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姥爺，爺爺？

一頓飯吃下來，楊采薇差點沒吃撐，主要是大家都不說話，秦忠傑和郭氏都死命的往她碗裏夾菜。她又不能開口拒絕，也不好意思把碗裏的東西夾給別人，只能悶悶的往自己肚子裏塞，到了最後，吃了個滾瓜溜圓。

到了晚上要睡覺的時候，楊采薇一直摸着自己的肚子，怎麽都睡不着。秦春梅看在眼裏，又好氣又好笑，把楊采薇抱到自己的懷裏，幫她揉着肚子，“你這孩子，吃不下了怎麽不說呢。”

楊采薇癟癟嘴，“你們都不說話，我不敢說話。”

秦春梅一愣，她都忘了，自家老爹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小孩子剛過來，看大人都不說話，自己自然也就不開口了。她心裏暗笑，自家黑面王老爹又氣勢外放了。

“來，怪，娘給你揉揉，揉揉就好多了。”剛剛還有點暗笑，這會兒看着楊采薇難受的樣子，秦春梅心裏憋悶的很。都怪自己，當時要是不愣神，能夠及時注意到孩子臉上的勉強，這孩子就不會吃這麽撐了。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讓在屋裏的娘兒倆都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動作，齊聲問道：“誰呀！”

“梅兒，是我。”郭氏的聲音從門外響起，秦春梅趕緊放下楊采薇，下炕去給郭氏開門。

“娘，這麽晚了，您怎麽不睡覺，來這裏是有什麽事情麽？”秦春梅打開門，看着拎着個煤油燈走過來的郭氏奇怪的問道。

“嗨，還不是你爹。”郭氏走進門，坐下來，從袖子裏掏出一包東西遞給秦春梅，“你爹讓我把這個東西送過來，哝，你拿好，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神神秘秘的，非讓我這會兒送過來。”

秦春梅一聽是自己老爹讓送過來的，心裏好奇，扒開牛皮紙包一看，原來是山楂片。是那種曬幹了的山楂幹切成的片，是有助消化的。自家老爹這會兒讓娘送過來，肯定是早就發現大丫吃晚飯的時候撐着了，怕孩子難受，出去尋摸的。

秦家沒有小娃，家裏從來不準備這些零食，這點山楂幹，指不定老爹敲了多少家的門才換到的這點。

“咋啦，不就是一點山楂幹麽，你哭啥？”郭氏并沒有發現楊采薇吃撐了，楊采薇畢竟是個大人，就算有點不舒服，也不會在別人家裏表現出來。

所以，楊采薇其實也很好奇，姥爺是怎麽發現她撐着了的呢？

“娘，我沒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別的事情。天兒不早了，您快回去吧，明兒還得早起做早飯呢。”秦春梅趕緊收起自己的眼淚，把郭氏送出門。

郭氏走了之後，秦春梅立刻把山楂幹遞給楊采薇，“給，快吃吧，這個山楂幹，有助消化的，你吃了就好一些了。”

楊采薇自然是知道山楂有助消化的作用的，她只是特別的感慨，為什麽自己明明已經收斂的很好。郭氏和秦春梅都沒有發現她吃撐了，可是姥爺秦海鵬卻一眼就能夠看穿自己吃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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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姥爺啊，別看他悶不吭聲的，其實心裏比誰都明白。”秦春梅嘆口氣道：“他其實特別的細心，我們小的時候，有什麽不舒服，自己還沒能表達出來，你姥爺馬上就幫我們弄好了。”

楊采薇一邊往自己嘴裏塞着山楂幹，一邊想着姥爺的事情，她總覺得姥爺給自己的感覺特別的熟悉。這會兒，吃着姥爺辛苦弄來的山楂幹，就更加感覺到熟悉了。

思索了半天，楊采薇突然跳起來，喊道：“爺爺，小老頭！”

“大丫，你說什麽胡話呢，快睡覺，明天還得早點起來呢。”秦春梅早就在旁邊睡得迷迷糊糊的了，她聽到身邊楊采薇的動靜，說了幾句，拍拍楊采薇，示意她快點睡覺。

楊采薇連忙躺下來，心裏止不住的翻騰。是啊，自己怎麽能把上輩子唯一一個會對自己豪，把自己當成寶貝牽挂着的小老頭給忘記了呢？

“爺爺~~~”楊采薇喃喃的低聲喊道，還記得自己一點點大的時候，他就守在自己的身邊，自己的名字就是他取得。

還記得，他用自己早已不再強壯的臂膀摟着自己，跟自己說自己名字的由來。“采薇啊，你的名字是詩經裏描述老兵的呢，就是講爺爺還有爺爺的戰友的。所以啊，你長大之後，一定要記得爺爺，還有爺爺的那些老朋友啊！他們都走了，就剩下我們幾個了。爺爺也老了。只能希望你們下一輩的人，能記住他們了。”

還記得那個小老頭，在自己生病的時候，焦急的不得了，圍着自己團團轉，讓身邊的勤務兵不停的催促着他自己的保健醫生。就說自己生病了，讓醫生趕緊過來。

還是那個小老頭，在母親又一次懷孕，被确定為男孩的時候。用自己已經不再有力的大手，顫抖的握住她的手，斬釘截鐵的說：“不行，一定要去流掉，咱們不能跟國家政策逆着走！”

可是，在抱她回屋的時候，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下來，看着懵懂的自己，說道：“采薇啊，你爸爸是個重男輕女的，爺爺要是不抓着國家的政策，以後，這個家，就沒有你的位置啦！”

可是，在她長大了之後，偷偷聽到陳爺爺他們讨論這件事，才知道，原來，爺爺才是那個最重男輕女的那個。他一直念叨着，沒有男娃，就是斷了子孫。可是為了自己，為了保住自己在楊家的位置，他硬是狠心親手弄死了自己的孫子。

還記得當時自己聽到這個事情的時候，心中那鋪天蓋地洶湧而來的情緒，差點将她淹沒。

沒有那個小老頭一直護着自己，就沒有自己楊家大小姐受盡寵愛的前半生。就連他生命的最後一個瞬間，也是一心惦記着自己，還把自己多年收集的寶貝全都給了她。

那個傻老頭，最後還勸着她多聽那個渣爹的話，好好跟他相處，說他要走了，不能繼續護着她了。自己以後要懂事，有他給的那些東西，時不時的給渣爹一點甜頭，她以後的日子才能好過一些。

只是，他不知道，他給自己最寶貝的孫女安排好了一切，卻沒有料到人心。自己的那個兒子，早就有了別的家，別的孩子了。除了逼着她交出那些寶貝，就沒有別的話跟楊采薇說了。

自從楊采薇離開那個肮髒的家之後，就很久沒有想起自己的爺爺了，今天，姥爺的這個舉動，還有之前他給楊采薇的熟悉感，讓楊采薇霎時間想到了那個小老頭，淚水如同洪水般開始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