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江湖之大

“荔姐, 你這次來是有事找我？”慢河沒有再客套，直接開口問道。

張荔的手指捏着咖啡紙杯，一次性紙杯的邊沿被他捏得有些變形。褐色的咖啡液在杯中晃動, 圈內雷厲風行的經紀人, 人人畏懼的鐵娘子難得露出糾結的神色。

慢河已經猜出張荔的來意, 但沉默地沒有點破。

“看來荔姐也是對我錄音室的咖啡好奇，想來嘗嘗味道。”片刻後, 慢河輕笑着說道，嗓音依舊清潤。

張荔遲疑地擡頭看向慢河, 慢河朝張荔緩緩伸出手：“荔姐, 歡迎你随時來我這裏坐坐，喝喝咖啡。”

聰明的人不需要點破, 慢河猜出張荔的意圖，并且回複她。

張荔也聽了出來。

“我還有其他客人, 就先不奉陪了。”慢河沖張荔略微颔首，從椅子上站起。

“慢河。”張荔脫口而出：“《butterfly》的事情, 我一直沒有好好地向你道歉。”

慢河勾起不以為然的唇角：“我早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張荔：“……不管怎麽樣，是耀世背信棄義，還有我, 沒能阻止公司的決定……對不起。”

慢河的神色慢慢斂下，臉上一直微笑的男人目光幽遠，回到幾年前。

《butterfly》是慢河熬了一個多月寫出來的作品, 當時他名不見經傳, 花光全部積蓄在帝國半地下做了錄音室, 沒有專業歌手的單子, 全靠一些業餘單子支撐。

張荔找到他，希望他能為封從瑞做一首歌。

封從瑞當時已經出道幾年, 唱功不俗，也有流量，但就是差一首能夠引人共鳴，打動人心的歌曲。

《butterfly》就是這樣一首歌，用蝴蝶絕望破繭的痛苦，描繪愛人無望不舍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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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換掉封從瑞新專原本預定好的主打，只因為主打的制作人是一名已然成名并當紅的制作人Pgo，為了安撫他，耀世将《butterfly》的制作人寫成Pgo。

這對慢河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就像自己辛苦帶大的孩子，認別人做爸爸。

但當時的他又無可奈何，沒有錢，沒有人脈，demo帶已經給了，就算他在網絡上揭穿耀世和Pgo，又能掀起多少水花。

此後，慢河從來沒有再提起過《butterfly》。

至他成名後，有細心的粉絲分析對比《butterfly》的音節旋律非常像出自他的手筆，而Pgo的風格向來都是用時下流行的音樂風格做成旋律，然後簡單堆砌，配合炫技的變調，讓整首歌的格調看似上升一個檔次。

《butterfly》明顯不是Pgo的風格，除了這首歌意外，Pgo之後制作的歌曲又恢複了以往的水平。于是網上自來水傳言四起，《butterfly》其實是慢河當槍手制作的。

甚至跑到Pgo微博下詢問，以性格火爆聞名的Pgo根本不敢回應這些留言。

而慢河也在一次頒獎典禮上，被媒體提起《butterfly》。當時慢河神色立馬變得冷淡，提前結束采訪。

引發更多猜想，無形中做事了《butterfly》真是慢河制作，而被他人偷走的歌曲。

慢河不提，并不代表他已經釋懷。

相反，這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刻的烙印，不願再掀開，是為了将它一直留存着。

“慢河？”見慢河一直沒有回應，張荔遲疑地喊他的名字。

“嗯？”

“其實我這次來，是想邀請你再為封從瑞制作一首歌。”張荔艱難開口。

“荔姐，你知道的，國內的歌手，我不會制作royal以外公司藝人的歌曲。”這是慢河成名以來就秉持的原則。

Royal老板洛景睿是慢河的伯樂，正是他拉了慢河一把，才讓他有了現在的成績。

“但你不是剛給溫疏離他們制作了出道曲？”張荔不甘心。

“這首歌，”慢河微微勾唇：“是孩子們自己寫的，我只是提供了錄音室。如果封從瑞租用我的錄音室，我也很歡迎。”

“這不可能！”張荔瞪大眼，顯然以為是慢河诓騙她：“制作人明明寫着你的名字！”

“demo帶是nightstarry自己錄制的，完成度已經非常高，我只是略微調整了其中小段音節。”

