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節

鹿晗再擡眼，就看到了吳亦凡那寬闊修長的脊背上一片血紅。

吳亦岚用手上的皮筋綁好頭發，擡頭沖着在門口一臉震驚的鹿晗口氣略不耐地吩咐道：“你去打盆熱水，再弄條幹淨的毛巾過來，然後把藥箱帶過來。”

鹿晗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慢了半拍才“啊”了一聲，轉身就走。

看着鹿晗的身影，吳亦岚起身虛掩了房門，蹲在床邊看着眼神空洞的弟弟，欲言又止。

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吳亦凡的時候，這個孩子還叫李嘉恒。小小年紀就身量頗高，她卻在這個本該青春活力的男孩子身上看不到半分朝氣。他有一雙幹涸空洞的眼，蒼白的臉色，眉宇間是特有的憂郁。她從來沒見過哪個孩子在他這個年紀有這樣多的心事。

“他就是你的陽光嗎？”

吳亦凡眼神倦怠，看着有些空，嘴唇緊緊地抿着，好似一張口就會忍不住痛得呻吟出來。

“不是。”

吳亦岚伸手輕輕撫摸着他的頭發，眼神愛憐，“那你說他是什麽？”

“是取暖器吧。”

吳亦岚聞言笑開，“那我希望你的冬天早點過去。”

“謝謝。”

5、先到我懷裏再說吧

被叫小腿妖精的鹿晗在大路上狂奔。吳亦凡的家裏看着豪華，真正應急的東西一樣也沒有。鹿晗不得不套上衣服，狂奔到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了一個簡易藥箱，一個小小的不鏽鋼臉盆，想起吳亦凡身上的傷，又買了不少雙氧水，這才拎着一個大袋子上了電梯。

到家甩了鞋就沖到廚房，剛剛出門時燒的熱水應該涼得差不多了，洗好了臉盆，将水倒進去，又找出幹淨的毛巾，帶着急救箱，推開房門的時候滿頭滿臉的汗還喘着粗氣，讓吳亦岚嫌棄地看了兩眼，索性東西備得齊全，吳亦岚淨了手，擰着毛巾就開始給吳亦凡擦拭。

吳家的孩子從小就在軍營長大，這樣的皮肉傷幾乎天天有，吳亦岚擦拭的手法有些粗暴，吳亦凡忍不住的時候會輕輕哼兩聲，鹿晗在旁邊看着這美女大手大腳的招呼，吓得呼吸都屏住了。看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低聲問：“那個……要不我來吧……”

吳亦岚這才擡眼正經瞧他，一雙水靈靈的大眼，要是放在山林裏，說不定被自己當一只鹿直接獵殺了。

吳亦岚輕笑一聲，将已經變紅的手巾遞給鹿晗，自己起身端着水出去，就聽鹿晗在身後說：“熱水在廚房，我剛剛燒了，現在應該差不多涼了。”

吳亦凡身上的傷口很細，滲血的地方卻很多。皮下的出血太嚴重導致皮膚變成了一種難看的暗紫色，帶着一塊塊鮮血的豔色顯得非常恐怖。鹿晗咽咽口水，疊好手巾，順着脊柱輕輕擦拭下來。

吳亦凡趴在床上，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覺得身後人的動作很輕，一點一點的移動，從中間出血最嚴重的地方開始慢慢收拾，有條有理，手法很穩，想想自己背上現在慘不忍睹的程度，倒是有些訝異，沒想到鹿晗會這麽沉着。

吳亦岚打了水進來，看到鹿晗一臉小心地動作着，忍不住輕哼一聲，笑道：“你不用這麽小心，反正該疼的一樣不會少，不該疼的早就不疼了。”

鹿晗依舊小心地擦着，嘴裏卻問：“什麽是該疼的，什麽是不該疼的？”

“這是用軟鞭子抽的，足足五百鞭。因為鞭子軟，抽不破皮，但是皮下的肉都抽爛了，有些地方抽多了，自然就沒有痛感，有些地方神經比較集中，抽完了只能疼着。”

“這……”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回趟家就是去受刑的嗎？這繼父也真下得去手！

鹿晗雖然從小沒有父母，但也多少知道平常人家裏的孩子都是非常金貴的，就算調皮也不會舍得這麽收拾，果然豪門什麽的，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好啦，藥我放在床頭櫃的抽屜裏了，你叫這小子給你上了吧，上藥的方法你還記得吧？”

“嗯。”

“那我先走了，明天飛法國，過年的時候見。”

“好。”

吳亦岚抽走皮筋，行走中一頭長發蕩漾出健康的光澤，鹿晗卻頭也沒擡，只專注這手上的動作。等他清理完滲出的血跡，要開口問怎麽上藥的時候，就看吳亦凡已經閉着眼，呼吸有些微弱，但很明顯是睡着了。

