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 [最新] “想看煙花嗎?” (1)

周冉眼皮不安地跳了下, 她趕緊往前走,但當她走到路中央時,那兩個女生已經從顧信成面前走開了。

“這是你的。”周冉把那盒蜜瓜味的冰淇淋球遞給顧信成, “走這邊。”

海大東門這家的冰飲店是隔壁農業大學的學生開的,味道好,價格公道, 周冉讀書那會兒就打響了名氣。

聽說有不少人想投資連鎖, 但店主為了保持初心, 一直沒受資本誘惑。

這麽多年也只有兩家店, 一家總店,開在農學院, 另外一家就是海大的這家分店。

周冉最愛他們家蜜桃味的冰淇淋球, 搭配着自制的堅果瓦片餅幹, 是不過分甜膩的清甜。

兩人挽着胳膊走到旁邊的岔路,前些年海大蓋了新的家屬樓,而這些建造于上世紀的老房子外牆上已經被用紅色塗料寫上了大大的拆字。

路邊的玉蘭花正開得火熱,周冉和顧信成一路都沒怎麽說話。

周冉能感受到旁邊人的低氣壓, 把人晾了一會兒後主動戳他胳膊:“現在知道我那天是什麽心情了吧?”

“哪天?”

“明知故問。”周冉腹诽。

她看着地上兩人的影子,揚起眼:“有時候适當的醋意可以增加一些小情趣。”

周冉嘗了一口冰淇淋, 還是記憶裏的味道,她故意撞了一下顧信成的肩, “那兩個女生找你做什麽?”

“問路。”顧信成拉着周冉到路邊的長椅上坐。

路燈發着昏黃的燈光, 人聲從遠處飄來, 混雜着自行車鈴聲。

周冉撇嘴:“那麽多人怎麽偏找你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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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信成這才嘗第一口冰淇淋, 他口味和周冉比較像,并不愛甜食,不過這家的冰淇淋和餅幹甜度剛好。

餘光一瞥, 發現周冉手裏的那盒已經沒了大半。

他撩起唇,岔開話題,“你這個是什麽口味?”

“蜜桃,”周冉又挖了一勺,“我最喜歡的味道。”

“我嘗嘗。”

顧信成伸手扣住了她的脖頸,唇瓣相貼,火熱與冰涼混雜在一起,周冉手一抖,冰淇淋扣翻在腳邊的地面上。

身後的草叢中忽然傳出一聲貓叫,周冉趕緊将人推開,她整顆心慌到不行。

人來人往的校園,周圍随時會有人經過。

她想起那些曾經被自己鄙夷過的在宿舍樓前親到難分難舍的情侶。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你終究會成為自己所讨厭的樣子。

她低頭往腳邊看的時候,冰淇淋已經化成了一灘水。

顧信成把包裝撿起來丢進垃圾桶,重新戴上口罩,一臉正派,“走吧。”

周冉無視他遞到面前的手,起身快步往前走。

但也就走了兩步,就被顧信成追上,手被牢牢握住。

她掙紮了兩下,沒起到作用,自然也放棄了,開始給顧信成介紹海大的歷史,顧信成一直安安靜靜地認真聽。

最後周冉說得嗓子都快冒煙了,擡頭看一眼對方,燈光下他的眉微微鎖着,似乎有心事。

“你怎麽了?”周冉問。

顧信成緊握着她的手,“你書裏寫的校園戀情都很美好。”

“顧老師這是羨慕了啊?”周冉跳上旁邊的臺階,“我這不是準備讀研了嗎?校園戀情馬上安排。”

她雖然站在臺階上,卻還是比顧信成要矮上一截。

一陣風吹過,顧信成把風衣敞開,周冉心領神會地靠在他懷裏,兩只手也跟他擠在口袋裏,整個重心都壓在他身上。

///

校慶的前一天,周冉沒去劇組。

外面始終飄着不大不小的雨,繡花針一樣的細雨伴着風飄搖,燈泡因為下雨不能去外面遛彎心情也不是很好,低眉耷眼地趴在狗窩裏,連周冉遙控那只波士頓動力犬逗它它都沒反應。

周冉的心情也跟燈泡差不多,音響裏放着舒緩的古典樂,她在沙發上坐着,手裏的書從上午看到傍晚也沒翻幾頁。

劇組有夜戲拍攝,周冉只能一個人吃飯。

秦斐發信息吐槽顧信成:[搞不懂你們家顧老師]

周冉:[?]

