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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笙捧着茶碗蒸小口小口的吃着,看着葉重霜又接了一個工作電話,這次她說話的态度要柔和得多,看來是工作進展順利。
只顧盯着葉重霜打電話了,吃東西的時候沒注意,江離笙手腕上的鏈子粘到了醬油,本以為能藏到身後不被發現的,卻被對方的一個淩厲的眼神給定住了。
于是江離笙只好乖乖伸出手,葉重霜則抽出紙巾給她擦。
“連幼兒園的孩子都知道吃飯弄髒了要擦幹淨的,你還不如人家小朋友。”葉重霜嘴上接着嫌棄,手裏的動作卻沒停,繼續幫着好友拿毛巾擦着。
她太了解阿笙了,這世界上能讓阿笙上心的事情,怕是除了畫畫估計沒其他的了,最近這幾年可能還能再添一個鄭雲清。
江離笙知道葉重霜對她好,也只是嘿嘿笑着聽她絮叨,任由她在自己手上帶着嫌棄,瞪着眼,大力擦拭。
“這條鏈子不然不要了吧?改天我讓管家給你送點飾品和衣服的産品目錄,你好好挑幾件。”葉重霜看着染上污漬的手鏈,本身不高級的模樣,此刻更醜了。
“不行,這條鏈子不能丢。”江離笙縮回了手,她難得這樣強硬地拒絕人,還是為了一條難看的手鏈拒絕葉重霜。
葉重霜只當她是藝術家的奇怪審美,覺得這條鏈子好,也沒繼續堅持讓她丢。可是接下來江離笙說出來的話,卻讓她臉色大變。
“我是失憶了對吧?”
江離笙直視葉重霜的眼睛,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對方很明顯的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又調整了面部的表情。這個細節,江離笙沒有錯過。
她的指尖摸着鏈子上裝飾的珠子,腦中回想着這出國兩年來,記憶中時不時會閃現出來的空白,而這條手鏈她倒是有點印象,可又無論如何想不起來出處。
江離笙的眼神中帶着明顯的疑惑,希望好友能給她一個答案。
葉重霜下意識地閃避視線,只覺心下一慌,沒留神壽司上的魚子就直接卡進了氣管裏,嗆得她咳了起來。
江離笙見此情景,也有些慌張,連忙将水杯遞過去,再起身坐到葉重霜旁邊,拍着好友的後背為她順氣。
等葉重霜這陣順過氣來,鎖骨處的皮膚都染上了淡粉色。也因為這會兒功夫,讓她想好了該如何回應。
“失憶?你畫畫畫傻了?又不是在演電視劇?”葉重霜又拿起一塊壽司塞進嘴裏,也不顧前面才剛剛被嗆到,語調含糊的反問。
她在職場中歷練多年,糊弄人的本事早就爐火純青,先來幾個問題把人鎮住。江離笙是個沒多少社會閱歷的學生,根本就不是葉重霜的對手。
不知不覺間,江離笙臉上的表情已經慢慢變得迷糊,從先前對好友的疑惑,又轉向對自我的懷疑。
葉重霜也不着急,小口呷着梅子酒,看來眼前一臉憨憨的江離笙,估計是接不住她這靈魂三連問的。
她放下酒杯,自然的将話題轉移:“你先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再過段時間就是端午了,你既然回國了,也別忘了回去看看修爺爺。”
果然江離笙聽到這裏,注意力就轉移了,乖巧地點頭:“那我要給爺爺帶什麽禮物呢?”她确實應該回修家看看兩年未見的爺爺了。
葉重霜一聽有些吃味:“就想着給修爺爺送,也不想着給我送點,合着我不過端午啊?還有我爸媽也常常念起你,這一去就是兩年,你個沒良心的也不想着偶爾回來看看。”
江離笙知道好友是在鬧她,也不接話,拿了随身的素描小本子和筆袋,刷刷給她畫了個人物速寫。
“你可真行,還真是個畫癡。”葉重霜搖着頭,在旁邊看着,嘴裏又忍不住吐槽道。
可是看眼前的江離笙很認真,她又不禁心生憐愛,她在江離笙這兒可真是個老媽子,還真是拿好友一點辦法都沒有。要是換個人,她可能早就翻臉了。
很快江離笙就畫好了,紙張上是葉重霜的人物速寫。
葉重霜接過畫來,仔細端詳,人物神形兼備,就是發型妝容樣樣精致的自己,甚至連脖子上的那點小痣都沒漏掉。
她将畫紙小心翼翼地卷好,收進手袋裏,還好今天帶了大款式包包,不然還真有可能把畫壓壞了,葉重霜擡手捏了捏江離笙的臉頰,親昵道:“丫頭~這端午禮物我很滿意啊。”
和葉重霜分開已經是晚上了,出了日式料亭就看見葉家的司機在門口等着。本以為是送她們兩個人回家,葉重霜卻上了她公司的商務車,于是江離笙就一個人回家。
先前在飯桌上誤飲了幾口葉重霜的梅子酒,口感很像飲料,起先江離笙還沒太當回事,現在坐在車內酒勁兒有些上來了。
司機很貼心的開了些車窗通風,江離笙則安心的閉着眼睛,靠在車內回想好友回答問題時候的表情。
她們太熟了,雖然江離笙對于很多的人情世故不甚明了,可是對方很明顯在回避問題,她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由此斷定,她就算不能确定是否失憶,也确确實實發生過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且這些事情葉重霜很明顯知道,但是不想說。
她仔細回想出國前的記憶,想從中找到些線索。腦子卻像是今天含糊其辭的葉重霜般,拼命在阻止她探尋,而過去的記憶,則始終帶着些無法解釋的空白。
于是她才想通過今天的見面,或許葉重霜能給她答案。
可是看好友今天的反應,到底過去發生了什麽?明明是她的記憶,而她卻沒有資格知道?
