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隔壁的聲音還在不停地傳過來。

柳丹雯不知道在對誰說，這個孩子不能留，如果被發現了什麽就不好了。另一個人的聲音很低，聽不分明，卻聽得出他一直在勸柳丹雯，讓她留着這個孩子。

“你不過是想到時候借着這個孩子撈一筆錢而已。”柳丹雯的聲音忽然尖銳起來，“你有沒有想過我的立場。如果這件事被發現了，我這麽多年來受的那麽多委屈就白受了！”

“那也是你自找的！”那個男聲忽然大了起來，很是憤怒的樣子。

葉千雪聽着那個聲音，心中咯噔一下。

趙凜看着她臉上的表情，小心地問：“怎麽了？”

葉千雪垂下眼簾，輕輕搖搖頭：“不，沒什麽。”心中卻驚疑不定。如果沒記錯，這個聲音……

但是，為什麽他會在這裏？他不是應該不在本城嗎？而且，柳丹雯的那個情夫，也不該是他。

一時之間，葉千雪心亂如麻。

王琦玉和魏宇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同時也分辨出了隔壁那個女聲是誰。王琦玉伸出手去覆蓋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輕聲說：“放心吧，無論你想幹什麽，我們都會幫你的。”

魏宇在一旁連連點頭：“是啊，姐你放心吧。”

葉千雪勉強露出了一個笑臉。

趙凜忽然站起來，走到她身邊，歉意地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讓你心情不好了。”

葉千雪回神，搖搖頭：“不，不關你的事。我還要謝謝你讓我知道了這件事。”停一停，她擡頭，溫柔地對趙凜笑笑，說一聲謝謝。

趙凜也勾了勾嘴角。

四個人坐在那裏，聽着隔壁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最後不知道兩個人商量出了什麽，結賬離開。四個人這才松了一口氣，趙凜拍拍手：“吃吧，都涼了。”

葉千雪心不在焉地夾了兩筷子，忽然就丢了下來：“對不起，趙凜。你的生日，倒因為我鬧得大家不愉快。”

“姐，你瞎說什麽。要不是他安排這樣一個位置，哪裏會發生這種事。”魏宇不滿地叫，順便狠狠地瞪了趙凜一眼：“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趙凜苦笑，嘆息，然後站起來：“算了，我也吃不下去了。我們換個地方吧。”

說完，不等答話，他就招手叫了服務員進來，準備結賬。

王琦玉卻坐着不動，慢吞吞地說：“真是浪費，來，小雪，我們把東西打包回去。”

葉千雪勾勾嘴角，沒什麽情緒地答應下來。趙凜在邊上瞪眼，被魏宇一聲冷笑，狠狠地甩了一個眼刀過去。

最後四個人是餓着肚子走出去的。

王琦玉一直挽着葉千雪，竭力想逗她多說話，讓她從失落中走出來。趙凜和魏宇相互瞪着眼，彼此在言語之間不動聲色地鄙視對方。

葉千雪看着，忽然就笑起來：“謝謝你們。我要回去了。”

趙凜有些失落：“我送你回去？這裏叫車也不方便。”

葉千雪遲疑片刻，搖頭：“對不起，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說完，對王琦玉和魏宇說聲再見，轉身就走。

魏宇想要追上去，被王琦玉攔住了：“她心情不好，我們過一會兒給她打個電話就行了。”

葉千雪的心情确實不好。

上輩子的一個固有記憶，在今天陡然間被推翻了。

她一直以為小姨顧長卿和小姨夫張錦文之間是伉俪情深，結果今天她居然聽到張錦文和柳丹雯在一起，還說起了孩子的事。

她不敢相信自己心中冒出來的那個懷疑。

快到家的時候，她提前下了車，沿着路慢慢地往前走，拿出手機給顧長卿打電話。

三聲之後，顧長卿接了電話，語調溫柔：“小雪，有什麽事嗎？”

“不，沒什麽，只是有點想小姨了。”葉千雪竭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快，聽起來帶着笑：“期末考試剛剛過，我覺得我應該能前進好多名次。”

“真的嗎？”顧長卿毫不懷疑葉千雪的話，只是純粹地在為她驚喜，“那太好了。看起來懷銘教得很用心呢。”

“懷銘？”葉千雪挑眉，“小姨你叫得真親熱。”

顧長卿嗔怪地說：“你這孩子，瞎想什麽呢。等成績出來了，一定要告訴我，我在這邊替你慶祝。”

葉千雪一邊說好，一邊手心默默出汗，狀似不經意地問：“小姨夫呢？”

顧長卿毫無防備地回答：“他有點事去外頭辦事了，現在還沒回來，估計要在外頭住一晚上了。”