秦斐:[剛剛發型師發現他頭上有根白頭發,顧老師激動死了,不知道地還以為他那根白頭發是白金的。]

周冉:[……]

顧信成的行為在旁人眼裏看了自然不會理解,但是她可以。

她和顧信成曾就人類生老病死的話題展開過讨論,顧信成那時候表示他并不懼怕死亡,反而擔心長長久久地活着。

孤獨遠比死亡更可怕。

所以當他看到白頭發時會開心。

///

顧信成回來時,周冉在客廳的沙發裏坐着看重播的球賽,見了他,杏眼中眼波潋滟,“回來啦。”

“喝酒了?”顧信成溫聲問,他知道周冉今天心情一定不太好。

周冉搖頭,“沒有,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你确定?”

“确定。”

顧信成俯身親了一下她的臉頰,這才上樓去洗漱。

今天拍的是雨夜的戲份,在雨裏足足站了兩個多小時,雖說換上了幹衣服,但身上還是黏膩難受。

他沖了個熱水澡,再下樓,周冉已經撐着額角阖眼睡着了。

電視機裏萊萬又打進一枚進球,全場球迷沸騰歡呼。

顧信成眼微擡,電視機熄滅。

他将人抱起,輕手輕腳地抱回房間,放到床上,掀起薄被,要幫她蓋在身上時,人醒了。

周冉握住他骨感的手腕,眼睫輕輕抖動,“陪我。”

火星墜入幹柴,瞬間烈火燎原,周冉被抵在床頭,粗粝的掌心掐着她的細腰,指腹輕輕摩挲,勾的她渾身火熱。

桌子上手機的震動聲拉回了周冉的思緒,她輕輕推顧信成的肩,艱難而有含混地提醒:“電話。”

顧信成輕咬了一下她的唇,好似是在懲罰她的分心。

周冉還皺着眉,氣息不穩:“萬一是宋清周有急案呢?”

顧信成平日裏那雙漆黑清冷的眼而今染上了濃重的□□意味,只彎了一下,便任性地說:“不管。”說着就要繼續。

周冉擡手抵住他的胸膛,“別鬧,正事要緊。”

顧信成頭抵在她頸窩裏發出低低的笑聲,點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它在處理。”

風裹着細雨直往窗上拍,潮濕氣息一層層浸染,直至于頂點處退散,只留旖旎的空氣留在原地。

///

第二天周冉站在洗手間洗漱時,渾身跟散了架一樣。

顧信成在旁邊站着,一只手還扶在她腰上。

其實他昨晚是想克制的,怎耐周冉靠在他懷裏時低聲嘟囔了一句:“我偶像的話果然沒錯,欲望的終點總是索然無味的。”

他聽了又是一番折騰,直到周冉肯收回那句話。

周冉看着鏡子裏的人,歪頭靠在他肩上,兩人刷牙的動作保持了高度一致。

“現在還覺得終點是索然無味嗎?”顧信成撩起桃花眼,眼底是散漫的笑。

周冉刷牙的動作一停,漲紅了臉。

她昨晚其實記錯了,偶像的原話是‘欲望總是以厭倦收場’,但她這會兒也不敢糾正。

周冉一會兒還要出發去海大,顧信成決定不逗她了,迅速漱口,“我去準備早飯。”

“去吧去吧。”周冉巴不得他趕緊走人。

原本已經到門口的人聽了她這話,步子一頓,折返身,霸道地攬着她的肩,強勢的吻落在她近乎紅透的臉頰上。

“走啦。”顧信成好心情地點了一下周冉的額頭,倒着出了浴室。

周冉咬着牙刷,嘴裏是蜜桃味的泡沫,呆了幾秒,這才伸手去取漱口杯。

早飯後,顧信成執意親自把周冉送去了海大。

周冉先去見了陳教授,陳教授上午有課,趁着課間的時候兩人在講臺上聊了一會兒。

得知她決定讀研,陳教授很是高興,拍着她的肩說:“你考試肯定不會有問題的,能在大學裏繼續看到你,我很欣慰。”

“說來慚愧,大四那會兒我整個人都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沒能聽取您的意見。”

“別這麽說,讀研也好,其他也好,那都是你獨一無二的人生經歷,我聽說你在做編劇,感覺怎麽樣?”

