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嗑瓜子的姑娘将瓜子一扔,直接起身嬉笑着将小潘強拉到桌前讓他坐下,另外幾個也圍上來,按着不許他起身,七嘴八舌地說起了朱顏的閑話。
前些日子,在業興風月場轟動一時的一樁大事,便是依君館的朱顏姑娘,新編了一支舞,名曰《相思》,講述一個女子對情郎的思念之情。朱顏的舞姿曼妙動人、傾倒天下,讓人心醉魂迷。更絕的是,她跳舞時穿了一條繡有水墨山水的裙子,舞動的時候裙擺跟着飄揚,那山水仿佛活了一般,讓人以為細雨綿綿的景致就近在眼前。這支舞在依君館只跳了七天,自那之後依君館夜夜爆滿,朱顏更是一躍成為頭牌,紅到千金難見其一面。那段時間,街上幾乎人人都在讨論朱顏與相思舞,每天巡街的潘越自然也是聽說了的,不過他只一個勁地聽人說朱顏姑娘如何如何美麗、那支舞如何如何動人,卻不知朱顏跳舞時穿了條價值兩百兩的裙子。
幾個姑娘叽叽喳喳說個沒完,小潘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插嘴問道:“我不是來問這只舞的事兒,我是來問你們可認識繡那條裙子的花若齡花老板的?”
姑娘們果然安靜了下來,齊齊看向他道:“小花老板?當然認識啦。怎麽?他出什麽事兒了嘛?”
潘越清了清嗓子,嚴肅地說道:“昨天花老板自殺身亡了。”
幾個姑娘帶管事媽媽聽見都驚訝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卻聽樓上傳來一個聲音道:“你說誰自殺了?”一個模樣十分秀雅的年輕女子身着素衣、散着頭發拾階而下。
圍在潘越身邊的幾個姑娘一看那女子下了樓便全都散了,管事媽媽急忙迎上去道:“朱顏你怎麽下來了?不是說頭疼嘛?可好些了?”
潘越一聽“朱顏”二字急忙擡起頭來,正好對上一雙清亮的眼睛,那雙眼睛波光流轉,似有魔力一般,讓人忍不住就沉迷其中。
朱顏目光在小潘身上掠過,對着管事媽媽道:“還有些疼,比早上好些了。”
“那你就歇着,何必下樓。”
“這不是聽小丫頭說有捕快來找我嘛?”說着朱顏便在桌前坐下,問潘越道:“你剛才說誰自殺了?”
小潘見她雖粉黛未施,卻依然貌若秋月,心道這頭牌果然名不虛傳,趕緊定了定神,正襟危坐道:“是‘花想容’的花若齡花老板。你就是朱顏姑娘?十天前從花老板那兒購了條兩百兩的裙子?”
朱顏雖有些出神,依然點點頭道:“裙子是一個多月之前就訂下的,十天前才拿到手。”又問他:“花老板為什麽自殺?”
“就是因為具體原因不知,所以才四處查問。十天前花老板将裙子交給姑娘你時,可有什麽異常?”
朱顏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
“真的沒有?可是那之後花老板關門歇業了三天啊?周圍商戶的人後來問他怎麽了,他說是得了風寒,卧床休息。”
朱顏想了想,說道:“我訂的那條裙子繡功繁瑣、針法複雜,即便手藝高超如小花老板,也是不眠不休地趕了一個月才完工呢。可能是趕制裙子的時候沒休息好,累着了吧。”
潘越将信将疑地說道:“也有可能。不過敢問姑娘,花老板幫你繡的那條裙子,現在何處?”
“被我給賣了。”朱顏口氣淡淡的說道。
“賣了?”小潘聞聽此話又是一驚,“賣給誰了?”