慢河耐着性子解釋：“看到詞曲人了嗎？我的名字排在最末，孩子們說我擔任他們出道曲制作人是他們的夢想，這還是我頭一回，當名不副實的制作人。”慢河摸摸自己的鼻子。

張荔：……

耀世偷走了慢河一首年歌，而nightstarry還給了慢河一首空一歌曲。

聽到這個消息，她仿佛被人扼住喉嚨，再說不出一句話。

就在慢河再次打算離開會議室的時候，張荔再次慌忙開口：“三百萬。”

“慢河，我們願意開三百萬萬，請你制作一首歌。”

這是市面上制作人的天價，一般制作人的制作費在二三十萬，慢河這個級別的也就百來萬，而張荔直接開到三百萬。

一個令所有制作人都難以抗拒的數字。

慢河同樣陷入沉默，張荔盯着慢河的表情，并沒有吃驚或是喜悅，神色冷凝，令張荔摸不透。

“如果不夠，我們還可以再加。”張荔又着急地說道。

用錢砸，還是最有效快速的辦法。

“真是好大一筆錢喲~”一道不屬于兩人之間的清亮嗓音響起，會客室門被打開一條縫，溫疏離從外探進一張臉。

幹淨的素顏依舊漂亮地不像話，褐發松軟，毛茸茸如一顆小栗子。

臉上噙着淡淡的笑意，緋色唇角上揚，如一朵綻放的薔薇花。

“不好意思啊，慢河哥這裏的咖啡香味實在太誘人啦，把我吸引過來啦。”

張荔不敢置信地看着桌上的速溶咖啡，根本沒有現磨咖啡濃郁苦澀的香味，怎麽可能被吸引過來。

溫疏離走進會客室，自在地用飲水機旁的紙杯接了半杯熱水，再抽出一條速溶咖啡，将封條撕開，混着白色糖粉的咖啡末沖入水裏，用包裝袋攪拌了下。

裝作滿足地眯眼深呼吸一口：“好香~”

“張荔姐。”就在張荔臉色無語時，溫疏離緩緩睜開漂亮的瑞鳳眼，開口喊道：“慢河哥這裏的速溶咖啡，可沒包裝成現磨特調。”

張荔臉色微變，溫疏離究竟聽到了些什麽：“你什麽意思？”

“三百萬可真是好大一筆錢呢，只是不知道貴司出這筆錢的用意，是單純為了慢河哥的一首制作曲還是為之前的事情賠罪？”溫疏離挑起漂亮的眼尾，眼角一個小小的紅痣肆意。

“這是我跟慢河之間的事情，跟你沒關系。”張荔唇角抿起，臉色冷漠。

“為什麽沒關系？慢河哥現在是我們的制作人，如果他替某位連高音都唱劈的歌手做糞曲，別人會不會先入為主地認為，我們的歌曲也就這麽回事？”溫疏離強攀關系的本事一流。

“誰的歌是糞曲了？”張荔想到封從瑞那首電鳗主打曲，莫名心虛。

“誰承認誰就是啊。”溫疏離笑嘻嘻。

張荔：……

溫疏離臉上惡劣的笑意更甚：“三百萬，買的不是慢河哥一首歌，而是慢河哥被光明正大剽竊後辛苦打拼起來的口碑。這麽一算，真是太便宜了。”

“你……”

“封從瑞本來就是個大白嗓，之前練習還算勤勉，加上從小就學聲樂，問題還聽不大出來。以他現在的嗓子要出專輯，不加上電音電得人頭皮發麻，就等着被群嘲吧。”溫疏離又作恍然大悟狀捂住嘴：“哦~一位頂流solo變成電鳗歌手，大概也逃不過群嘲的份。”

張荔：封從瑞的demo帶被洩露了麽？這人怎麽什麽都知道？

“張荔姐，我有個中肯的建議。您不該來找慢河哥替封從瑞制作歌曲，而是該勸封從瑞打消出新專的念頭。不然粉絲濾鏡被打破，flop更快~”

張荔有一瞬間，想表演胸口碎大石。

慢河看張荔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紅，以她現在的地位，還真沒人敢當面挖苦嘲諷。

“susu，不可以這樣對前輩無禮。”慢河雖是開口指責，語氣卻是縱容親昵。

溫疏離很是配合：“知道了，慢河哥~我的話說完了。”調皮地聳聳肩，捏着紙杯走出去。

盛凱傑和niel坐在錄音室裏，見溫疏離遲遲才歸：“不是去上衛生間，我們還以為你掉進馬桶裏了。”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将速溶咖啡遞給盛凱傑：“侬，你喜歡的。”

