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吳鹿洺的腿青了一塊,青在小腿肚中間,長長一條,明顯是被凳子絆倒撞出來的。
他被溫斯沅扶着到沙發上坐下時還完全沒察覺,直到溫斯沅拿來一瓶跌打酒,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腿上淤青了一大塊。
溫斯沅走到沙發旁,沒有馬上把跌打酒遞給他,而是問:“會揉開淤青嗎?”
吳鹿洺仰頭和溫斯沅對視片刻,又低頭看了兩眼腿上的淤青。
他的腿太白,所以顯得那一塊淤青十分可怖。
沒經過太多猶豫,他重新仰頭看向溫斯沅,搖頭道:“沒揉過。”
溫斯沅似乎在思考。
大約過去小半分鐘,他将跌打酒放在沙發旁,又一次轉身離開。
很快他走回來,伸手到吳鹿洺面前,認真道:“會比較疼,需要忍一下。”
吳鹿洺垂眸,發現遞到面前的是一粒話梅糖。
和上次那顆一樣,深咖色的包裝,躺在溫斯沅的手心裏小小一粒。
吳鹿洺盯着那顆糖看了好一會,才擡手,從溫斯沅手心裏拿走。
大概是剛洗過澡的緣故,溫斯沅的手心微燙,手腕間還有未完全擦幹淨的水痕。
吳鹿洺将從溫斯沅手裏拿走的糖握緊在手心,仰頭重新看向溫斯沅。
溫斯沅見糖被拿走,便蹲到了沙發旁,一邊打開跌打酒一邊解釋道:“我輔修中醫藥的時候有上過兩節推拿課,不過不太擅長,如果揉到哪裏太疼跟我說。”
他說完禮貌性地看向吳鹿洺,等候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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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吳鹿洺點頭,他又看了眼吳鹿洺攥緊糖的那只手:“不吃嗎?”
吳鹿洺的手下意識一松,很快點了點頭,說:“吃。”
說完他撥開糖紙,将深棕色的話梅糖放進了嘴裏。
酸酸甜甜的口味,但大概是因為主要受衆小孩的緣故,酸味并不太明顯,主要的還是甜味。
吳鹿洺平時只吃薄荷糖,那種幾乎沒有甜味并且清涼程度直沖天靈蓋的薄荷糖。
話梅糖對他來說有些太甜了。
他将糖果卷了一圈,塞到左頰,再看向溫斯沅時,溫斯沅已經開始往手上倒跌打酒了。
跌打酒剛按到淤青上時,吳鹿洺小小地激靈了一下。
溫斯沅擡眸看了他一眼,接下來動作明顯放輕了不少。
慢慢适應過來,吳鹿洺調整過姿勢,整個人往後傾些許,垂眸看着溫斯沅動作。
溫斯沅是一個幾乎做所有事,都是同樣認真刻板态度的人。
比如現在,他一只手扣在吳鹿洺的腳腕上防止吳鹿洺亂動,另一只手按在吳鹿洺的小腿肚上适力按壓。
溫斯沅的膚色在尋常人裏算得上白,雖然不是極其突出的白,但勝在紅潤有氣色。
而吳鹿洺的白,卻是放眼人群裏一眼就能挑出的近乎蒼白的冷白。
溫斯沅手掌寬大,搭到吳鹿洺腿上時,成年男人已經成型的寬大骨架和青年的纖細對比鮮明,在暗色的燈光下,隐約有幾分暧昧的意味。
然而暧昧意味的前提是……不看溫斯沅的動作和表情。
分明是青年纖細的腿握在男人寬大的手上,溫斯沅卻表情嚴肅較真地像是在揉搓一塊面團。
揉兩下,停下看看是否夠勁道,沒夠,就再繼續,夠了,就差不多可以拉抻拉抻下鍋了。
吳鹿洺越看越忍不住笑,他咬掉嘴裏的糖,忽然出聲:“沅哥,你還這麽給誰按過嗎?”
溫斯沅動作一頓,誠實道:“沒有,你是第一個試驗品。”
“你以前讀碩士的時候,就沒朋友扭傷腳或者撞出淤青什麽的?”
“有。”溫斯沅重新往手裏倒了些跌打酒,“但是他們都比較……糙。”
“糙?”
