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軍營
在滿天飛舞的風沙陪伴下,我和其他新兵們被拉到了不知歸屬哪裏的一個犄角旮旯。四周都是山,遠遠望去似綿延千裏,無邊無際。
又是好幾個小時。
總算到了,遠遠能看見氣勢恢宏的大門。哨兵扛着槍站在兩旁的哨崗位上一動不動,兩眼目視前方,軍姿挺拔。車子徑直穿過把守嚴密的大門,還能瞥見哨兵對着司機敬了個标準的軍禮。
大解放停穩後,大家自覺地下車,站在營地大路上四處張望。訓練場上有很多兵蛋子在訓練,盛滿泥漿的池子裏全是看不清臉的人,渾濁的漿水濺落在他們的臉上,衣服上,而他們絲毫不在意。也是了,做多了,便習慣了。
同來的一群人仿佛被眼前的景象驚吓到了,呆呆地看着他們你一拳我一腳,摔倒在池子裏又馬上爬起來繼續對打,沒有多餘的話,只是伴随着強勁的動作發出“喝”、“哈”的聲音。
我覺得很惬意。如今的社會,經濟高速發展,城鎮化工業化簡直如火箭般的神速。外面的世界高樓林立,到處都是鋼筋水泥,呼吸到的只有那喧嚣之中的鐵鏽味。飛馳的汽車排放出難聞的尾氣,惡心地令人作嘔。而這裏,一呼一吸之間只有淡淡的青草香。這裏的天空很藍,很純淨,似能聞到陽光的味道。這裏的景色很美,一山一水都飽含深情。這裏只有單純的兵蛋子們,沒有世俗的勾心鬥角。除了洪亮有力的爆破聲,留在記憶深處的只有一片寧靜,安詳。
“立正!”
随着一聲暴喝,我們還懶散的身體已經比思想先一步做出反應,雙手貼在腿側,昂首挺胸。那些細小的隐匿在眼睛裏的好奇心迅速消散,只剩一臉生澀的嚴肅假裝很認真。
“別以為你們是來旅游觀光的,進了這裏,你們什麽都不是,你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服從命令,遵守這裏的規矩!”新兵連長扯着嗓子吼着。他不知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們面前,一張方正的黑臉不茍言笑。
第一排的某個新兵蛋子瞪大了眼睛望着那個黝黑的連長,似乎對他說的“你們什麽都不是”有些疑問。
他倒黴了。
因為連長很快發現了他。“怎麽,有疑問?心裏不爽想反抗?”
“不不不,連長,不是的……”
“打報告!”
“報告!我沒有疑問!”
“你他媽最好不要有問題來煩我,最煩你們這些新兵蛋子啥也不懂,巴巴地跑到這鬼地方來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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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班長!”
“到!”一班長從後面走過來,“連長,什麽事?”
“帶他們去安置宿舍和行李,晚飯時間操場集合!”
“是,連長!”
于是我們被帶到宿舍樓下歸整。
這裏還是有些老舊,好些地方都有牆灰掉落。五層的小樓,便是我們今後的容身之所。
一班長站在樓前,拿出名單開始分配宿舍。
我被分到了三班。
走進三班宿舍的時候,裏面已經有人了。一共六個鋪,有三個人對上了自己的鋪號,說說笑笑地正在整理行李。我慢騰騰地走到自己的鋪位,是個下鋪。也好,方便。天知道我其實更喜歡上鋪,不會被人打擾。好吧,在這裏想要安安靜靜似乎是不可能了,但顯然更方便随時集合。
他們見有人進來,便扔掉自己手裏的活計湊過來。不過三兩分鐘,不過三兩句話,彼此都已熟絡起來。孟向北、程辰、顧郎,還有一個鋪沒人。
我沒有很熱切地說很多話,只偶爾應兩聲他們的問題,他們也不在意,只當我本性如此。看來,他們也不難相處。只不過,他們還是狠狠鄙視了我的名字。但更能引起笑點的明顯非顧郎莫屬。剽悍魁梧的體格,卻取了個玉樹臨風,溫潤如玉的名字。
還剩一個人。
大家都收拾完了自己的東西,無事可做,又沒接到命令,就開始猜測起還未來報到的神秘人士。正當大家衆說紛纭,在疑惑到底是何方人士時,這位神秘人就出現了。
我坐在鋪上安靜地聽着他們胡亂猜測,忽而就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聲音——“啊,新兵連三班,到了!”
擡眼的那個瞬間,溫暖的陽光似乎迷了我的眼,竟怔怔的睜着,不會動了。
那個人從門外走進來,陽光在他背後四散開來,形成一圈光暈,唯美極了。他背着背包,手提着出發時都會分發的行李袋,一身普通的綠軍裝竟在他身上穿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大家好,我叫沈洋,以後我們就是戰友啦!”他笑的一臉燦爛。“沈陽?莫不是遼寧省會?哈哈”顧郎忍不住大笑,又來一個名字奇葩的人。“嘿嘿,我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啦,不是那個陽光的陽,而是海洋的洋。我爸說希望我長大當個海軍,沒想到跑陸軍來了,嘿嘿。”他仔細地解釋他的名字,還有點腼腆,笑的燦爛的臉上浮着些許紅暈。
”陰差陽錯了吧?哈哈,你就安安分分在這呆着吧!”顧郎倒是嘴不饒人。
很快,他把其他人都認了個遍,徑直走到我面前。
“你好,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戰友了,秦之聲!”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我在車上就注意到你了,不愛說話,總是沉默着。”
原來他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哦。”戰友就戰友吧,這裏誰不是呢?我總是這樣,從不期望會有誰陪伴。
“你的名字很有意思,情之深,則愛之切。”他轉而評論起我的名字,毫不在意我的冷淡。
“嗯。”這樣的評價太多,才剛有人取笑完,我也已經習慣。
可他似乎可以把單純的一個名字研究的更透徹。
“我猜你上輩子肯定是個癡情專一的人,嗯,一定。”
哦?我倒不知一個名字竟有如此深意,父母大概只是随便取的。
“哎,真不知今生你會對哪個女子癡情一世,被你愛上的人一定很幸福。”
誰知道呢,也許我一輩子都不會愛上任何人。
“阿聲,我可以教你阿聲嗎?我比你大喲!”他又換了一個話題。
“嗯?”
“好不好嘛,我以後就叫你阿聲。”他繼續強調一遍。
“随便。”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
“那你答應咯,可不能反悔!”不過如此小事,他竟分外開心。
“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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