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不留下來陪我嗎？”……

晚飯後, 外面的雨才徹底停了。

周冉把頭發吹到半幹，去書房找書打發睡前時間，也是想等拍夜戲的顧信成回來。

從前在大學的時候, 周冉總是書不離手。

大多數人對中文系有誤解，或者說這份誤解是針對整個文科的，總以為人文學科只需要背背書就行。

但其實人文學科遠不是背書這麽簡單。

而海大中文系的教授又向來不喜歡按套路出牌, 每年的期末考試的題目考察範圍極廣, 對學生的思辨能力要求極高, 這就需要學生不斷地讀書不斷地思考。

過去一年, 周冉過得混混沌沌，大學時期養成的讀書習慣也被丢下了。

她最近有複建的打算。

周冉站在書架前, 視線掃過被放在同一書格裏的幾本書——

《愛欲與文明》、《單向度的人》、《攝影簡史》

周冉又往旁邊幾個書格看了看, 周圍幾個書格裏都是法蘭克福學派學者的代表作。

她細眉上挑, 一般人會按照時代或者國家來分類，但周冉習慣按學派分。

整理書房的工作人員顯然不會想得這麽細致，這應該是顧信成要求的。

顧信成對她太了解了。

周冉墊腳，取下了屠格涅夫的短篇《初戀》, 回到沙發上慢慢翻。

整本書只有五萬字，周冉之前讀過, 因此看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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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翻看第二遍的時候，樓下總算傳來了汽車的引擎聲。

周冉把已經近乎幹透的頭發抓得蓬松了一些, 又把其中一側捋到了耳後, 可稍一低頭, 總有一縷不聽話地垂下來。

連續弄了幾次後周冉徹底沒了脾氣, 決意不再管它。

第二遍要翻完的時候，顧信成才推開書房的門走進來。

周冉默默地書頁往回撥了些，繼續保持着端坐看書的姿勢, 頭也沒擡一下，“拍攝還順利嗎？”

“嗯。” 顧信成走到沙發上坐下，手輕輕一拉，讓周冉順勢倒在了他的腿上。

周冉把腿放上沙發，調整了一下躺好，雙膝屈着，手裏還舉着那本綠底封面的《初戀》。

空氣裏有一股清新的薄荷沐浴液的味道，周冉偷瞄了顧信成一眼。

他穿着家居襯衫，最頂端的兩顆扣子松着，露出蠱人的鎖骨，頭發沒完全吹幹，碎發搭在額前，清爽中透着性感。

周冉很快移開眼，視線繼續落在書上，“樓下圍欄你讓人裝的？”

“嗯。”

“你可真行。”周冉覺得手舉着有些酸了，但現在又不能放。

顧信成低垂眼，一只手慢條斯理地撫着腿上散開的周冉的長發，嘴裏振振有詞，“樓梯太高，燈泡的腿又太短，對它來說有點危險，我那是為了他的安全。”

“……”他把理由說的如此清新脫俗，周冉無話可說。

她繼續等顧信成說話，可對方閑适得很，就那麽靜靜捋着她的頭發，遲遲不開口。

周冉把書放下了，挺身坐起來，輕松起身，趿上拖鞋，“我回去睡了，晚安。”

她心裏壓着氣，原以為白天顧信成是在忙着拍攝，所以才會對自己和李贽見面的事不聞不問，可這都結束工作回來了，竟還是這幅态度，她不能理解。

而且回家後甚至還有閑心去洗澡。

周冉走得急，那本初戀直接被她丢在了沙發上。

窗外月色拂動，她拉開卧室的門往裏走，正要關，顧信成擠了進來。

周冉毫無防備地撞到他懷裏，鼻息間充斥着薄荷香。

卧室的門咔噠一聲，周冉被顧信成圈在懷裏動彈不得。

“生氣了？”顧信成嗓音裏有隐隐的笑意。

周冉被撞得鼻酸，“你想多了。”

她擡眼，鼻尖擦過顧信成的下巴，“被男神表白，我今天心情別提多好了。”

背挺得很直，氣勢也很足。

房間的燈忽然熄滅，緊接着是徐徐關閉的電動窗簾，最後只留下了一條縫隙，從縫隙裏透進來的月光成為了整個房間唯一的光源。

顧信成嘴角揚着，也不說話，昏暗光線下那雙沉黑的眼就那麽定定地看着她，眼底還噙着笑。

周冉被盯得發慌，咬唇，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笑什麽？”

“笑周老師口嫌體正直。”顧信成直接輕輕撥動她的頭發。

周冉不服氣：“我怎麽口嫌體正直了？”

“你不是最讨厭那種争風吃醋互相猜忌的橋段嗎？”顧信成溫柔地壓低聲音，說話時那溫熱潮濕的氣息在周冉耳側似有若無地撩撥着。

周冉渾身上下一陣戰栗輕顫，她視線往別處看，聲音也跟着低了些，“這分明不是一碼事。”

顧信成喉嚨裏發出一聲輕嘆，“你心裏如果有他的話，就不會在和他重逢當天跟我表白，更不會讓秦斐跟着你，再者，秦斐今天為什麽去湊熱鬧，難道你心裏還不清楚嗎？”