溫斯沅停下動作,似乎在思索回憶,片刻後他點點頭,看向吳鹿洺:“他們一般撞到凳子,‘卧槽’加一記回踹,基本上就不會再有後續了。”
吳鹿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溫斯沅的話,愣住片刻,才後知後覺地笑出了聲。
他笑着看向溫斯沅,意外地發現溫斯沅臉上也有很淺的一點笑意。
大概是溫斯沅的性格比較刻板嚴肅的緣故,他的長相也總會讓人想要下意識劃分進不茍言笑那一類中。
而事實是,溫斯沅也的确不怎麽笑。
吳鹿洺回憶了一下,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溫斯沅臉上看見笑。
明明是很淺的一點笑意,卻讓溫斯沅的臉龐瞬間柔和開來,就連嘴唇的幅度都多了幾分內斂的性感。
吳鹿洺盯着溫斯沅牽起的嘴角幅度,面上的笑意一點點收斂去。
他忽地深吸了一口氣,一只手拄到身後,腦袋微側到肩膀上,又一次出聲問:“那沅哥有這樣給女生按過嗎?”
溫斯沅這次連手都沒停,直接回答:“沒有。”
“為什麽?”
溫斯沅似乎對他問為什麽感到奇怪,仰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眼底是真的好奇,這才又停下動作,表情認真地像是要開始傳道授業:“男女授受不親。”
他說着,擡手一指吳鹿洺腿上的淤青,嚴肅道:“這種事情,男女之間要情侶才可以做。”
吳鹿洺緩緩牽起唇角:“沅哥沒談過戀愛?”
溫斯沅重新低頭下:“沒有。”
“沒遇到喜歡的?”
“時間,關注,相處,這些都是産生喜歡的前提條件,但這些前提條件,目前只跟我的學業挂鈎,并且我現在也并沒有這方面想法。”
溫斯沅說着,停下動作,看向吳鹿洺問:“有感覺好一些嗎?”
吳鹿洺垂眸看了眼腿上的淤青。
淤青周圍一圈泛着紅,紅上蓋着發黃的藥酒,稍微高于其他地方些許的溫度昭示着那是溫斯沅的手曾經到過的地方。
他點點頭,朝溫斯沅露出笑,感激道:“感覺好多了,謝謝沅哥。”
溫斯沅回了句“不客氣”,就拿着跌打酒起身回了房間。
吳鹿洺坐在沙發上沒動,一邊等腿上的跌打酒晾幹,一邊等溫斯沅回來。
然而客廳牆上的分針走過五個小格,溫斯沅的房間也遲遲不見動靜。
吳鹿洺往餐桌上看了眼。
面還好端端地擺在餐桌上,雖然已經不怎麽冒煙了,但至少和端出來毫無二致的模樣證明,溫斯沅的确是一筷子都沒有動過這碗面的。
又等了兩分鐘,溫斯沅的房間依舊沒有動靜。
吳鹿洺面露疑惑。
這是……不吃了?
他思索片刻,起身往溫斯沅的房間方向走去。
剛要走到房門口,房門卻先自己打開了。
猝不及防面對面的兩人皆是一愣。
吳鹿洺率先反應過來朝溫斯沅看去,發現溫斯沅少有地微擰起了眉頭。
他見狀,輕聲詢問:“發生什麽了嗎?”
溫斯沅看向吳鹿洺,似乎有些許猶豫,但最後還是開了口:“我剛剛進屋放下跌打酒,看到牆上的鬧鐘顯示已經十點了。”
吳鹿洺聽着,下意識地看了眼身後的客廳鬧鐘。
10:08。
溫斯沅的聲音又響起:“看到十點,我就躺下睡了。”
“?”
吳鹿洺明顯對這個答案始料不及,“那你怎麽又……”
“肚子叫了。”溫斯沅的聲音裏似乎透着些許的懊惱,“我才想起來我還沒吃晚飯。”
他說着,越過吳鹿洺看了眼餐桌上的面條。
很快他收回視線看了眼吳鹿洺,而後又重新看向了桌上的面條。
吳鹿洺順着他的視線看過一個來回,心底忽地湧上一個奇妙的念頭。
要不是這碗面是他親手做的,溫斯沅可能就直接過去倒掉然後回屋睡覺了。
好在溫斯沅最後沒有這麽做。
他只是輕輕嘀咕了一聲“下次不可以再這麽晚吃飯”,就快步走到餐桌旁,端端正正地坐下開始吃起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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