朱顏卻不理他,只對管事媽媽說:“媽媽我頭又痛了,先回房休息去了。”說着看也不看小潘一眼就上樓去了。推開房門便聽屋內有人說道:“如何?我沒騙你吧?你到底那天與小花說了些什麽?現下能告訴我了吧。”
潘越在依君館內耽誤了許久,一直追問管事媽媽買走那裙子的客人的情況,媽媽只說三、四天前被個臉生的客人給買走了,沒留下姓名。再打聽那客人什麽模樣,媽媽搖搖頭堅持說不記得了。
回到捕役府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了。潘越剛進捕役府大門,就發現公廳之中聚滿了人,無論當值不當值的,統統都在裏面,心下奇怪忙走了進去,只見衆人圍成個一圈,圈中央坐着個着青衫梳雙髻的年輕女孩子,半低着頭看不清臉。小潘一邊口中嘟囔“怎麽回事”一邊想往裏擠,站在他前面的人感覺到有人在身後,突然一轉身很激動地說:“回來了!回來了……”一瞧是小潘立刻失望地說道:“是你啊。”其它人一見是他都全都露出一副失落的模樣來。坐在當中的女孩子這才擡起頭來向這邊張望,潘越終于看清楚她的模樣,大概十三四歲的樣子,粉雕玉琢一張白玉似的臉龐,神采奕奕的眼睛一瞧小潘立刻就黯淡了下來。
潘越丈二和尚摸不着頭,鬧不清為什麽每個人看見他都一副很失望的表情,只好擠到張文書身邊打聽道:“老張,怎麽回事?這小姑娘是誰?你們都圍着她幹什麽?”
張文書笑而不語,笑眯眯地看着徐文書殷勤地請那姑娘再喝兩口茶。
小潘更加疑惑了,環顧公廳一圈沒看見陸輕容,又問道:“陸大人呢?到哪裏去了?”
終于有人說話了,卻不是為了回答小潘的疑問,只聽張文書異常溫柔地對那小姑娘說道:“陸大人為查案去司文局了,想着應該快回來了。靈雙姑娘莫急,再等等。”
小潘頭一次見張文書如此溫柔地同一個人說話,有些适應不了,咬着後槽牙皺着眉轉向徐文書問道:“怎麽?難道這小姑娘是來找陸大人的?”
徐文書高深莫測地笑道:“她說她是來找她家姑爺的。”
“姑爺?誰是她家姑爺?”沒人理睬他的疑惑,卻聽一個威嚴的聲音從公廳外傳來,“都圍在這裏做什麽?事情做完了不成?”
陸輕容有些不悅從外面地走了進來,圍成一圈的衆人立刻屏氣垂手給他讓出一條道來。那小姑娘一聽見陸捕頭的聲音立刻站了起來,亮晶晶的大眼睛閃着欣喜的光芒,叫道:“姑爺,您回來啦!”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天(四)
傍晚時分,一輛挂有長風镖局記號的馬車沿着青石板鋪的長街一路駛到捕役府大門口。門房有些奇怪,押镖的車為何會停在這裏。正在思量之時,卻見從車上下來個小姑娘,一身青色衣裙,模樣活潑喜人,與趕車的告別後客氣地對門房說要她找他們家姑爺。門房更奇怪了,認為她一定是走錯了地方。小姑娘卻搖頭堅持說沒有錯,她家姑爺姓陸,在業興捕役府當總捕頭,除非這裏不是捕役府。
門房吓了一跳,整個捕役府只有陸大人一人姓陸,可從未聽說陸大人成親了。急急忙忙報到裏面,府中以張文書為首,對陸大人的婚姻大事最為上心,一聽有這麽個人找上了門,當即放下手中的事情,熱情地将那小姑娘迎到公廳中就座。
又是端茶又是遞水,本想從這小女孩口中打聽點什麽,誰知這姑娘年紀雖小,可口風夠緊,問什麽都不說,只是甜甜地笑。張文書沒有審問犯人的經驗,卻又不甘心,叫了幾個辦案經驗豐富的捕快過來,希望他們能有所作為。可那幾個人見這姑娘模樣生得可愛,年紀又不大,也不好把審問犯人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可有這麽個小姑娘來尋自家姑爺、而那姑爺有可能是尚未成家的陸大人的事兒,在以消息靈通著稱的捕役府中不到一息時間就都傳遍了。于是趁着陸輕容不在,不論是捕快還是廚子、仵作還是雜役一股腦都湧到公廳之中去看熱鬧。
見到陸大人回來,那小姑娘終于說話了,張口就叫他“姑爺”。圍觀的衆人如被重石錘擊,都震驚得不得了,同時卻又生出一種心滿意足之感,仿佛心中有個洞被完完整整地補上了。
陸輕容上下打量了那小姑娘幾眼,試探地問道:“你是靈雙?”
