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絆子

“衣服已經做好了，你可以試一下。”林钰從老太太那裏回來，幹勁十足，将楚少陽的衣服完全縫制好了。

“嗯。”楚少陽點點頭，将衣服拿過來，并沒有避諱，直接在林钰面前脫去了衣服，準備将新衣穿上。

林钰見他竟然這麽直接，眨了眨眼經，将頭轉了過去，免得看到什麽不應該看的……

然而……林钰最終還是沒有禁得住誘惑，悄悄地回過了些頭，将手擋在臉側，眼睛透過手指的縫隙，偷偷看着楚少陽。

楚少陽一身肌肉并不猙獰，強健的身體上有着些許或深或淺的疤痕，卻只顯得他很有男人的味道。林钰看着楚少陽，心裏又是一陣發酸，同時心跳也快了許多。他想着或許是體質不同，他也練了好幾年的武了，身上卻只有薄薄的一層肌肉，一點都沒有男子氣概，個子也只到楚少陽胸口。他一定要加油練習，他還有五年，只要在成年之前比楚少陽高一些壯一些就好了。

楚少陽完全沒有注意到林钰的動靜，換完了衣服，便轉過身來。

“很合适。”楚少陽說道，林钰的手藝很好，做出來的東西也十分精致，比起府中常用的裁縫還要好得多。

“嗯。”林钰應了聲，卻還是沒有轉過頭來。他是喜歡男人的，方才将楚少陽看了個光，此時心還是砰砰亂跳，臉上也是熱的不行，想必已經紅了，怎麽能讓楚少陽看到！

楚少陽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出了什麽問題，林钰這是怎麽了？

“你沒事吧。”楚少陽問道，林钰本是想将自己臉上的熱度降下來的，卻越來越紅了。他咬咬牙，轉過身來。

“沒事。”林钰回答道。

“臉怎麽這麽紅？”楚少陽一針見血。

“屋子裏有點兒熱，我出去走走，等一會兒就好了。”林钰笑着說道，楚少陽看着林钰只覺得很奇怪，卻沒有抓住到底奇怪在哪裏，便點了點頭，兩個人一起出了屋子。

如今正值夏季，天氣确實比較熱，但是這兩天剛剛下過了雨，空氣也因此清涼了許多，一出屋子，一陣涼風撲面而來，緩解了林钰臉上的燥熱。

“你準備何時出府？”楚少陽問道。

“等你離開之後。”林钰回答道。

“外面的鋪子應該會有許多問題，不如你明天就去一趟，趁着我在家，有些事情比較好處理。”楚少陽說道。

經過了這陣子的相處，林钰早就意識到楚少陽完全是嘴硬心軟，面上雖然比誰都冷硬，內心裏卻是比大多數男子都溫柔細致的，就是始終不肯放下那張臉。想着這些，林钰在心裏暗自笑了笑，點了點頭，反正楚少陽的建議對他有利無害，何樂而不為呢？

楚少陽和林钰在外面涼快了會兒，便到了中午，而此時，趙瑩邊吃着飯，邊想着以後的事情。楚少陽這一去，又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若是她不能趕在這幾天有所動作，恐怕在楚少陽不在的這段時間，他一定會找機會給自己下絆子使壞的，她肯定不能安安穩穩地等到楚少陽勝利歸來了。

應該怎麽辦呢？趙瑩的筷子在碗裏反反複複搗着，思量着要如何在楚少陽離開之前得到他。

趙瑩這邊還在籌劃着，林钰這邊已經開始準備出府用的東西了。雖說大齊女子地位比較高，大街上也常常可以看到結伴而行的女子，然而，林钰因為家裏的原因，出門的時候并不多……嗯，不包括他和師父一起偷偷跑出去。

所以，林钰出門向來是不走大門的，他翻牆的次數要比走門多得多。然而，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當林钰以為自己翻牆的功力很高深的時候，他扭到了腳，然後就悲劇了。

不過如今林钰的腳已經完全好了，除了會偶爾用不上力，就沒有什麽其他不對勁的地方了。因為要出去，他興奮地上半夜根本就沒有睡着，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又很早便醒了過來，穿上衣服下床洗漱，想要盡快出發。

而楚少陽也起了床，但是并不和林钰一起去。

“外面有些熱，今天便少穿些吧。”楚少陽出去了一次，回來對林钰說道。林钰點了點頭，陰雨過後，天氣又漸漸熱了起來。林钰的心中沒來由地生出了一絲焦躁，他坐在鏡前仔細整理了下自己的鬓發，确定不會有什麽問題，才和玲月一起離開。