有學生來講臺交作業,周冉側了一下身,“覺得自己還有很多東西沒學到。”

“沒事,慢慢來。”

教授把作業收到文件夾裏,瞧見自己的學生還站在那兒遲遲未動,疑惑問了句:“怎麽了?”

小女生大大方方地笑了,“教授,這是周學姐吧?”

“嗯。”

女生從背着的手裏拿出一個信封,雙手遞到周冉面前,“周學姐您好,我這兒有一封信,能麻煩您幫我轉交給顧哥嗎?”

周冉和顧信成在一個劇組,又是好朋友,打聽到周冉要回學校參加校慶活動,她已經把這封信揣在身上一周了,生怕把周冉給錯過了。

皇天不負有心人,居然在教室裏就把周冉給碰上了。

“好,我會幫你轉交的。”周冉看着她那有些局促的樣子,随和地把信封接過。

女生紅着臉說了聲謝,也不敢去看旁邊的教授,趕緊低着頭回到座位上。

周冉把信封放到包裏,上課的鈴聲響了,她不能耽誤教授上課,道別後離開教室。

整個上午,周冉都在文學院和前輩以及領導交流,到了中午,她總算見到了柯月蘭。

柯月蘭留着利落的短發,保養得極好,皮膚是同齡人難有的緊致。

她還未想好怎麽開口上前打招呼,對方先偏頭跟身邊的男士耳語了幾聲,朝她走了過來,“周冉是吧?我一眼就認出你了,你和你爸長得很像。”

周冉的确更像徐岩,尤其是三庭五眼。

周冉莞爾,“您好,柯阿姨。”

“下樓聊聊?”餐廳的自助餐剛剛擺出來,服務員還在按照名單擺放銘牌。

周冉點頭,兩人并排着往樓下走。

因為校慶,學校裏簡直人滿為患,她們好不容易才在餐廳後面的湖邊找了個相對而言比較僻靜的地方。

“聽說你媽媽過世了。”柯月蘭嗓音輕柔地問。

周冉在來和她見面之前想象過很多可能,唯一沒想到的是自己在見了她之後心裏很平靜,而且,也沒想象中那麽讨厭她。

“嗯,”周冉啞着聲,湖裏的荷葉已經露出了尖角,時不時地有蜻蜓從水面上略過,她偏頭看身邊這位談吐優雅的中年女人,“您好像知道我會來找你。”

“學校不可能無緣無故把你文學院的學生和我們安排到一起吃飯,”柯月蘭把她手裏提着的鉑金包放在了排椅上,“你媽媽和我聯系過,她和你爸之間存了些誤會,我給她解釋清楚了,看樣子她并沒有告訴你。”

“誤會?”

“陳敬這個人我早就提醒過徐岩要遠離,你爸還因為他是同鄉而把他當成好哥們,”柯月蘭伸手攬着周冉的肩,“孩子,你是不是覺得你爸當年抛妻棄子去美國是因為我?”

周冉心跳在隐隐地加快,既激動又懼怕。

“我當年建議你爸去美國發展沒有私心,那時候我已經和我現任丈夫Steven在交往了,沒必要吃回頭草,陳敬當年和你爸存在競争關系,希望你爸能去美國,他具體是怎麽從中作梗地我不太清楚,總之你母親聽信了他的話,以為你爸忘不了我,夫妻倆缺乏一個有效的溝通,最後鬧到離婚收場。”

周冉的手慢慢變得很冰,她大腦有些混亂,許多舊時的記憶混雜在一起。

“你母親是在你爸去世後聯系到我的,她說她直到徐岩去世後才知道他在國外一直沒有再婚,還是一個人獨居。”