靈雙非常高興,一個勁的點頭,“是我是我!太好了,姑爺還記得我。”靈雙在她家小姐身邊多年,深知小姐的心事,見陸輕容并未反對她叫他“姑爺”,心中已是大喜。
陸大人向她微一颌首,便将目光轉向公廳之中的人,語氣嚴厲地說道:“都還站着這兒幹什麽!”
他平日裏雖不算不茍言笑,卻也積威頗深,只說了這一句衆人就行動迅速地做鳥獸散了。張文書也目光閃爍地說道:“哎呀,天色不早了,老徐,一同回家吧。”
徐文書從善如流,“嗯,确實不早了。”兩人一路小跑着出了公廳。
潘越也想跟着那兩人一起出門,卻被陸輕容叫住:“小潘留下。”說着又對靈雙說道:“等我片刻。”
靈雙乖巧地點點頭道:“姑爺您先忙。”
“去依君館可查出什麽沒有?”
小潘雖還沒從靈雙那一句“姑爺”中緩過勁來,可還是大致地将下午打聽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末了補充道:“大人,朱顏姑娘說她将那條裙子給賣了,會不會是因為不願意拿出來而騙我們的?莫非那條裙子真的與花老板的死大有關系?管事的媽媽說不記得買裙子那人的長相了,我也不大相信。青樓中的人哪一個不是以眼力尖、記性好聞名?何況到青樓裏買裙子這麽古怪的客人,我不信她記不住。”
陸輕容不置可否,只說:“青樓的規矩是決不能輕易洩露客人的隐私。媽媽不願說也實屬正常。”又說了兩句,讓小潘回家去了。
潘越離開之後,他才轉身問靈雙道:“你怎麽來了?你家小姐可好?”語氣一變,“莫非你家小姐出了什麽事?”
靈雙急忙搖搖頭頭,“小姐沒事。只是她從姨夫人手裏騙取川餘的事兒讓老爺知道了,雖然夫人從旁求情,可老爺還是氣得要死,把小姐關到後山的桃花小築去了,讓午叔叔看着。午叔叔雖然喜歡小姐,可是更喜歡老爺,把小姐看得可牢了,不論小姐每天怎麽軟磨硬泡就是不許她出門。”
這個叫靈雙的丫頭是“財神爺”沈家大小姐的貼身丫鬟。沈家千金愛慕陸輕容已久,陸捕頭身上的寒毒也是她費勁心力才解開的,靈雙說她騙了自己的姨媽得來的奇藥“川餘”也是給陸輕容解毒用的。因為川餘,沈小姐差點遇險,還好陸輕容及時趕到。送她回家的時候,曾見過靈雙一面,因此對她有了印象。
“都是因為陸某,連累你家小姐無辜受罰了。”
靈雙又搖頭道:“姑爺千萬別介懷。老爺一向疼愛小姐,這次是氣急了才會罰她的。您不知道,曹管家因為心疼小姐,天天在老爺面前哭,老爺都快被煩死了,夫人也幫着小姐說好話,我想小姐很快就要被放出來了。而且對小姐來說出不出門都無所謂,她本就不喜歡動彈。只是現下有一樁生意出了點岔子,這才着急的。”又說:“小姐雖出不了門,可老爺不拘着我們,這事兒只有我最清楚,所以小姐讓我跑這一趟。只是依現在的情況,靈雙也拿不了主意了,只好求到姑爺這兒來了。”
說着便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樣東西遞給陸輕容道:“請姑爺幫靈雙保管這方羅帕。”
陸輕容雖是不解,還是伸手将羅帕接了過來。展開一看,是一方絲帕,上面繡着的不是花鳥魚蟲等尋常圖案,卻是一身着白衣的高大男子在舞劍的場景。縱然如陸大人這般不懂刺繡之人都看得出來這繡功精湛絕倫,那舞劍之人仿若近在眼前,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淩厲劍氣。
雖然這方帕子的繡功超群,可也看不出有什麽玄機。靈雙适時出聲解釋道:“小姐平時穿的衣服都是‘古貝坊’用最好最細的棉線攙着絲紡出來的,一尺就要五十金。棉線的紡織已經很複雜了,那絲線也不是一般的絲,是嶺南姚家獨有的天蠶絲,結實細滑,是極難得的,因而價格昂貴,一錢就要十幾兩銀子。”她瞥了一眼陸輕容,補充道:“小姐就在穿上面嬌貴了些,其它都是極随和的。”
