藏了起來，害得林峰沒考成，耽誤了我兒子一輩子的前途，這個你們怎麽賠？”她打定主意耍無賴。

吳建國不清楚這個事，吳曉夢罵道：“你放屁！明明是林峰自己擔心考不上，謊稱證件丢了，想賴到我頭上來，沒門！你親眼看到我藏他證件了？”

她給張梅挖了個坑，張梅果然順着跳，“是啊，我親眼看到的！”

“你親眼看到的，怎麽不阻止呢？”吳曉夢反問。

張梅愣了愣，“我怎麽知道你是藏他的證件，不然我能不阻止嗎？”

“你自己親口說的，你不知道我是不是藏他的證件，也就是說你根本就沒有證據在誣蔑我。各位鄰居你們都聽見了，張梅血口噴人呢。”

張梅名聲太臭，根本不會有人相信她說的話，而且她的話前後邏輯都不通，一聽就知道是她瞎編的。

林峰從房間走了出來，才不到一個月，他就完全變了，之前身上那種韌勁似乎繃斷了，整個人看上去很頹廢。看到吳曉夢的那瞬間，無神的眼睛亮了亮。

Advertisement

“爸，大哥，三弟。”林峰熱情地招呼人進屋，“快進屋坐。”

吳建國不想跟張梅這種潑婦講道理，他對林峰說道：“林峰，我們昨天已經請了中人來說明了，今天是來拉嫁妝還彩禮的，從今往後，吳家和林家再無姻親關系！”

林峰變了臉色，即使知道吳曉夢這次是來真的，還是不敢相信她是真的想離婚，這年頭離婚要遭受很多非議，兩年前他離婚的時候，村裏人都說過好一陣子的閑話。他是男的都這樣，何況吳曉夢是女人。

“我什麽地方做得不好我可以改，我的證件丢失跟曉夢也沒有關系。曉夢，你要想清楚，別任性。”

張梅插嘴說道：“還由得她了？自己不撒泡尿好好照照鏡子！我兒子可是高中生，還要考大學的人，由得着你來嫌棄？你要滾蛋趁早，我兒子可是要考大學的人，将來還不得找個城裏媳婦？”

吳曉夢冷笑：“我沒算錯的話，這是你兒子第四年參加高考了吧！拖兒帶女的男人，沒往家掙過一分錢不說，關鍵還不争氣，這麽多次都沒能考上，你有什麽可炫耀的，老是把大學生挂在嘴上，等你兒子真的考上了再炫耀也不遲。”

錢大媽還記恨那幾個野崽子偷她雞蛋的事，一聽到動靜就趕緊跑過來了，嘲笑道：“可不是嗎？成天大學生大學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兒子真是大學生呢。自己也不嫌丢人。”

林峰想挽留吳曉夢，不管是出于想要她照顧小孩還是什麽別的原因，“媽，你少說幾句吧！”

張梅怒道：“我為什麽要少說？吳曉夢大字不識一籮筐，還有臉嫌棄咱們林家？離婚好啊，誰也別耽誤誰，我倒要看看她吳曉夢離了婚還有誰要她這種破鞋！”

吳曉夢這回是真怒了，她上前一步，“張梅，你口口聲聲叫我破鞋，我吳曉夢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嫁到你們林家，上伺候老下養育小，還得養着一個白吃白喝的成年男人，家裏家外都是我操持，鄰居們都看在眼裏，我吳曉夢沒有什麽對不住你們林家的。反倒你們林家成心算計人呢，請媒人去提親的時候沒有說過林峰結紮過，結了婚也沒有主動告知林峰結紮過，他連孩子都生不了，這不是騙婚嗎？”

這消息別說之前的吳曉夢不知道，就連林家左鄰右舍都不知道，這個時候的結紮手術做了就是做了，無法解紮。這重磅消息放出來，圍觀的人看林家人的神色都變了，紛紛指責起來。

“這也太過分了，林峰生了三個小孩，就不顧人家？人家憑什麽跟一個生不了孩子的男人？結婚之前不提出來，這不是欺負人嗎？難怪人家曉夢要離婚呢。”

