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吳鹿洺發現, 溫斯沅這個人,接吻的時候有點壞。

喝醉了酒是明着壞,清醒時候就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壞。

溫斯沅平日裏整個人就是大寫的“規矩”兩個字,接吻的時候這兩個字也沒全丢。

他抱着吳鹿洺到桌上時, 一只手搭在了吳鹿洺腰間。

這只手許久就老實地搭在那不見動, 另一只手貼到吳鹿洺臉旁,倒是時不時輕蹭兩下吳鹿洺柔軟的臉頰。

和規矩的肢體比起來, 溫斯沅的嘴巴半點不規矩。

他明顯還記得上回喝醉酒後親吳鹿洺時, 吳鹿洺嘴巴裏有顆牙齒非常敏感。

喝醉酒那次他就愛逮着吳鹿洺那顆牙齒玩, 這回親倒不是一直逮着, 他慢條斯理地在吳鹿洺嘴唇上磨,一點一點把吳鹿洺親得舒服了, 再出其不意地繞一圈吳鹿洺那顆敏感的牙齒。

吳鹿洺一下子不設防擡手往溫斯沅肩膀上抵,溫斯沅就又若無其事地慢悠悠退開, 繼續把吳鹿洺親舒服了,然後再使一遍壞。

溫斯沅使壞使得理直氣壯。

吳鹿洺離開書房回房間時, 半邊臉都是麻的。

他回屋後沒再去寫桌子上攤着的試卷, 坐到床上卷着被子,也沒有要睡的意思。

沒了溫斯沅的按摩,後腦勺又開始泛開來密密麻麻的痛感。

吳鹿洺往後挪了兩下靠到身後有些涼的牆上,出神了一小會,後知後覺地覺出了些許的不适應。

他恍惚間意識過來, 從住到溫斯沅家開始,他就已經不怎麽因為雨天頭疼而無法入眠了。

因為那些下雨天,他都成功賴到了溫斯沅房間。

他那時候往溫斯沅房間鑽倒不是因為雨天頭痛睡不着。

吳鹿洺沒跟溫斯沅說過, 他其實在初到A市的時候, 去過一次溫斯沅所在的大學。

那次運氣好, 在G大沒逛兩圈,就碰到了從研修樓出來的溫斯沅和徐琪麒。

當時兩人應該剛上完課,正在互相讨論着什麽。

吳鹿洺站在不遠處兩人必經的路旁,看着正微側過腦袋面容認真地跟身旁人講着什麽的溫斯沅,心底少有地湧動上些許緊張。

他微蜷着放在身側的手,又拉了拉被風吹得鼓動的短袖下擺,想着如果溫斯沅看到他,他第一句話該說什麽。

這是他從前從來不會想的問題,比任何數學題都要複雜上太多。

因此沒等他想出話來,溫斯沅就從他身旁走過了。

腳步沒有一瞬的停留,跟他擦肩而過。

不是沒有看到他。

他看到溫斯沅的視線有掃過他那一片,但視線和腳步都沒有停留。

是沒有認出他。

吳鹿洺那天在原地迎着風站了好久,沒有重新去追上溫斯沅。

他回去的路上靠在公交車窗盯了一路手機,等回到自己學校時,購物車裏塞了幾十本情感類書籍。

吳鹿洺從思緒中回神,卷着被子躺到了床上。

沒在一起前蹭房間蹭得心安理得,在一起後反倒沒那麽好蹭了。

畢竟溫斯沅那天羅列出來的一系列交往後循序漸進的事情,并沒有納進蓋着棉被純聊天這件事。

所以吳鹿洺也不太清楚這件是能排在接吻前還是排在接吻後。

不過能确定的一點是,看溫斯沅接吻都非得卡點那架勢,如果蓋棉被這事應該在接吻後,那今晚是絕對沒可能再蓋上棉被了。

吳鹿洺還不是很困,裹着棉被盯着天花板發呆。

恍惚間有腳步聲響起,等他注意到的時候,門已經被敲響了。

他房間就開了盞床頭燈,不亮。

從外面看應該看不到光亮,因此敲門聲很輕,像是試探地詢問。

兩聲過後就沒再響。

吳鹿洺翻身從床上坐起,見門外許久沒動靜,他也盯着半天沒動靜。

就在他以為人走了的時候,門把手轉動的聲音響起。

門打開,溫斯沅抱着個枕頭站在他門口。

看着門裏頭剛才沒給動靜的人正睜着眼坐在床上,溫斯沅似乎也不驚訝。

他跟剛才接吻時一樣理所當然地走到床旁将枕頭放下,對吳鹿洺道:“很晚了,再不睡要傷身體了。”

吳鹿洺剛才還在思考這事,這會見溫斯沅坐在他面前,剛沒什麽感覺了的牙齒忽然又感到一陣麻。

他輕抵了一下那顆剛才被溫斯沅反複玩過的牙齒,隔空接過了溫斯沅剛才親人時那股不顯山不露水的壞勁。

他支起一條腿撐着胳膊,胳膊擡起拄着半邊臉,沒就着溫斯沅的話老老實實往下躺,反倒是看向溫斯沅問:“沅哥,一起睡也半個月就能實現?”

溫斯沅動作一頓,靜默片刻後倒是沒含糊答案:“按理不能。”

“不按理能?”