見陸輕容臉色無異,才又繼續說道:“古貝坊雖是沈家的産業,可天蠶絲卻是姚家才有的,那蠶蟲的養殖和抽絲的方法都是不外傳的秘密。小姐一想到每年要花那麽多銀子向姚家收購絲線就覺得不甘心,總想着自家能産出比天蠶絲更好的絲線來。天蠶絲已經是絲中極品,若是比天蠶絲還要高出一階的,只有天香絲了。可惜天香絲只在古書裏有零星記載,養殖的方法卻語焉不詳。只說這天香絲絲質光滑,呈淡紅色,還帶有香氣,若真是養出來的必定是無價之寶。”
“小姐對這天香絲對了心思,前些日子便在昌宿買下了一個小小的桑園。這桑園面積雖不大,可位置卻極好,靠近湖泊,林地潮濕,最适合蠶蟲的生長,想拿來試着培養天香蠶絲。那桑園平時只養些最普通的柞蠶,日子尚算過得去。上一代桑園主人故去之後,他的兒子沉迷于酒色,對養蠶不感興趣,幹脆就賣了。小姐見那桑園條件不錯,離都城又近,便買了下來,開的價格十分公道了,可那人卻還不滿足,說什麽他家祖上曾有人養出過天香絲,家裏還有一塊天香絲織成的帕子,若是小姐肯出錢,他便将這帕子一并賣了。”
“小姐得知此事,将信将疑,無奈出不了門,就讓我替她走一趟。我前日到了昌宿見到那人,他果然拿出一塊天香絲織的羅帕來。我也吃了一驚,問他哪裏來的,他說是他曾祖母的陪嫁,只不過她曾祖母也沒留下養殖的方法,只留下這麽塊帕子罷了。我又問她曾祖母是哪裏人士,家中還有什麽人,他也不知道,只記得曾祖母很愛吃辣,大約不是平州人就是登州人。”
陸輕容聞聽此言心中一動,拿起那帕子又看了看,果然在燭火的照耀下,絲線閃着如紅色貝母一般潤澤的光芒,放在鼻下一聞确有隐隐的香氣,突然出聲問道:“你說的那桑園的舊主人姓什麽?
靈雙一愣,旋即回答道:“姓阮。”見陸輕容沒有再問什麽,才繼續說道:“我見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了,便花了一千兩銀子将這帕子買了下來。臨走之時那人突然笑着說道,姚家也曾有人找過他想買他的桑園,只是出的價格沒有我家小姐高,沒想到小小一個桑園還如此搶手雲雲。當時我并未在意,第二日準備回去的時候,在路上又遇着他了。宿醉未醒,還拉着我神神秘秘地說道,昨晚姚家人請他去青樓喝花酒,想從他嘴裏套出買家的身份,不過幸好他也不知背後的買家其實是沈家,只不過喝得高興了不小心說出他有這麽一塊帕子賣給了我,後來醉倒了迷迷糊糊聽見姚家的人商量說要從我這把帕子搶走。今日是看在我付錢爽快的份上才好心提醒的。”
“我心知不妙,生怕姚家的人已經盯上我了,又不敢直接回家怕暴露小姐的身份。思來想去,想起小姐說昌宿離業興不遠,若是有事可以來找姑爺。于是我便去長風镖局,說要托镖,讓他們把我護送到這裏來的。一路之上倒也平安。”
“不過姑爺,這羅帕事關重大,放在我身上怕被人搶了去,靈雙大膽,求姑爺替靈雙保管。”說罷便眼巴巴地看着他。
陸輕容沒有說話,只翻來覆去地看着那塊羅帕,忽然笑道:“你年紀雖小,口齒卻伶俐,辦事也沉穩,怨不得沈小姐信任你了。”說着話鋒一轉, “只可惜編謊話的水平還差了些。”
“你說這天香絲帕事關重大,既是如此,又怎會讓你一個小丫頭單獨走這一趟?再者,即便說你是一個人上路的,沈家在各地都有商鋪、分號,到了昌宿必有人接應你才是,若真有什麽事,你只要将這絲帕往沈家分號一送,自然會妥妥當當地送到沈小姐手中,哪裏需要去找什麽镖局。還有,若姚家的人前一天晚上就得知了這絲帕之事,當夜必然會有所行動,根本不會等到第二天,更不會由着那個人給你通風報信。說吧,你到底找我幹什麽來了?”