“張梅不講道理，這林峰可是讀書人，竟然也這樣騙人，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

“嘿，他們母子倆打的主意啊，不就是騙人家來幫他帶孩子嗎？連結婚證都沒跟人家領，這種人啊，要是林峰以後真考上大學了，多半是要抛棄人家的。”

不得不說這圍觀的鄰居火眼金睛，說出了真相。

張梅見吳曉夢當衆說出來林峰的秘密，驚慌地說道：“你胡說！我們林峰根本就沒有結紮，你血口噴人！”

吳曉夢拿出一張計生站開的證明，這是她之前離開的林家的時候特意找出來拿走的，張梅他們沒注意到這東西丢了，這會兒見吳曉夢當衆拿出來，頓時變了臉色。

“諸位鄉親大家請看，這是計生站給林峰開的絕育證明，上面清清楚楚地寫了林峰做了結紮手術。這母子二人心思不正，想騙個女人來帶孩子操持家務，我吳曉夢是沒讀多少書，可做人做事是堂堂正正的。我和林峰沒領證，請諸位鄉親做個見證，我們吳家收了林家二十塊彩禮，今日一并退回，我也要将我當初的嫁妝擡走。”

吳曉夢将絕育證明遞給錢大媽，錢大媽不識字，又遞了出去。

張梅尖叫着撲過來搶，可惜沒用了，好幾個人都看完了。

“爸，大哥，我們進屋去擡家具。”

林峰本想挽留吳曉夢，可他沒想到他和張梅一直死死捂着的秘密會被吳曉夢發現并當衆說了出來，他騙婚事實成立，千夫所指，他心裏清楚，他和吳曉夢的婚姻徹底沒可能了。

吳曉夢從他面前經過的時候，他聞到一股好聞的香氣，他一直知道吳曉夢漂亮，可總是對她提不起興趣來，他心裏還放不下韓茹，想等她回心轉意，所以他之前忍着不碰吳曉夢，也是怕韓茹回來之後發現自己另娶會生氣，可到吳曉夢真的要離開的時候，他驚覺韓茹已經是過去的一個破碎的夢了，而他的另外一個夢，也要碎了。

他伸手拉住吳曉夢，“曉夢...我雖然生不了孩子了，你可以将林翰他們當成親生孩子啊！沒有必要離婚不是嗎？”

吳曉夢猛地将他的手甩開，冷臉啐了一口：“放你娘的屁！幾個捂不熱的東西，也配？”

櫃子都裝着東西，是林家的東西他們一樣都不要，是吳家的東西一件也不留，很快就将嫁妝和吳曉夢的衣物都整理出來擡到了院子裏。

張梅心疼得肝疼，抱住衣櫃不撒手，“天殺的啊！這是要我的命啊！這些東西都是林家的！誰敢擡走我就跟他拼命。”

吳曉夢冷眼站在一旁，對張梅笑道：“老虔婆，你盡管鬧，鬧得越兇越好，最好是十裏八鄉都知道你林家是什麽不講道理騙婚的人家，我看誰以後還敢嫁給林峰。”

張梅不肯撒手，鄰居指指點點，林峰忍無可忍過來拉走了張梅，“那是她吳家的東西你就讓她拿走，還嫌不夠丢人嗎！”

張梅不是個講理的人，哭嚎着罵吳家搶東西。

吳曉夢拿着那二十塊的彩禮走到張梅面前，将兩張大團結扔在張梅臉上，“這是你們家的二十塊彩禮，從今以後，我們再無瓜葛！”

正要走，吳曉夢又想到什麽，指了指院子裏的東西，對林峰說道:“林峰，當着大家夥的面，你去屋裏檢查一下有沒有差什麽東西。”