鹿晗将手巾放進盆裏，一盆水已經變成了紅色，有些觸目驚心。吳亦凡的睡顏也很不安穩，眉頭越皺越緊，終于慢慢疼出了聲。鹿晗這才伸手輕拍他的臉，觸手火熱，卻細膩光滑，讓他心頭沒由來一跳，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人怕是發高燒了。

受了這麽重的傷，會發燒也是情理之中，鹿晗翻出抽屜裏那個青花長頸瓶，小心地傾倒，裏面黑色的膏藥慢慢流了出來，涼涼的觸感，帶着一股子中藥的香氣。

“吳亦凡，吳亦凡，醒醒啊，快告訴我這東西怎麽用！”

吳亦凡的眉頭都快擰在一起了，卻只哼哼兩聲，換了個方向繼續睡。

鹿晗看着這怎麽也叫不醒的吳亦凡束手無策，不得不拿過他的手機，還好，是用指紋解鎖，鹿晗一邊按着吳亦凡的手指，一邊無奈地笑這高科技越進步越不安全。

不意外地用食指開了鎖，調出最近撥打的電話，有些意外地看到自己的號碼竟然幾乎占據了整整一個屏幕，只好拉出號碼簿，看到一個寫着“姐姐”的號碼毫不猶豫就撥了出去，三言兩語解釋清楚，就聽女人甩來一句“開Facetime！”

鹿晗乖乖地“哦”一聲，開了Facetime，就聽女王說：“只需要一點，先在掌心捂暖，膏脂會變成流質，小心塗在背上，找到第三根肋骨，以此為界，分上下兩部分，上面的從肩胛骨開始，雙手畫圓，順着肩胛骨慢慢推，手法要勻稱，力道适中，絕對不能再出血，要将淤血推開，直到皮膚變為紅色，下面則只能順着脊柱方向和兩邊肋骨的走向，同樣推開淤血，記住一定要小心，絕對絕對不能造成二次出血。把手機放好，我要看着你推。”

“……好吧。”

鹿晗乖乖架好手機，将膏脂按照吳亦岚的吩咐用手化開，塗好脊背，小心地用手推拿，手法娴熟，但是有幾處還是出了血。看吳亦岚在那頭皺着眉一臉的嫌棄，鹿晗覺得自己緊張得都要抖起來了。

“好了，第一輪就先這樣吧！”随着女王的一聲赦免，鹿晗氣喘籲籲地從床上站起來，就聽那頭來了一句：“兩小時後他大概還會發熱，到時候用同樣的辦法，至少按摩半小時，然後過兩個小時再這麽來一次，直到退熱為止！”

WHAT？！！！

鹿晗心中一聲哀嚎，可惜對面的女王已經困了，連聲再見都沒說就斷了線。鹿晗的兩只手被黑色的膏藥弄的很髒，這時只好認命地洗了手，用手機訂好鬧鐘，又擔心自己起不來，只好趴在床邊，不敢睡得太舒服。

從小鹿晗就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哪怕也會調皮搗蛋，但是在大事情上從來不會讓保育阿姨操心，在同學中也極有人緣，特別是男生，都覺得鹿晗非常講義氣，夠朋友。因為生日在年初，很多男生都圍着他叫“鹿哥”，讓他這個長着一張娃娃臉的哥哥很有成就感。

鹿晗趴在吳亦凡枕邊，看着他睡夢中漸漸松開來的眉頭，伸手覆上他額頭，感到掌下退下不少的熱度，安心不少，雖然還沒有完全退熱，也不枉自己剛剛盯着女王殺人的目光奮鬥了那麽久。

鹿晗會心一笑，看着吳亦凡燒的紅豔豔的唇，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雖然閉了眼，鹿晗一顆心還是警醒着，兩個小時起來一次，每次折騰至少半個小時。那膏藥也真是神奇，當鹿晗看着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撒進這個城市的時候，吳亦凡那一身血肉模糊的傷已經被調理得只剩下幾處大面積的淤青，分別凝結在肩胛，腰側，尾椎，雖然看着還有些吓人，但皮肉已經多少恢複了正常，讓鹿晗欣慰不已。

鹿晗一頭亂發，等推完這最後一次，摸着吳亦凡終于恢複了正常體溫的身體，鹿晗一頭栽倒在床頭，委屈地側着身，躺在了吳亦凡身邊，累得睜不開眼了。

吳亦凡被電話鈴吵醒的時候，就覺察到自己身邊有人因為這堅持不懈的鈴聲煩躁地翻身。身上熟悉的味道幾乎貫穿了他的整個青年時代。進療養院之前和出來之後，他每年至少要在這樣的味道裏卧床一周。

撐起身子，感到意外的輕松。身邊人有一雙挂着黑眼圈的眼，在亂發中看不分明，輕緩的呼吸卻訴說着他的睡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