靈雙扁了扁嘴,像洩了氣一般委屈地說道:“都是小姐啦,她非要我找個理由來業興看望一下姑爺,還讓我編個好點的。我想破了腦袋才出這麽個借口,誰成想一下子就被拆穿了,回去小姐又要罵我沒用了。”
聽罷此話陸輕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卻聽靈雙又說道:“我就是拿姚家當個幌子,他們尚不知曉此事,其實姚家就是嶺南一群不思進取的土財主。”說罷還翻了個白眼,語氣十分不屑,“不過姑爺,買桑園和天香絲帕的事兒可都是真的哦,小姐特地讓我來看看那天香絲帕是不是真的呢。”
“哦?你小心年紀就懂得分辨天香絲的真假?”
“因為我也姓姚哦,不過八歲那年我就從嶺南逃出來了,若不是小姐收留,怕是早就餓死了。”口氣雖然活潑,卻自有一股心酸的味道,“所以關于蠶絲之事沒有人比我更精通了,不然小姐也不舍得讓我跑這一趟的,我們小姐很善良很體恤下人的。”末了都不忘幫她家小姐建立良好的形象。
“小姐也是因為思念您才想出這麽個馊主意的(平時她可聰明了),您可別生氣。”靈雙讨好地說道:“我都說了姑爺是總捕頭,我一個小丫頭在他面前說謊話,不管怎麽編都編不圓的,瞧,一下就被揭穿了吧。”又瞧陸輕容面無異色,這才大着膽子說道:“姑爺,您給小姐寫封信吧,哪怕幾個字也好,她一個人在桃花小築太可憐了,現在連桃花都謝了。畢竟,她是為了您才被老爺責罰的。”聲音越說越小。
陸捕頭聞言心中一動,沉思了半刻終是提筆在白紙了寫了兩行字,待稍微幹了些就折好交給了靈雙。
“你今日在這裏住下來吧,明日一早送你去沈家的商鋪如何?”
靈雙歡天喜地地接過那張紙,歡快地對陸輕容道:“不用了姑爺,我打算今晚就動身回去。若是讓小姐知道我帶着這封信還磨蹭了一夜,一定會氣死的。”
陸輕容不再堅持,只拿起那羅帕問道:“這方帕子可否先留在我這裏幾日?”
“自然可以。”靈雙回答地爽快,也不多問他要拿帕子做什麽, “天不早了,姑爺忙了一天,也早些休息吧。我先告辭了。”
陸輕容攔住她道:“天色已晚,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找個人送你過去吧。”
靈雙擺擺手,“不用不用,您真以為我是一個人出門的嘛?小姐讓寅哥哥和戌哥哥跟着我呢,他們就在大門外等着,放心吧,出不了事。”說罷便跑了出去。
陸輕容看着她輕快地跑出捕役府,輕輕地搖了搖頭,神情間頗有些無可奈何。
作者有話要說: 沈小姐騙取川餘的故事可參考舊文《川餘記》^^
這天熱得人真是腦子都不轉了。。。⊙﹏⊙b
這章有點糙XD
第二天(五)
邱嘉閑來無事依然在院子中練劍,陸輕容緩步走進院子,靜靜地瞧了一會兒,點頭贊許道:“比昨日好多了。只是你呼吸尚不穩定,基本的吐納之法還需好好練練。”
邱嘉見他進來,急忙放下劍,點頭稱是。
陸輕容讓他來桌邊坐下,從懷中掏出剛剛靈雙交予他的那方帕子,遞給他道:“你瞧瞧,這帕子和你昨日提到的你家丢失的那方,是否有些類似?”
邱嘉接過去仔細地看了看,點頭說道:“的确很相似。至少繡的都是同一個人,個子高大,身穿白衣,只是舞劍的姿勢不一樣。我記得我家那方帕子上的那柄劍是向上揚起的,而這方帕子上的劍卻是向外刺出去的。雖然很像,但是不是同一副圖案。”
陸輕容聽罷将這帕子收了回去,又問他道:“你可知道‘回天劍法’是你從祖上哪一代開始往下傳的?”