“還是阿離好啊，”盛凱傑也沒明白溫疏離的話，接過紙杯灌了一大口，滿足地哈了聲：“就是這個味~”

溫疏離不能忍受速溶咖啡裏的糖精，他寧願喝速溶黑咖。

“是吧~”将椅子上的包拎起：“走。”

盛凱傑看着溫疏離手裏拎着的銀色鏈條小包，不比手掌大多少，深褐色皮革做成的小箱子形狀。

“你這包——”直男.盛凱傑皺起眉，一臉認真地思索：“除了手機還裝得下啥？”

“不，”溫疏離同樣一臉深刻地回複：“它裝不下手機。”

“啊？”盛凱傑越發費解地指着那只小包：“那它能用來幹嘛？”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溫疏離神秘兮兮地勾起唇角：“它其實是個新型的防身武器——一塊磚頭。”

盛凱傑瞪大眼，好奇地盯着溫疏離手中的包，哦不，磚頭。

“這塊磚頭能比實際的水泥磚頭有用？”輪個頭，這包也就普通水泥磚一半大，輪結實，那就更沒法比了。

一個是水泥灌注實心的，一個是皮革包裹空心的。

“當然。”溫疏離言辭鑿鑿。

“怎麽說？”盛凱傑虛心求教。

鏈條包裹着皮革纏繞在溫疏離纖細的手腕上，将手裏的小包舉起：“它最大的優勢在于，迷惑敵人。”

“乍一眼看到它，是不是都會以為只是個普通的小手包。誰能想到它還可以用來防身，在敵人意圖不軌的時候，出其不意方能制勝。”溫疏離自戀地撩了下額前的碎發：“像我這麽好看的人，就很需要保護好自己。”

盛凱傑被徹底唬住：“哦哦，原來是這樣。”

Niel一臉看傻般看着盛凱傑，再看看溫疏離，這就叫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

走出錄音室，正好撞見張荔離開會議室。

“喲，這是慢河哥的女朋友嗎？”盛凱傑的語氣就差興奮地吹口哨了。

溫疏離：“……不懂別亂講。”

盛凱傑當頭一盆冷水：“诶？不是這樣嗎？”

“好可惜哦，那個女人長得挺漂亮，像是慢河哥喜歡的類型。”

溫疏離&niel：“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三人鬧騰的動靜太大，吸引了張荔的注意。張荔停下腳步，轉過身，正對上溫疏離投來的目光。

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唇正準備開口，只見會客室的門跟着打開，慢河從裏面走出來。

“你們要回去了？”慢河微笑着問。

“是啊，慢河哥，我今晚就把旋律做出來給你。”盛凱傑再次信誓旦旦地保證。

“好，注意休息，別太累了。”慢河擡手拍拍盛凱傑肩膀：“年末你們的活動肯定很多。”

“嗯嗯。”在偶像面前，盛凱傑就是事事聽從的乖乖小狗崽。

推開玻璃門，寒冷的北風直灌入脖頸裏，溫疏離将毛衣往上拉遮住下半張臉。

“阿離，你看那兒有個小孩，學習真刻苦，大冬天在路邊看書。”盛凱傑指着路邊一道穿着黑色羽絨服的細長身影：“niel要是有他一半用功，肯定能考上大學。”

被無辜內涵的落榜生niel不滿嚷嚷：“喂喂喂，學習也是一項天賦好不好，我只是沒有加載學習的技能天賦。”

溫疏離順着盛凱傑指的方向看過去，那個寒冬中捧着本書看的人，可不就是他家倒黴孩子傅奪嘛。

“你們先走。”溫疏離對兩位隊友說道，随後指了指馬路邊的傻狍子：“熟人。”

“啊？”盛凱傑錯愕瞪眼：“江湖之大，處處乃熟人。”

傅奪擡起頭，少年獨有的青澀和張揚眉眼，讓niel忍不住小激動了下：“哇靠，我的天菜啊~嗚嗚嗚，奶狗弟弟~”

Niel從來沒有隐瞞自己的性取向，當初就是因為這個事，被他古板迂腐的老爸從家裏趕出來，進入WM當了練習生。

憑着一張混血漂亮的臉，也算吃得開。

只要不說話，還是時下挺受歡迎的混血小狼類型。但只要開口說話，就會暴露gay裏gay氣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