林峰心灰意冷，還有什麽好看的，他搖搖頭:“吳曉夢，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趕緊擡走吧。”

吳曉夢知道張梅這種人過場多，對圍觀的鄰居揚聲說道:“還要麻煩諸位做個見證，我已經讓林峰檢查了有沒有差東西，他自己放棄，今天之後林家要是說丢了什麽東西，那可跟我們沒有關系。”

外面鬧哄哄的，林瀚趁機溜到房間裏，偷走張梅藏在枕頭底下的錢去買冰棍吃。

吳建國他們運嫁妝回去，吳曉夢沒跟着回去，而是坐公交進了城，她昨天跟陸韞約好要談進貨的事。

約的地方是個小茶館，吳曉夢沒有手表，怕遲到所以提前到了，坐在茶館裏她還在懷疑陸韞會不會來，畢竟她只是請人家吃了兩斤龍蝦。

她點了一壺龍井，不時看向牆上的挂鐘，指針快指向兩點的時候，陸韞帶着人來了。

今天他穿得很正式，一件淺灰色的襯衫配黑色的西褲，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很随意地敞着，他身材很好，肩寬腰細，身材挺拔，垂挺的西褲襯得他雙腿修長。腳上穿着一雙黑色皮鞋，經典的款式，做工考究。

他身後跟着一個微胖的男人，陸韞很高，就顯得那人有點矮。

吳曉夢驚喜地站起來，“陸先生你好，真的太麻煩你了。”

昨天她已經得知他姓陸。

陸韞走到吳曉夢面前，“久等了，坐吧。”

等坐下來，他才跟吳曉夢介紹身邊的男人，“這是東島啤酒的銷售經理，你叫他孟總就行。”

吳曉夢從善如流，“孟總。”

陸韞靠在沙發上，打量了吳曉夢一眼。她今天穿着一件的确良白襯衫，黑色喇叭褲，非常幹練，跟之前的溫柔感覺不同。白天坐近了看，她皮膚很好，白皙透亮，幾乎看不到瑕疵。

孟濤摸出手帕擦了擦汗，“您太客氣了，叫我小孟就行，我聽陸總說您需要啤酒是嗎？您看一下，這是我們廠生産的啤酒種類，你需要哪種直接跟我說就行，您放心，一定按成本價給您。”

他摸出一張目錄，上面有好幾種啤酒的介紹詳情，恭敬地遞給吳曉夢。

吳曉夢看向陸韞，陸韞眉頭一挑，似乎也對孟濤的态度感到驚訝。

吳曉夢選了兩種啤酒，孟濤立馬給她報了價，比吳曉夢他們在副食品店拿一件要便宜三塊多。

“孟總，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擺夜宵攤的，酒的話，我一次進不了多少件，因為沒地方放...”她怕孟濤以為她要很多才給她這麽優惠的價格。

沒想到孟濤非常爽快，“那也沒有關系，我可以跟我們合作的經銷商打個招呼，您直接去倉庫拿就行，您看您是在哪裏擺攤，我就近幫您安排。”

吳曉夢看向陸韞，她沒想到陸韞的忙能幫到這麽方便優惠的程度。

陸韞一直沒作聲，悠閑地倒了兩杯茶，遞給孟濤一杯。

孟濤連忙雙手接了，“您太客氣了。”

等一切談好，吳曉夢提出要請兩人吃飯作為感謝，孟濤看了一眼陸韞，見他沒什麽表情，連忙借口道：“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我還有公事在身，就不打擾二位，我先走了。”

孟濤打了個車走了，從後視鏡往後看，果然看到陸韞在親密地和那位吳小姐說話，他又擦了擦汗，陸總人家可是做着幾十萬大生意的人，能特意跟他們老板打招呼關照還親自跟過來，傻子才不懂這女人和他是什麽關系。他自認為自己已經非常上道了，陸總應該滿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