周冉覺得自己生了個薛定谔的氣。

顧信成太了解她了，以至于篤信李贽不會有機會。

她依舊別着臉，試圖給自己找回點場面，“誰說我跟你表白了，我可沒做過。”

“那是我誤會了？”顧信成眼底的笑見深。

“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顯然，你誤解了我的意思。”

“是嗎？”顧信成仰起臉，嘴裏還啧了一下。

周冉洋洋得意，正要說話，他忽然欺身吻了下來。

周冉站立不穩，身體往後靠去，在後背撞向門板時，顧信成的手擋在了她的腰和門板中間。

渾身一陣愉悅的顫栗，周冉的手緊緊揪着，直到這個冗長的吻結束，她靠在顧信成平直的肩上，緋色的唇緩緩吐着氣息。

“今天在片場無數次閉眼，我知道只要我想，就可以不動聲色地看到，聽到，”顧信成寬厚的掌心撫摸着周冉的長發，吻又落在她的頭頂，嗓音有些啞，“但是我不能這麽做，因為那會讓你生氣，讓你厭煩。”

“進書房看你手裏拿着那本《初戀》，我就猜到你這心裏肯定是不舒服了，挑這本書故意提點我呢。”

周冉眼睫輕顫，嗓音裏多了點嬌嗔的意味：“那你怎麽還不趕緊和我解釋。”

“李贽算什麽初戀，”顧信成低頭，語氣霸道，“明明我才是。”

周冉的心髒跳得很快，怕被對方感受到，她悄悄往顧信成懷裏撤出一些，“你就這麽自信我聽了他的告白不會動搖？”

“嗯，”顧信成目光落在她那裸露的肩上，喉結滑動，緩慢擡手幫她把那側掉落的針織外套拉起，語調悠然，“以你的性格，但凡對他還有一丁點的喜歡，也不至于這麽多年沒任何聯系。”

周冉抿唇笑了，“那你給了秦斐多少好處？”

“她自覺請纓，攔都攔不住。”

“鬼才信，”周冉抓在顧信成腰上的手松開，想站直，可小腿卻忽然一陣痙攣。

“怎麽了？”顧信成緊張地扶穩她。

周冉弓着腰，細眉皺成了一團，用氣音回答他：“腿抽筋了。”

話音甫落，整個人被穩穩抱起。

顧信成三兩步走到床邊，把人在床上放好，“哪只腿？”

周冉拘謹地咬唇，最後指了指左腿。

“我幫你揉揉。”溫熱的掌心落在了周冉的左腿小腿上，顧信成動作緩慢輕柔。

周冉在床上坐着，臉熱得厲害，沒幾分鐘，她主動叫停，“好了，我沒事了。”

顧信成仿佛沒聽到，又幫她揉了一會兒，這才收回手。

周冉穿着一條米色的長裙，外面搭着同色戲的針織外套，裙琚剛及膝蓋，纖細的小腿露在外面。

“怎麽會突然抽筋？”顧信成手拎起被子，搭在了露在外面的小腿上。

周冉抱着胳膊，“缺乏鍛煉，今天走路走多了。”

她平時不太運動，今天在二中附近走走逛逛，少說也有一萬步了。

不抽筋才怪。

顧信成忽然傾身，兩人的距離忽然拉近，周冉甚至能看到他眼底自己的倒影。

他唇邊勾着笑，看着周冉的眼睛，“我還以為是我吻技太好。”

“……”周冉心跳停了半拍，紅着臉推他的肩，嘴硬說：“既然顧老師對自己的吻技如此有自信，那不如我在劇本裏加段吻戲，就當造福觀衆了。”

顧信成拉住她的手，“不吃醋？”

“做演員就是要敬業嘛，反正你早晚都是要有屏幕初吻的，我有什麽可吃醋的？”

“不會有屏幕初吻，”顧信成握住她的掌心，“拍完《驕陽》就息影。”

周冉皺眉：“息影？” BaN

“嗯，”顧信成嘴角揚着笑，“周老師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遲鈍了？還沒意識到我接《驕陽》的原因？”

周冉有一瞬間的啞然，她之前想過，但沒往深了去想。

“拍《驕陽》也好，搬家也好，都是為了能靠近你。”指腹摩挲着她的掌心，顧信成擡眼，“我對拍戲沒有興趣，以後就待在家寫寫歌，幫警局那邊處理一些棘手的案子。”

周冉回握住他的手，“可你真的很有演戲天賦，宋柏這個角色诠釋得很棒。”

“那是因為他是你傾注心血寫下的角色，我不能讓你失望。”

周冉眼眶泛酸，其實在确定關系之後，她一度有過猶疑，擔心顧信成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或許只是受她影響對談戀愛這件事感到新鮮好奇，順水推舟就答應了。

她拉住顧信成的手，“我很喜歡。”

“喜歡什麽？”顧信成眼角溢着笑。

“你的宋柏，”周冉微頓，“和，你。”

周冉平生第一次對一個男孩子說喜歡這兩個字，一路煙霞紅到了耳根。

顧信成再次傾身，溫熱的唇瓣落在周冉的額上。

分開時，周冉臉頰火熱。

“早點睡。”顧信成幫她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明早想吃什麽？”

見他要走，周冉又生出逗他的心思，握着他的手，眼波流動，“不留下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