楚少陽将林钰做的衣服收了起來，這件衣服還是偏厚些，到邊關之後穿應該比較合适。

如今，他還不太能看到兩個人的将來，他這次出征，是在逃避，也是在給林钰和自己一個機會。林钰暫時不能離開将軍府，但是他要找個辦法讓林钰離開這裏，或許，假死會是一個好辦法，不過在這之前，林钰需要在外面為自己打下根基。

但這一切并不好處理，老太太和林钰的感情這麽好，林钰家裏人也不是好對付的，而自己的各位叔叔們，肯定會努力找機會找他的麻煩。未來的一切都是未知數，幸好他和林钰都還年輕，他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未來的生活。

楚少陽送林钰上了馬車，吩咐了車夫和一幹随從好好照看着林钰，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而林钰坐着馬車出了府，漸漸看到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齊重商，限制很少，街市繁華。為商者若是能力足夠，便可以進朝做官，這是之前歷朝歷代的商人都不能想象的事情。

不過，大齊并不是一開始就重商的，這樣的轉變從前幾任皇帝開始，因為邊關戰亂，國庫空虛，皇帝便開始試着啓用商人來為國家經營。本是為了解燃眉之急，卻未曾想到成效甚佳，便将此傳統沿襲了下來。商人和士大夫有了同樣的地位，整個大齊的風氣自然也就随之改變了。

而一般的官員家中都會有那麽一些店鋪，只要規模不是很大，便不會有人來管。皇帝還會專門為清貧的大臣賜一些産業，讓他們不至于太過清寒，以鼓勵官員清廉。

林钰坐在馬車上，本來長安城中大路皆是青石板鋪就，可是馬車卻颠簸不停，加上天氣越來越熱，惹得他越來越覺得煩躁。

“讓馬兒跑慢些。”林钰對車夫吩咐道，車夫點了頭，可是情況并沒有得到任何的改觀，車還是颠的厲害，甚至比之前還要嚴重些。林钰抿抿嘴唇，掀開窗簾去看外面的事情來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事情已經做的這麽明顯了，他要是再看不出車夫的意圖就白活這十多年了。他真的沒有想到，堂堂将軍府的下人，竟然會聽一個女人的吩咐。

明明在出發之前楚少陽和他們吩咐過要照顧好自己的。楚少陽的影響力竟然都沒有趙瑩強，這也是有趣。

想到這裏，林钰微微笑笑，卻也不覺得很難過了。看了會兒外面的風景，便到了将軍府的鋪子。馬車停了下來，不過在之前還狠狠地颠簸了下，要不是林钰早有準備，肯定會撞在馬車內、壁上。

林钰掀開車簾，剛想要從馬車上下來，就發現沒有人給他準備一個板凳墊在下面。以他的個子，根本就沒有辦法從上面直接走下來，這明擺着要看他的笑話呢。

“少爺，下車吧。”林钰是換了男裝出來的，自然稱呼也要變成少爺。當然，大多數人看到他，都會覺得其實他是女扮男裝，卻不知，其實這樣才是他的真實狀态。

“嗯。”林钰點點頭，卻沒有往前，而是向後退了一步，眉頭緊緊地糾結到了一處，似乎是非常為難。他求救似地看着車夫和下人，他們卻沒有任何動作，反而看着林钰窘迫樣子，非常想要發笑。

林钰在車門口坐着，呆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再出來。他試探地伸腿想要下去，卻死活都碰不到地面，臉上的神情非常懊喪。車夫和下人們心中暗暗發笑，繼續看着林钰的好戲，并且打算去告訴趙瑩，好撈些好處。然而，他們馬上就笑不出來了。

離車子最近的車夫突然膝蓋一麻，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脊背剛好墊到林钰腳下。林钰似乎是很驚奇地看了他一眼，便很幹脆利落地踩着他的背下了車。而後面的下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膝蓋便接連發麻。不過，他們并沒有車夫那麽幸運，還能夠只是膝蓋着地，他們直接在地上趴成了一排。

林钰面上保持着微笑，腳下卻一用力，将車夫剛要直起來的上身一腳踩了回去，直接撲到了地上。并且在他因為重心不穩而摔倒之前，順利走上了後面的一條長長的人梯。

當林钰施施然踩過一幹人等之後，他還輕輕拂了拂袍子下擺，做出一副非常驚訝的樣子。

“辛苦你們了。”林钰對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車夫和下人們笑着說道，“我回去一定會把今天的事情如實告訴老夫人，老夫人一定會多多賞賜你們的。”

林钰笑得非常真心實意，可是從地上爬起來的幾個人只覺得脊背發涼。他們以為林钰不過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就算他是将軍府的夫人，他們也可以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将軍府不是他一個人就能做主的。

然而，他們眼中的嬌花是帶刺兒的，而且不偏不倚地紮在了他們身上。

不過……刺兒再多他也只是朵花，他們都是做他爹的年紀了，不信拿捏不了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