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百裏晴遷難以平複內心的震蕩。難道無情,沒有死?
氣氛已然沉寂,雪淩霄似乎不願多說。因為無情的過去與現在,只有他自己說的算。別人,始終無權幹涉。
百裏晴遷沉默地折起紙張,收入懷中。有了這份名單,她便可以短時間內召集一部分人,去化骨樓探一探。
“這氣溫還是很冷,來,喝杯茶暖暖。”柳長歌端着托盤走了進來,将茶水遞過去。
雪淩霄盯着長歌的舉動,從容的接過茶杯,輕嗅茶香,笑着對長歌說:“公主親自為在下端茶,真讓在下受寵若驚。我便以茶代酒,敬公主一杯。”
柳長歌詫異一愣,這男人居然知曉她的身份?是晴遷說的嗎?
百裏晴遷當然不會告訴雪淩霄長歌的真實身份,他能知道,無非是利用了絕厲堂的勢力,暗中調查了她身邊人的底細,這才知曉了長歌的身份。
他的态度很友善,對長歌也很客氣。如此一來,百裏晴遷便放下了心,“既然人家想敬你一杯,你就以茶代酒吧。”
柳長歌端起茶,與雪淩霄對飲一杯。
雪淩霄大笑了一聲,扔下茶杯便轉身離去,“能與皇朝公主對飲,乃是我雪淩霄的榮幸。”
那男人的輕功好厲害,長歌詫異地微張着嘴,他的身影就像一只白色的輕燕,在眨眼間,已經不見了。是從哪個方向消失的?根本就無法洞悉。
“很驚訝嗎?”晴遷玩味地看着她。
長歌不會輕功,無法感覺騰飛的快意。雪淩霄內功深厚,他的輕功在中原中也是屈指可數的,然後,他的真實身份,她卻并不知曉。
雪淩霄很聰明,他沒有在名單之中,寫上自己的來歷。為的,就是不想暴漏身份。
百裏晴遷已經說了,她要知道絕厲堂全部下屬的人員身份底細,這個雪淩霄,好像比傳說中的副堂主,還要神秘。
不過,百裏晴遷對雪淩霄沒有興趣,她對另外一個人,卻産生了極大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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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那撫琴之人……
她依然在院子裏彈琴,靜靜的彈奏,仿佛彈的不是琴,而是人生。
她把這琴,當做她的人生。也許這琴,就是她的人生。
鳴烈面無表情地俯視着她,她在化骨樓已經很久了,多久了呢?應該快三年了吧。三年,她在化骨樓中度過四季,然而每天只是彈琴。
鳴烈不得不佩服,她很年輕,那雙淺淡的眉,彎而長,眉梢上揚,給人很妩媚的感覺。她卻始終穿着那件素的不能在素的長衫。就像她平淡的人生,毫無半點起伏。
鳴烈深度懷疑,她就只會彈這一首曲子。春夏秋冬都在彈!他是個粗人,不懂曲中的奧妙。可是每次聽,心中卻總是徘徊着憂傷,壓制不住的憂傷情感。
他是個殺手,根本不能有任何情感。喜怒哀樂不屬于他們,永遠都不屬于。即便有參透的機會,他們也會避而遠之。只有無情的人,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鳴烈的手抓着欄杆,似乎今時不同往日,也許是她彈曲的心境有所改變。聽着這首旋律急速的曲子,他壓抑不住內氣翻騰,忽然巨吼了一聲。
淩厲的內氣透過自身,咔!遠處的枯樹忽然顫抖。
一根枯枝掉落在面前,她盯着這根枯枝,停下撫琴的動作。
每當她彈琴的時候,那個男人總是在某個角落裏窺探她。也許是奉了化骨心之命,看守她吧。可是,那男人的眼神,似乎每次都不一樣。
就像現在,他居然用一種憂傷的目光望着她。她沒有擡頭,卻能感受得到。那種憂傷的氣息,曾幾何時,她都沒有認真去體會了呢。
也許憂傷的氣息不只是從鳴烈身上體會,也從另外一個位置,感受到了憂傷。素雅的衫子在冷風裏飄飄欲飛,極長的發絲超越了長衫的範圍,帶着節奏的紛飛着。
鳴烈的唇邊勾起一抹笑,這是他盯上獵物後的習慣性動作。他的身軀徹底融入了冷風之中,在冬日的暖陽傾斜下來的剎那,已經離開了她的視線。
黑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鳴烈落到屋頂,負手凝視着對面的男人。“名震天下的公孫莊主,居然來我化骨樓做客。可惜啊,我們樓主不喜歡下棋,無法與公孫莊主對弈。就讓在下,陪公孫莊主玩玩如何?”