柯月蘭和周青宜這些年斷斷續續也聯系過幾次,剛開始那會兒柯月蘭很不理解周青宜為什麽會讓她和徐岩的婚姻分崩離析。

後來她知道了周青宜的個人經歷,慢慢理解了她。

柯月蘭的人生順風順水,而周青宜的人生就像是一艘破舊的木船不小心駛入了風暴中心的海洋。

重男輕女的父母對周青宜動辄打罵,甚至讓成績很好的她辍學打工供弟弟讀書,她是勇敢的,只身一人來到海城,也是幸運的,遇到了徐岩。

徐岩只是柯月蘭順遂人生裏的一個過客,可對于周青宜來說,徐岩是驅散她人生陰霾的光。

後來,周青宜讀了書,也考取了許多證書,工作也是體體面面,可她骨子裏還是不自信的。

陳敬在她面前亮出自己的信息,周青宜不戰而退。

周青宜說她當年并不覺得委屈,潛意識裏覺得徐岩值得更好的。

為此她甚至不惜謊稱自己已經移情別戀。

殊不知在徐岩心裏,她才是最好的那個。

夫妻倆就這麽陰差陽錯地錯過了許多年,周青宜覺得自己在成全,徐岩也以為自己在成全。

直到徐岩去世,周青宜才敢鼓起勇氣從校友處那裏找到她的聯系方式。

一通電話,真相大明。

只是這生死之距,無人能越過。

周冉的心揪得難受,她想起從前母親每次提到父親,眼底總是幸福的笑。

當時她還覺得這是周青宜女士難得拎不清的時候,一個抛妻棄子的渣男有什麽值得懷念的。

母親臨死之前也沒把這些事告訴她,因為周青宜壓根不知道她女兒心裏已經給徐岩扣上了渣男的這頂帽子。

周冉眼眶紅了,無言望着頭頂的藍天,努力地想把眼淚憋回去。

“陳敬前幾天給我打電話,話裏話外都是試探,他心術不正,大概是怕當年做過的事被翻出來。”柯月蘭仍舊攬着周冉的肩,她語氣溫和,“孩子,人總要往前看,陳敬這個人小人得志,這幾年在學術圈子裏混得風生水起,根基很深,輕易動不了他,你呢,以後就過好自己的生活,我相信這也是你父母希望的。”

她看了看手表,“該上去了,走吧。”她拉了周冉一下,但周冉沒動。

“您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兒坐會兒。”周冉用力吸了吸鼻子,“謝謝您告訴我這些。”

“這湖很淺的,我們當年有一同學受情傷往裏面跳,白白在淤泥裏陷了一個晚上,”柯月蘭起身,“你可別想不開往裏面跳,這淤泥的味道可不好聞,你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姑娘不會喜歡的。”

周冉被逗笑,紅着眼點頭:“我不會的,您放心,只是想在這兒坐一會兒。”

柯月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拿上包走了。

太陽光有些晃眼,遠處各種聲音混雜,周冉的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掉。

她終于等來了真相,可所有的事已經成了定局。

春天的暖風吹過,淚痕幹涸,皮膚崩緊,周冉開始從包裏翻紙巾,慌亂中包裏的物件撒了一地。

她俯身去撿,模糊視線裏看到了一雙皮鞋的停在面前。

“顧……”她擡頭,看清來人的臉後眼神略微失落。

李贽俯身把紙巾遞給她,又蹲下來幫她把散落了一地的物件放回到包裏,整理好後坐在她旁邊,“出什麽事了?”

他今天來學校辦理入職前的一些手續,沒想到會在湖邊碰到周冉。

周冉不說話,只是搖頭。

這讓李贽想起他第一次注意到周冉時的情形,當時周冉也是在哭,在二中那個被荒棄的小花園裏。

夏日的午後,大家都在午休,李贽因為要準備化學競賽壓力倍增,想在校園裏走走。

無意中撞見了在小花園裏偷偷掉眼淚的周冉。

在這之前他也曾遙遙見過周冉,文科班的尖子生,生來一張清冷臉,寫得一手好文章,還是校文學社的社長。

周冉那時哭得傷心,他有些于心不忍,可紙巾在樓上教室,等他去取紙巾回來的時候,周冉已經不在那兒了。

後來他從陳南旭那兒知道,在過去的那個暑假裏,周冉的父親去世了。

有幾個本來就嫉妒周冉的同學,陰陽怪氣地罵她,說她沒個死了爸該有的樣子,是個冷血怪物。

他當下打抱不平:“怎麽能這麽惡意揣度同學?”

“你別生氣,周冉當下就怼回去了,說她不清楚沒了爸該是什麽樣子,讓那兩個同學先給她先打個樣,把那兩個人怼的面紅耳赤。”陳南旭說這些的時候上課鈴響了,推了他一把“你怎麽忽然打聽起小女生的事了?”

李贽沒理他,之後學習的空檔裏腦海裏總是時不時想起那個躲在花園裏哭的小女生。

現在周冉又哭了,而且似乎哭得比記憶裏那次還要傷心。

他安靜在一旁坐着,放在膝上的手有些無措。

李贽忍不住在猜,周冉哭得這麽傷心,是不是因為顧信成。

如果是的話,那是不是代表着自己還有機會?