邱嘉搖了搖頭:“父親并未與我說過,只說創下這套的劍法的是一位了不起的高人,還說若是能将這套劍法熟練掌握,便可保家人平安……”說着便有些失落,邱家上下現在只剩下他一人了,哪裏還談得上什麽“平安”。
“這六招劍法沉穩有餘,剛猛不足。日常生活中用來自保确實是不錯的選擇,可面對武功高強的武林中人,就招架不住了。我想創造這套劍法的人,只是希望你們一家能遠離江湖過着平靜的生活,若是遇上尋釁滋事之徒,可以有個應對之策。”
邱嘉卻問道:“能留下劍譜的那位祖先一定也是能人異士了,為何他不将這套劍法創得威力再大些?若是如此,何至于讓那個歹人取了我全家的性命。”
陸輕容見他神情有些激動,解釋道:“你可知每年武林之中為了搶所謂的武功秘籍有多少人丢掉性命?為了‘大般若掌’、‘太極心法’和‘流雲扇’的秘密,他們連少林、武當以及南宮家都敢闖。若這套‘回天劍法’威力無窮,你認為不會有外人眼紅嘛?到那時你邱家必定日日處在風口浪尖之上。”
這話說得含蓄,邱嘉卻聽懂了。少林、武當和南宮家都是武林響當當的門派,他們實力雄厚、人才濟濟,自然有能力抵禦外人的入侵。可邱家不過是平州一個中等人家,家中之人對于武學算不上有什麽天賦,即使有了高超劍譜在手,練不練得出來還不一定呢。“懷璧有罪”的道理他懂的。當即臉就紅了,“多謝陸大人提點,是我不知進退了,沒能理解祖先的一片苦心。”
“現在能明白也很好。”
“大人,”邱嘉戰戰兢兢地看着陸輕容,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聽了大人昨日的話,我思量了下,會不會我祖上創下的這套劍法其實不止六招,卻因為某些原因只傳了這幾招下來。今日看到這繡帕我突然想到,莫非我家丢失的那方繡帕上繡的就是第七招,而我哥哥說爹爹要在他弱冠那一年傳他的口訣也不是吹牛騙我的,确有那麽個心法口訣,就是配合第七招的。而……”
他見陸輕容饒有興致地看着他,便鼓起勇氣繼續說道:“而那個殺害我一家的歹人,說不定就是因為從什麽地方知道了這第七招的存在,所以才殺上門來,不是為了劍譜,而是為了那繡了劍招的繡帕呢?”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只是有一個問題,既然那心法口訣沒有用文字記載下來,只有你爹爹知道,那個兇手即便搶了劍招去又有何用?還是他逼迫你爹爹将口訣告訴給他了,而你躲在密室之中沒有聽見?”
邱嘉篤定地搖搖頭,“我記得清清楚楚,他只是逼問爹爹劍譜在何處,心法口訣什麽的一次也沒有問過。”說着洩下氣來,“是啊,沒有口訣只有劍招,要來何用?我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陸輕容卻贊許地對他說道:“你小小年紀,能這般思考已經實屬不易了。”又站起身來拿起他的劍,“你還記得丢失的那方羅帕上,練劍那人的劍勢是什麽樣子嘛?”
邱嘉接過劍,想了一時,不确定地說道:“我只看了一眼,記不大清楚,不過大概是這個樣子的。”說着長劍刺出卻淩空角度突變,向上一挑。
朱顏睡得正香,突然感到有人在撫摸她的頭發,那雙手溫柔而有力。她一下子睜開眼睛,猛地翻身坐起來,同時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把鋒利的匕首,寒光一閃直直地就向那人面上刺去。眼看匕首已經快碰到那人的鼻子了,卻突然失去了目标,一下子劈了個空,力量收不回來,整個人向前撲倒,頭快要磕到床板的時候,斜刺裏伸出一只手穩穩地扶住了她,戲谑地說道:“朱顏姑娘好功夫,一把匕首使得是‘穩準狠’,若不是我動作快,鼻子就要保不住了。”說着另一只手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副很慶幸的模樣。
朱顏一聽聲音便知來人是誰,順勢就倒在他懷裏,扔下匕首,兩只手緊緊環着他的腰,不以為然地說道:“若你那麽容易就被我砍掉了鼻子,你也不是幕晨風了。”說着閉上眼睛偎依在他胸膛上,好像又睡着了。
幕晨風摸着她的頭發,柔情似水般地說道:“這個時辰就困了?小懶貓!”
朱顏懶洋洋的,“這些日子累死了,從早到晚忙得沒停,好容易今日偷得半日閑,非得好好地睡上一覺不可。”又不樂意地說道:“可下午接二連三有人來擾,連你也不放過我,就這麽闖進來,平白無故擾人清夢。”說着将抱着他腰的雙手收得更緊了些,兇巴巴地說道:“不許走!你敢走!”
