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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的目的地。

明明有一股氣力需要纾解,可陳展星非常懶散。

人不動,思緒浮游。

他計算着自己和陸姩的上工時間。他要不要為了一個月兩次的見面,繼續忍受那群臭烘烘的男人?

這是孰輕孰重的問題。

陳展星去了澡房。

在“嘩嘩”的水聲裏,他看了看自己的小兄弟。

很久不見女人,他對那一抹雪白念念不忘。不僅如此,他洗完回到鋪上,想了半天才入睡。

人睡着了,夢裏仍有陸姩。

夢回到一個畫面,陸姩靠在男朋友的肩上,聽到陳力皓叫人,她轉過臉來。

明眸皓齒,絕色驚豔。

在場的男人,個個比她的男朋友有地位,有勢力。她卻不留意別人,水汪汪的眼睛定在男朋友的臉上,溢滿濃濃的愛戀。

她和男朋友手牽手,藏不住嘴角的微笑。要不是有旁人在場,恐怕要躲進男朋友的懷裏去。

兩人的恩愛,十分礙眼。

陳力皓笑了幾聲。

陳展星聽到那笑,就知道他們起了什麽心思。

如果事情沒有發展到陸姩複仇,陳展星永遠是一個旁觀者。

在夢裏,他走近,看清了這一個女人。

皮膚白,沒了血色一樣的慘白。她咬下唇,咬破了皮,眼眶通紅,怒瞪着幾個男人。她發抖着為男朋友哀求。

陳展星勾住她小巧的下巴,逼她擡起頭。

這樣的陸姩不是最美的,她最勾人的應該是複仇時彎起的笑臉,宛若利刃,刃上反光。

這時,淚眼婆娑的她突然對他笑了。

陳展星想,男人見到這一雙煽惑的眼睛,肯定甘願死在她的裙下。

他貼近,低聲問她:“是笑裏藏刀嗎?”

“肯定啊。”陸姩絲毫不掩飾對他的殺意,尖利的指甲扣進了他的皮膚。

陳展星反而笑起來:“我多少年沒有對手了。”

她的雙手纏上他的肩,吐氣如蘭:“你不怕死?”

他摟住她的腰:“牡丹花下,我躍躍欲試。”

她繼續笑,是他樂意見到的媚笑,想要把所有不聽話的男人收入囊中。這一張惹禍的臉是無往不利的美人計。此刻就算她手裏有刀,他都恨不得吞下去。

多餘的男人早就散開了,畫面中只剩下他和她。四周火光沖天,燒起一片灼熱。

陳展星猛地睜開了眼。

夢醒了,又回到充滿汗味的房間。角落裏鼾聲如雷。

陳展星摸摸褲子,坐了起來,他往枕頭下拿煙,叼上了,又找不到火柴。

他咬一口煙,聞不到煙絲的味道,周圍彌留着夢境的女人香。

他接二連三地夢見了她。

東五山的天空泛出魚肚白。

陳展星一夜沒睡。

早上,錢進遞過來火柴盒。

陳展星抽完了一支晨煙,仍然懶散。

早飯時間,他到食堂買了一份報紙。

說到報紙生意的由來,要講講之前的一個犯人。他進來時,剃了大半個光頭,梳起長長的辮子。待了十年出去,他震驚地發現,外面沒有了阿哥格格。

大清亡了。

獄警嗅到商機,開始倒賣舊報紙。日期是五天前的,聊勝于無。這是東五山了解外面的唯一方式。

報紙不便宜,以往常常是幾個人湊錢買一份,大家輪流閱讀。

陳展星非常大方,天天買一份。

今天的頭條版面是一個連環殺人案。

一人說:“哪天兇手被抓,肯定是進東五山。”

“那也要抓得到才行。”錢進記得,他已經見過幾次關于這案子的報道了。

近來的大上海,一到下雨天,人心惶惶。市民失蹤的失蹤,死人的死人,巡捕房卻連兇手的高矮肥瘦都不清楚。

五天前,案子上了頭條新聞。

至今,巡捕房接連開了五天的會。

這天早上,張均能剛到巡捕房,被田仲叫住:“開會。”

會議室的牆上貼了一張上海地圖,其中畫了三個叉,旁邊寫了三個字:雨夜案。

登報的這一個案件,已經有三個案發現場,時間都在暴雨夜。第四場暴雨之後,暫時沒有命案,但在那一天,有一個女教師失蹤了。

田仲:“結合前面三起連環命案的分析,失蹤案可能要并案。”當巡捕當久了,他對案情的判斷多少有直覺。他希望這份直覺是荒謬的疑心病。

坐在首席的副巡正在分析案情。

一個巡捕一邊聽,一邊快速寫字,筆尖擦過紙張,“嘶嘶”直響。

聽在張均能耳中,跟下雨似的。他問:“下一場暴雨是什麽時候?”

田仲:“據預測,未來的十天是大晴天。”

對于尚未抓到兇手的案子來說,這是一個好消息。

案件的線索沒有随着巡捕房壓力的增多而增多。會議結束的時候,大家的意見和昨天會議結束時一樣。

張均能和田仲留在會議室,他們倆的手頭上還有另一個案子。

十天前,一個流浪漢在一處荒野發現一具屍體。死者面目全非,泥沙混着腐肉,黑黃如土。唯一跳脫的顏色,是死者穿在身上的大紅大紫旗袍。

法醫判斷,這人的死亡時間是一個多月前。

當巡捕把屍體搬開,底下露出來一張泛黃的紙。紙上字跡早已模糊,有個錢姓人名,後面是一串污漬斑斑的數字。

巡捕花了幾天時間,複原了那些數字。

田仲猜測,這是電話號碼。他撥了電話過去,果然有人接。

對方是一個掮客。聽到巡捕查案,他說:“我們公司的人都用這個號碼。長官要找哪位?”

田仲:“一個姓錢的人。”

掮客:“錢?我們這裏沒有姓錢的人。”

田仲:“之前是否有離職的?”

掮客查找了公司員工檔案,發現一個錢姓人員。

田仲:“這個人叫錢進。九月犯了事,正在坐大牢。”

張均能:“犯的什麽事?”

“把一個師長的侄子打成殘廢。”田仲從衣袋裏夾出一張紙,“我昨天忙了一整天,今天輪到你去跑了。”

“錢進在什麽監獄?”張均能正要去接。

田仲把紙條塞到張均能的上衣口袋:“你猜。”

張均能拿出紙張,這是他的目的地——東五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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