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卑劣陰暗,可又隐隐地興奮。

直到他擡頭時看到正朝這邊走來的那抹颀長的身影。

男人依舊戴着口罩,只露出上半張臉,身上穿着和周冉同款的米色系風衣。

“周冉,”顧信成停在周冉面前,“走吧,我們回家。”

“嗯。”周冉聽到他的聲音,頭都沒擡,直接搭上他的手,起身。

顧信成欠身幫周冉拿包,視線落在李贽身上時,停留兩秒後微微點頭,算是示意了一下。

李贽坐在長椅上,默默看着周冉和顧信成牽着手走遠,視線漸漸暗淡。

周冉很努力地控制情緒,人來人往的學校,她哭哭啼啼本來就顯眼,何況身邊還跟着個人形聚光燈。

可她有沒辦法控制淚腺。

終于,走在主路上時,忽然有女生驚聲叫了一句:“啊啊啊啊顧信成!”

周冉聽了呼吸一窒。

“沒事,”顧信成沉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跟緊我。”

他的步伐加大,路上的行人在那聲尖叫後愣了十幾秒,這給周冉和顧信成留了一些時間。

顧信成的車停在下一個路口,周冉胡亂抹了一把淚,看清自己與車的距離,心裏不禁一緊。

已經有不少人認出了顧信成,有的追逐有的連忙掏出手機拍攝。

周冉不敢去想這件事鬧到網上會掀起多大的輿論風浪,她腳下的頻率越來越快。

直到震耳的禮炮聲忽然響起,禮花墜落天空,大多數人下意識地仰頭看天空。

而顧信成的車忽然自行啓動,穩穩地停在了他們面前。

車門關閉的時候,周冉聽到很多聲音——

“我去?我手機怎麽忽然關機了?”

“我的也是唉?怎麽回事啊?”

“唉?我剛剛拍的照片呢?”

……

車子順利沿着海大的正門駛出,顧信成把車開到了三個街口外的小巷裏,車停下了。

周冉一把将人抱住,哽咽着說:“顧信成,怎麽辦?我做了一件永遠沒辦法挽回的錯事。”

她甚至還曾幾度為這件錯事洋洋得意過。

顧信成回抱住她,手很輕地拍着她的後背安撫:“沒事,你告訴我,或許我可以……”

周冉用力搖頭,抖動的手指揩去滑落的眼淚, “沒辦法了,連你也沒辦法。”

她斷斷續續跟顧信成說了柯月蘭講的那些事,哭得整個人都在打顫,說話時斷斷續續,“我爸他有幾次問我,我媽和陸叔叔相處得怎麽樣,我媽身邊根本沒有陸叔叔這號人物,可我為了氣他,總是故意跟他說,他們相處地很好。”

眼淚打濕了肩膀,周冉的臉埋進顧信成的頸窩,“如果不是我,他們可能早就把誤會解開和好了。”

顧信成從未見周冉哭得這麽傷心過,她生來不是情緒外露的性格。

他眉頭深皺,一遍又一遍地輕撫着她的頭發,“他們不會怪你的。”

周冉眼淚還是繼續往下掉,積壓了多年的情緒一朝釋放,不是三兩句話就可以釋然的。

她繼續抽泣着,顧信成只是繼續安靜抱着,任由她發洩。

最後人是靠在他懷裏睡着的。

車停在家門口時,周冉還在睡,顧信成不忍吵醒她,把人直接抱回了房間。

周冉落在床上,紅腫的眼睜開了,看着床邊站着的顧信成,鼻頭有開始泛酸,“你是不是要去片場了?”

“不去,”顧信成把外套脫掉,随意丢在旁邊的椅子上,“我在這兒陪着你,哪兒都不去。”

他猜到周冉見過柯月蘭之後情緒會有波動,已經讓葉铮調整了拍攝順序。

顧信成躺上床,把周冉撈在懷裏,“睡一覺。”

周冉當下真的很累很困,她需要去夢裏躲一下。

于是她在顧信成懷裏睡了很長時間,醒來時,外面已初見星光。

周冉的眼睛有些幹澀,艱難地睜開,看見顧信成也合着眼。

怕吵醒他,周冉小心地活動着,但還沒起身,顧信成就睜開了眼。

手指輕輕撥動她亂掉的頭發,聲音裏夾着倦意,“醒了?”