葉重霜有事瞞着她,有什麽事情是她這個“親女兒”不能知道的?
修家大宅矗立在城市三環之外,由于建得早,随着城市發展,原先算是遠郊的地段,現在已經算是處于接近市中心的位置了。
S城人人都知道在華寧路有個占地面積巨大的宅子,背靠胡寧山面朝胡寧湖,卻鮮少有人知道這座園林背後的主人就是修氏家族。
端午送禮要趁早,往年在修家生活的經歷讓江離笙曉得越是臨近節日,帶着禮物拜訪修家的客人就越是密集。
于是江離笙這次回修家,挑了條鮮有人知的偏僻小路,特意繞開了主宅的大門。
偏僻就意味着難走,小徑的中間部分,大塊的石頭嵌進地裏,邊角的地方用小石頭填平。江離笙穿着葉重霜給她置辦的帆布鞋,走在上面能感受到石頭撓腳底板的感覺,忍不住咯咯笑出聲。
等走過這條石頭路,忽的發現前邊的小涼亭裏有個人,靠着涼亭的長椅伸直了腿坐着,頭頂上頂了本《楚辭》,書本半遮着臉,像是睡着了。
那可要小心點,別弄出動靜把人吵醒了,江離笙這樣想着放輕步子走進亭中。
“爺爺今天在辭秋閣。”修景竹合上書本,雙手撐着木椅站了起來,徑直走到江離笙面前。
少年人身形修長瘦削,寬大的白襯衣搭配着亞麻長褲,半長的卷發有半邊別在耳後,整個人的氣質柔和中又帶着些出塵。
“你怎麽知道我去找爺爺的?”江離笙擡頭,眼前的男孩竟是比兩年前她離開時還要再高些。轉念一想不對啊,這家夥好眼力:“我防曬衣裹得可嚴實了,你怎麽認出我來的?”
修景竹剛想回答,江離笙的注意力已經被園子裏的貓咪給吸引住了,她蹲下身子,伸出手讓貓咪蹭她的手掌,語氣軟軟:“你怎麽在這裏啊?大橘崽崽。”
那只橘貓很是親人,嗓子又嬌又嗲,根本不像只公貓。側着身子躺在地上,任人撫摸,尾巴一上一下地甩着,很是勾人。
“你化成灰我都能認出來,何況是這區區防曬衣。”修景竹手托着下巴,靠着石桌,語氣還是跟平常一樣不帶情緒起伏,甚至連語調還帶着些愉悅。
他在生氣!
江離笙跟葉重霜多年好友,在察言觀色這方面可是一把好手。
可是為什麽呢?她想不明白。
不過現在可不是撸貓的時候,江離笙連忙站起來坐到了修景竹對面,她甚至拉下了口罩,只是人還是小心避着,別被陽光給照到了。
“葉重霜逼你‘全副武裝’了?”修景竹看着江離笙滿臉真誠的黑臉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家夥到底是生氣呢?還是開心呢?這下子江離笙是真的搞不懂了,不愧是修家脾氣最古怪的男人。
“嗯。”江離笙點頭答道:“她說我要是再不好好做防曬,她就要親自來給我擦防曬了。”
她想到葉重霜昨晚與她分別時,對方媚眼妖嬈地放着狠話,就頭皮一陣發麻。
頭皮發麻中帶着突然的溫度,少年的手掌拍拍她的發頂。
“你怕她作甚?黑點就黑點吧,反正家裏也沒人嫌棄你。”
他們兩個人就跟小時候一樣,并排坐在涼亭裏閑聊。挨得很近,江離笙能看得清他睫毛的長度,還有跟他母親長得很相似的嘴唇眉眼。
有風吹過亭子,吹起了修景竹的發尾,他懶得去整理。起身朝江離笙伸出手,想牽她起身。不設防的,少女就撞進懷裏給了他一個擁抱。
還是初夏呢,早晨的陽光并不曬人,帶着些暖洋洋。修景竹真的太像他的母親宋念鈴了,甚至連衣服上的熏香都很像。江離笙閉着眼睛,妄想如果宋念鈴還在就好了,如果她還在就好了。
江離笙吸了吸鼻子,鼻音還是有些重:“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少年眉梢帶着笑意,聲音低柔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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