幕晨風哭笑不得,“什麽時候說要走了?你又冤枉我。”任憑她摟了一會兒,才柔聲問道:“穿這麽點冷不冷?找件衣服給你披上?”說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背。
“這都快入夏了,哪裏會冷!”朱顏從他懷裏直起身來,認真地打量幕晨風一時,突然捂嘴一笑:“海上日頭大,可是曬黑了不少。”她只穿了睡覺時的素衣,散着烏黑的長發,顯得一張臉明豔動人。這番再一笑,整個人越發嬌豔欲滴,幕晨風心中情動,靠過去在她臉上親了親,說道:“我算好的了。你沒見着小六,那才叫黑呢。”
朱顏一邊躲一邊笑,“小六呢?黑成什麽樣子?讓他過來給我瞧瞧。”
“他這次沒來業興,派他去西南查點事兒。”
“那你怎麽來了?”
幕晨風湊在她耳邊,聲音低沉地說道:“還不是因為聽說朱顏姑娘一支‘相思舞’跳碎天下男兒的心,我這便捧着心送來給你踩來了。”
“‘相思舞’只跳七天,誰叫你回來的這麽晚?現在我連跳舞時穿的裙子都賣了,你是沒福氣看了。”朱顏說着得意地揚了揚眉。
幕晨風卻拍手道:“這可難不住我”說着便将那條繡了水墨山水的裙子拿了出來。
朱顏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喜,複又黯淡了下來。她從床上起來,坐到梳妝臺前面對着鏡子輕輕梳着頭發,“原來鄭家找上了你,面子夠大的啊。”轉眼間又笑了,“我怎麽把鄭太果給忘了,一定是他差你來的。”
幕晨風無奈地笑了笑,“你也知道鄭家小姐不見了?是了,我早該想到這業興城裏的事都瞞不過你。”
朱顏卻搖搖頭:“業興不比別的地方,城裏藏龍卧虎,各種幫派盤踞,更不用說還有那麽多皇親貴胄了。我來的日子還太短,根基不夠穩固,人手也不夠,不知道的事兒可真不少。”說着皺了皺眉頭,有些不高興地說道:“比如這鄭小姐到底去哪裏了,我就沒個頭緒。反正她失蹤這事兒和我可沒關系。”又問:“不過,你怎麽知道這裙子是我的?”
幕晨風展開那條裙子,指着領口說道:“這業興城裏除了你,誰還會在領子上專門繡一圈紫色的風鈴草呢?”說着站起身來,走到她背後,俯下身在她頭發上親了親,柔聲又說:“真想看看這裙子穿在你身上的樣子,該有多傾國傾城、風華絕代啊。”
朱顏臉上綻開了笑容,“就會說好聽的哄我。”雖然這樣說着,可還是重新梳好了頭發,換上了那條裙子。她身姿曼妙,腰細腿長,舞動的時候好似雲中燕一般輕盈,聽她緩聲唱道:
“秋風清,
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
寒鴉栖複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
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
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
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
還如當初不相識。”
曲調雖幽怨,聲音卻清麗,聽在心頭別有一番迤逦之意。一曲尚未舞完,就被幕晨風摟進了懷裏。朱顏憤憤地掙紮了幾下,不滿地說道:“放開我,我還沒跳完呢!不是你嚷嚷着要看的嘛……”
卻聽幕晨風幽幽說道:“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他的下巴貼在她的頭頂上,聲音從上面傳過來,似真似幻,“若是可以,我真希望你永不用受相思之苦。”
朱顏愣了愣,回過身揚起頭在他下巴上親了親,想起二人初見面那一次盛開的風鈴草,決絕地說:“我不後悔。”
幕晨風輕輕地嘆了口氣,攔腰将她抱起來,說:“我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照例休息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二天(六)
朱顏靠在幕晨風懷裏,撒嬌般地抱怨道:“你把我的裙子給撕壞了,我花了兩百兩專門請人做的呢!”
“怎麽是你的?不是已經賣出去了嘛?還賣了五百兩這麽貴,真是個小狹促鬼。”說着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誰叫那位鄭家小姐專橫又跋扈,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看着就讨厭。若是不狠狠敲她一筆,我心裏怎麽能舒服。”朱顏的神情很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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