“嗯。”周冉點頭,坐直身後向顧信成伸出手,也把對方給拉了起來。

“先看一眼手機。”顧信成說。

周冉開始滿床地尋找手機,最後才想起手機在包裏。

手機解鎖,通知欄上十多條推送——

[知名教授學者陳敬被爆實驗數據造假]

[學生出示與陳敬聊天記錄,證明陳敬霸淩學生]

[又添新料!知名電子信息領域專家陳敬被曝行賄受賄]

……

關于陳敬的負面消息占據了各大媒體版塊的頭版頭條。

周冉紅着眼看顧信成,對方卻只是沖他微微揚起唇角,“沒事了。”

周冉主動握住他的手,抿着唇晃了晃,“謝謝。”

柯月蘭說的很對,陳敬這種在業內德高望重的專家,單憑周冉自己的确奈何不了。

可是她有顧信成,只一個下午的時間,就讓陳敬跌落雲端,成為人人厭棄的造假犯。

她緩了緩情緒,“我想,把我爸媽的墓地挪到一起去。”

徐岩的墓地一直在鄉下。

“好。”顧信成應下。

///

遷墓地的事沒遇到多大的阻礙,周冉特意修改了母親的碑文,從前墓碑上刻的是先母周青宜,現如今改成了徐岩之妻,而徐岩的也相應改成了周青宜之夫。

雕刻墓碑的師傅勸了周冉好一陣兒,說這種事還是要按規矩來,立碑人既然是她,那碑文理應是先母周青宜和先父徐岩。

但周冉堅持自己的想法不肯動搖,師傅也只好按顧客的要求來。

墓園裏,周冉看着落成的墓碑,扯了扯顧信成的手,“以後我的墓碑上要寫,看到隔壁那位大帥哥了嗎?我老頭兒。”

“那我就寫,”顧信成揉了揉她的頭發,語調微微上揚,“不許看隔壁我老婆。”

///

五月末,《驕陽》正式殺青。

顧信成沒了通告,也漸漸閑暇下來。

而周冉已經開始了第一輪複習,每天從早學到晚,在學習面前,顧信成和燈泡一下成了被嫌棄的兩個。

顧信成有時候進書房給她送水果,周冉眼睛直盯着屏幕前的網課老師,半分眼神都不肯分給他。

有次顧信成實在是氣了,一閉眼,電腦息屏。

周冉也沒惱,笑着往嘴裏塞了顆草莓,起身親昵地攬住他的腰,一雙靈動的杏眸潋滟含波。

顧信成氣息漸亂,主動俯身低頭,就在嘴唇即将碰到一起的時候,腰上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不許打擾我上課!”

溫香軟玉不在,顧信成只能不甘心地将周冉的電腦恢複。

周冉繼續坐下來學習,只是在他走到門口時,她低着頭補了一句:“今晚的課我掌握的不錯,不看了,陪你。”

他的眼底這才重新籠上笑意。

///

周冉對考試這件事看得很重,尤其是到了沖刺階段之後,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免打擾模式。

還口口聲聲說顧信成影響她的精力,愣是又回到了次卧去睡。

對此,顧信成強烈表達不滿。

而周冉鐵面無私地駁回了他的控訴。

初秋,陸昕學成歸國,周冉專門給她挪出了一天時間和她見面。

兩人選了家之前常去的館子,見了面,陸昕直接給周冉來了個熊抱。

坐下後,她又上下打量周冉:“這有愛情滋潤的女人就是不一樣啊,紅光滿面的,氣色真好。”

“這跟愛情沒太大關系。”

主要是顧信成廚藝好,而且他很愛研究各種新菜式,周冉當初關注的那幾位美食博主,只要一發新菜,顧信成一準嘗試。

周冉現如今不出門可以嘗遍天下菜式。

提到顧信成,周冉看了眼手機。

他昨天去蘇城參加新歌MV錄制,好像今天就能回來。

具體時間周冉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顧信成說發她手機裏。

她看了一眼,是傍晚的動車,到海城也要夜裏了。

車票信息下面還有幾條消息,拍了到蘇城之後吃的飯菜。

因蘇城地處江南,口味偏甜,挺多張照片後跟着的點評都是——

[太甜,你應該不喜歡,pass。]

周冉看着他近乎自說自話的消息,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對面的陸昕鄙夷地看她,“啧啧啧,沒想到你周冉濃眉大眼的談起戀愛來也是一股濃濃的酸臭味。”

周冉咬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輕飄飄地反駁,“哪有?”