“雨天能。”溫斯沅對上吳鹿洺的視線,“你雨天不好入睡。”

吳鹿洺小愣了一下。

其實剛才溫斯沅得知下雨就自然地替他按腦袋時,他就已經猜到之前那些雨夜在溫斯沅身邊睡得好,是溫斯沅的功勞了。

但親口聽溫斯沅說,他身上還是有些止不住發麻。

壞勁被消磨得一幹二淨,等他再反應過來時,卧室的床頭燈已經關了。

兩個人在床上躺下,直挺又僵硬得跟兩塊板磚似的。

要不是吳鹿洺房間的卧室小,中間估計還能隔條楚河漢界。

兩個人沉默地板磚式在床上躺了好一會,溫斯沅才有了動作。

他在黑暗中摸索到了吳鹿洺的腦袋,像晚上看書那會一樣輕輕給他按着,輕聲開口道:“睡吧。”

溫斯沅孤零零一只胳膊橫過來明顯不是舒服的姿勢。

吳鹿洺應了一聲,小幅度調整了一下睡姿本想讓溫斯沅舒服些。

然而剛動了一下,動不了了。

溫斯沅手上的動作也跟着一停。

停了好一會,就在要重新動作時,屋裏響起吳鹿洺悶在被子下的聲音。

“沅哥,你有反應。”

溫斯沅又不動了。

這次不動的時間有些久,久到吳鹿洺都懷疑溫斯沅是不是睡着了時,答應聲才響起。

聲音聽着和平常沒什麽區別,就是稍微沉了些:“嗯,沒反應的話,我現在應該在男科。”

吳鹿洺聽着這個回答在黑暗裏眨了眨眼睛,忽然借着月色朝溫斯沅看去:“一定要是三個月以後?”

溫斯沅垂下眼眸在黑暗中和吳鹿洺對視。

許久後溫斯沅輕舒出一口氣,說出了之前沒說話的話。

“不是一定要三個月。”

他貼在吳鹿洺腦後的手又輕輕揉了起來。

“其實最開始給每個階段定下時間,是因為徐琪麒說發展過快會消耗熱情。我現在已經不這麽認為了,但既然已經定下時間,照着做似乎也沒什麽不好。我們有很多時間,夠我們把戀愛裏每件小事都鋪開來,準備充分,慢慢地細致地去做。”

黑暗裏吳鹿洺的睫毛輕顫了兩下。

明明知道僅憑着月光看不清人,可他還是努力睜大了眼睛,去試圖看溫斯沅近在咫尺臉龐上的每一處細節。

他下意識朝溫斯沅靠近。

剛動了一下,就被溫斯沅按住。

溫斯沅的聲音裏終于沾上了些許不同于尋常的忍耐。

“但是現在不能再動了,”他認真看向吳鹿洺,語氣裏帶上點笑,“我不想真的進男科。”

溫斯沅說完靜等了會,發現吳鹿洺動是不動了,可黑暗裏一雙眼睛仍舊睜得跟銅鈴似的,半點要睡的意思都沒有。

他思索片刻,出聲轉移話題:“你好像沒有說過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溫斯沅借着機會滿足私心:“你說是為我來的A市,是也在小屋那時候就……?”

吳鹿洺似乎反應了一會,而後給出了一個溫斯沅意料外的回答:“不是。”

他終于不再直直盯着溫斯沅,半阖下眼簾。

“那時候想不到喜歡這一層。是後來,你來參加我高三的成人禮。”

溫斯沅聽着吳鹿洺的話,慢慢從腦海中将這段曾經褪色的記憶撥了出來。

吳鹿洺高中休學過一年。

他高三的成人禮,是溫斯沅從小屋離開一年半以後的事情。

正好那年溫斯沅在晨曦高中的那位朋友在帶高三。

五月份時朋友向他發出邀請,問他是否有空給晨曦高中文科班的孩子開一場高考前的知識傳授講座。

溫斯沅那段時間其實非常忙,但他最後還是強行擠出一天時間去了。

那天的講座文科班和理科班在分開的兩個禮堂。

講座結束後他跟朋友閑聊着在學校裏轉,轉到操場時,發現剛參加完講座的高三學生全集中在了操場上。

學生們坐在從教室搬下來的椅子上,身邊都坐着家長。

朋友跟他介紹:“今天給孩子們辦成人禮,晨曦高中還是第一次辦,孩子們都興奮好幾天了。”

溫斯沅跟朋友站在操場外,視線往操場上掃。

操場上的每個學生都穿着成人服,學生邊上的家長手裏拿着成人帽,期待着等校領導演講完畢,就給自己孩子戴上。

但也不是每個學生身旁都有家長。

少數學生身旁的家長位空着,本該由家長拿的成人帽被少年們有些失落地攥在手裏。

溫斯沅的視線掃過一圈,落到了某個班級最後一排。

因為很顯眼,那個班的人數最多,多出別的班兩三排,最後一排的家長位又空着。

那空着的家長位旁坐着一個白皙幹淨的高個子少年。

少年身上的校服外套沒拉拉鏈,被風吹得掀開大半。

校服外套裏是同樣的黑白短袖校服,短袖最頂上的紐扣解開了一顆,剛好露出一小截鎖骨。

溫斯沅看過去,少年前排坐着的女生正轉頭和少年說話。

手裏拿着什麽,似乎是試卷,像在問題。

在操場上邊聽領導發言邊做題的學生不在少數。

遠遠看去能看見女生微微發紅的臉頰,和少年說話時挂在臉上的禮貌輕笑。

不多時女生轉回身,少年臉上清淺的笑意也沒收斂去。

他渾身透着幾分漫不經心,視線落在各處時也全是不将事物收進眼底的散漫。

直到他的視線和操場外的溫斯沅對上。

溫斯沅目睹着少年那點浮在表面的笑化開,那雙眼睛也在和他對視後,慢慢凝出了實質。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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