“小姨夫經常這樣嗎？”葉千雪不用裝，聲音中就帶上了不滿。

顧長卿輕笑：“不會，只是偶爾加班，他就在公司裏住下了。之前不覺得，到了這邊之後，才發現這邊的分公司亂得一塌糊塗。這些天錦文一直在整頓，現在總算是有點頭緒了。”

葉千雪表示自己知道了，一顆心卻往下沉，“小姨，我過年前去看你和寶寶吧？”

顧長卿立刻表示了歡迎，又遲疑着說：“過年前，姐夫和那個柳丹雯要辦婚禮，你能有時間過來嗎？"

“婚禮而已，不過是一天的事，我參加完了就可以過去了。”葉千雪毫不在意地回答，“就這樣定下了，我到香港去陪小姨你過年。”

不等顧長卿反對，她就匆匆地說了再見，挂斷了電話。

随後，她走了兩步，眼淚忽然間就流了出來，痛苦得蹲了下來。

為什麽，要打碎她最後的美好呢……

情深意重忽然間變成虛情假意，這樣的落差，讓葉千雪無所适從。

一個身影悄悄地站到她身邊來，就那樣一直站在那裏，直到她擡起頭。

“你，不要緊吧？”趙凜的臉在昏黃的路燈下看得不是很分明，但是臉上的關切卻不會錯。

只是對葉千雪來說，這樣的關切忽然間變得如此令人讨厭。

“你在這裏幹什麽？”她冷冰冰地問，“你在跟蹤我嗎？”

趙凜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麽不高興，盯着她只是看：“不高興了？”

葉千雪等不到他的回答，毫不猶豫轉身就走。趙凜亦步亦趨地跟上去：“為什麽不高興，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就算沒有回答，他也依舊沒有放棄的意思，一直跟到了葉家門口。在葉千雪伸手去按通話按鈕之前，他一把扳過了她的身體，讓她和自己面對面：“到底出了什麽事，讓你的心情一下子變得這麽糟糕。”

他分外不解，也覺得格外不安：“就算是知道你那個可能的繼母有出軌的嫌疑，不是正好讓她離開嗎？為什麽你會不高興？”

葉千雪懶懶地伸手去撥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跟你有什麽關系，放手。”

趙凜卻不放，微微低頭，看進她的眼睛裏：“那個男人，有什麽不對嗎？”

葉千雪偏過頭去，不說話。

“果然是這樣。那個男人是你認識的人？是你熟悉的人？他和柳丹雯在一起，讓你覺得格外無法接受？”趙凜一步步地追問，葉千雪只覺得心裏最難堪的一面被一點一點地撕開，忽然間就爆發了出來：“就算是，這個和你有什麽關系。你是什麽人，憑什麽來管這些事。你以為你是太平洋警察，管的真寬！”

見她這副模樣，趙凜反而微笑起來。

這種微笑不同于他平日裏那種禮貌的，親切的，溫柔的笑，反而戴上了幾分邪氣，一如當時設計了柳菲菲之後，見到他的那個夜晚。

“因為我樂意。”他抓着葉千雪的肩膀，一字一頓地說，額頭抵着她的額頭：“不過是一個出軌的女人，解決起來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何必露出這種表情來，讓人看了都難過。”

稍微退後一些，他伸手去勾葉千雪的下巴，讓她擡頭看向自己：“別犯傻了，那種人根本不值得你難過。”

葉千雪心中分外煩躁，側臉想掙脫他的手：“你知道什麽？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在這裏說這些有什麽用……”

她的眼淚居然立刻就落了下來。

下一刻，她落入一個懷抱，有人緊緊地擁抱她：“好了，別哭了，我會難過的。”趙凜貼着她的耳朵低聲地說：“不管那個男人和柳丹雯是什麽關系，既然他已經背叛了你的期望，那麽就不需要為他難過了。你的心裏面，只需要有那些真的對你好的人就行，別的人，都沒有必要存在。”

葉千雪明白兩個人之間太過親密，但是這個時侯，她忽然間就不想抗拒這樣一個溫暖的擁抱。

貼着趙凜的胸口，她的眼淚悄無聲息地沾濕了他的衣襟。

“不哭了。”趙凜的聲音變得格外溫柔，依舊緊緊地擁抱着她。

哭了一陣，漸漸回過神的葉千雪覺得微微有些尴尬。

自己不是真正的十六歲的少女，如今居然要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來安慰，真是有些丢臉。

她從趙凜胸前擡起頭，抹去了眼淚：“謝謝你了。剛剛不好意思。”

“不用謝，”趙凜說，“對我，你永遠不用說謝謝。因為，”他忽然一勾唇角，露出一個邪氣的笑臉，“我回自己取回代價。”

一低頭，一個吻就落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發現寫得有些小言，但是……當時這些字真的是刷刷刷就流出來了，我根本就是下意識地寫出來的……跪，原來在我心中，一直有這樣的念頭和場景，一不小心就跑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