顧信成又發來新消息,一張他被蚊子咬的照片,小小的腳踝,蚊子叮的包都快七星連珠了。

顧信成那邊發來一張與他形象極不相符的哭哭表情包。

周冉揉了揉太陽穴,在對話框裏打——

[原來連蘇城的蚊子都這麽噬甜啊。]

顧信成幾秒後回——

[可惜周老師不噬…]

周冉沒回他,把手機反扣在桌上,給對面的陸昕添茶倒水。

“我本來還擔心顧信成這個人不靠譜,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陸昕捏着茶杯,秒變臉,“快快快,我要聽更多的細節,講給我聽,講給我聽。”

周冉拿她沒辦法,挑着撿着說了幾件。

陸昕聽得滿臉姨母笑。

飯後,周冉和陸昕在路邊道別,周冉沒回家,而是打了輛車直奔動車站。

她查過,顧信成那輛車傍晚六點十分停靠秦城,而她可以搭乘下午五點從海城出發的另一輛動車到秦城。

不延誤的話,到達的時間是五點五十五分。

秦城飄着小雨,雨中的站臺朦朦胧胧,周冉時不時地看一眼時間,六點八分,和諧號動車組穿過夜色,從遠處緩緩駛來。

周冉在隊伍的最後登上車,顧信成給她發的截圖裏有座位號碼,頭等座1F。

“咳咳。”

她人已經走到顧信成的座椅面前了,顧信成還在戴着降噪耳機聽歌,頭靠着車窗,閉着眼。

興許是降噪耳機的效果太好,她咳了這一句之後顧信成眼睛并未睜開。

周冉大大方方坐下,伸手指輕輕的戳了一下他的臉。

男人不耐地睜開眼,前一秒眉頭深鎖,後一秒眉目舒展開,擡手把耳機摘了,一臉驚喜地看着忽然出現的人。

周冉朝他挑了挑眉,拉過他的胳膊靠了上去,“來接顧老師回家。”

“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

月臺并不是全封閉的,有雨點被風吹到了周冉身上,表面一層濕漉漉的。

“說了就不是驚喜了,”她合上眼,小聲嘟囔說,“坐車好累,睡一會兒,等到了叫我。”

“嗯。”

///

初冬,《驕陽》正式上線播出,當晚口碑發酵,網友們輪番把導演、演員、編劇、攝影美術和音樂誇了個遍。

伴随着口碑的持續發酵,《驕陽》的播放量持續走高,均集數據很快突破一億,還未播完,就有營銷號爆料稱有一線衛視已經在與新影傳媒洽談衛視播出權。

大結局前夜,周冉微博被劇粉刷屏。

[編劇大大,劇版結局和書版一樣嗎?孩子上次被書版刀傻了嗚嗚嗚]

[小唐和小宋可是您的親兒女啊,求求長冉大大給孩子個好結局吧]

[嘤嘤嬰,如果結局還是be,編劇大大就等着收刀片吧]

……

周冉抽空上線,發了個簡短的微博——

[he]

簡潔明了

劇粉迎來狂歡。

最終,《驕陽》完美收官。

聖誕節這天,周冉迎來了研究生考試。

考試時間為期兩天,考場在海大,顧信成每天接送。

最後一輪科目考完,周冉如釋重負地順着人流走出考場。

周圍有不少人在讨論剛剛的題目,周冉不想對答案,索性戴上了耳機。

校門口堵得水洩不通。

這兩天顧信成都是把車停在前面十字路口,然後在車裏等她。

周冉習慣性地往那邊走,人剛踏上人行道,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随即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她擡眼,小心地幫顧信成把口罩往上拉了拉,“不是讓你在車裏等嗎?”

“等不了,想早點見到你。”顧信成摟在她腰際的手收緊。

周冉把手插進他的大衣口袋裏,舒了一口氣,“終于考完了,感覺人空虛了好多,難怪人們常說學習使人充實。”

“周老師确定要在我面前提空虛這兩個字?”顧信成低聲附在她耳邊說,聲線暧昧。

周冉啞然,低聲道了一句,“無聊。”

已經到了停車的位置,顧信成走過去把車門打開,讓周冉先上車。

開駕駛室車門時,他遠遠看見了蹲在街對面舉着相機拍的男人,挑了一下眼眉,直接上車。

一路的擁堵,回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周冉一進門直接倒在沙發裏,随手逗了逗熱烈歡迎她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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