公孫棋望着院中的女子,她依舊如當初那般從容。
時光飛逝,掩埋了你曾經的鋒芒。此刻的你,卻在歷經滄桑之後,變得如此祥和。
公孫棋的臉上露出了苦澀的微笑,他來或不來,結果都是一樣的。他尊重她的選擇,卻無法對化骨心的野心視而不見。
無需多說,公孫棋無視鳴烈的咄咄逼人,飛身接近女子。斜面烈風滾滾,像是算準方位般,當公孫棋将要落地之時,淩厲的擦過他的臉頰。
公孫棋旋轉身姿,發絲纏繞在風中,儒衫飛旋。五道白光從掌心飄出,這一瞬,他已經站在了女子的身旁。
鳴烈側身翻轉,步履飛踏,飛揚的塵土逐漸消散,露出他挺拔的身軀。五指間,夾着公孫棋方才射出的五枚白棋。“公孫莊主棋藝高超,在下佩服。但今日,你确定你能安然無恙的,離開化骨樓嗎?”
煙塵散去了,鳴烈的身後,站着數百名殺手。這些人的面孔雖然不同,但他們的表情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冷漠無情,眼中的嗜殺之意,再明顯不過。
面對化骨樓的暗殺團,公孫棋并沒有懼怕,而是溫和地看着女子,“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只會彈這一首曲子。什麽時候,你能給我彈奏一首快樂的呢?”
令鳴烈詫異的是,女子素面朝天的容顏,這三年來恐只有一種淡然表情的容顏,居然會露出冰冷的神情。
女子在意之人,永遠都不是公孫棋。
所以公孫棋就算再表現的關懷備至,也得不到她的回應。她能給公孫棋的,只有一句生硬的話語,“請你離開。”
公孫棋從來沒有嘗試過,心痛的滋味。記得當年夫人難産而死,他所能給予的情感,也只有無言的沉默。現在,他卻體會了心痛的感覺!“也許你對一切都不在乎,可我卻無法眼睜睜看着你痛苦。跟我一起離開。”
公孫棋伸手攬住了女子,蓬勃內氣從寬袖中散出,沉重的古琴翻飛而起,在空中不斷旋轉。日光投影在地面,那架古琴,已經被公孫棋背在身後。
無數道冰冷的殺氣從四面八方襲來,公孫棋拉着女子迅速後退。一股氣力壓迫而來,震蕩了胸肺。
公孫棋盯着鳴烈的眼神,似乎殺意兩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氣息。
內斂的嗜殺擴散在眼中,鳴烈的眼睛居然變得血紅無比,像是吞噬了鮮血一樣,宛如地獄修羅。逆風飄亂的黑發裏,藏着無數道戾氣。
公孫棋明顯的感受到,鳴烈的氣息有了變化。方才那股殺氣還很淺淡,此時此刻,卻像是一張血色戾網,毫不留情的籠罩而來。
一道細微的銀芒剎那間穿透戾網的禁锢,朝鳴烈射去之際,四五十道勁氣從四面八方迎來。
公孫棋停止後退,眼前光影飛掠,如同兩種陣營交錯争鋒。那四五十道勁氣,便是那些人的武器。
各種不同的武器回歸了主人的手裏,他們身穿黑衣,用黑色綢緞遮着面孔。一身氣息仿佛比化骨樓的殺手還要冷酷,在場唯一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的女子,顯得何其突出。
那道寸芒并沒有傷害到鳴烈,而他卻看清了女子的面容。“百裏晴遷!”
百裏晴遷閃到公孫棋面前,似不願與鳴烈多說,直接抓住女子的手臂,騰飛九天。公孫棋背着古琴,倒退風中。
鳴烈自然想追,但這隊不知從哪來的黑衣人,各個武藝高強,深藏不露。
然,他們的任務并不是殺人,而是要托住鳴烈以及化骨樓的這些殺手。
忽現絕厲令,他們四十五個人也是臨時被召集而來。因為居住的地方離川州很近,他們的速度也很快。
可讓他們吃驚的是,執掌令牌的人,居然不是無情。而是百裏晴遷!任務是,突襲化骨樓……
原本公孫棋是跟在晴遷身後的,但在途中卻出了點意外。他聞到了一股奇特的香氣,那是讓人感覺很美好的味道。
究竟是什麽嗎?他猶豫片刻,背後一空,古琴不見了。
百裏晴遷眉頭一皺,停下腳步。身旁的女子始終不言不語。
公孫棋跟了上來,落在女子身邊。
女子立刻問:“琴呢?”
公孫棋嘆道:“方才我聞到了一種香氣,讓我卸下了提防,卻發現琴已經不見了。”
百裏晴遷覺得事有蹊跷,也許是很久之前的記憶吧。記憶中,能夠利用香氣突襲對手的人,絕不是善類。也許,是她心中想的那個人。“你們先回風琴樓,我去追。”
女子忽然說:“請你務必把我的琴帶回來,因為這琴,牽扯了天下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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