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 （十三）

以前上道教史的時候，不管前面的座位是空的還是滿的，蒼都是堅持坐在最後一排，老師都習慣了，連他自己也習慣了。

不過最近這個習慣改了，蒼上課之前早早的來了，坐在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正好對着講臺，他說，這裏視野好。

這次劍子坐在他旁邊，蒼看老師，他看蒼。

這小差開得也太明顯了，還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翠山行看了看點名簿，對他道：“劍子是吧？請你來回答一下張陵的生平和主要著作，還有他所要表達的中心思想是什麽？”

劍子“噌”地一下站起來，支支吾吾道：“呃...他...”

這人他還挺不熟的，他眼角撇到蒼在壞笑，想起了上次他給龍宿出的馊主意，眼珠子一轉，對着翠山行笑道：“老師，這個張陵我挺不熟的，但是我知道有一個人跟他很熟...”

蒼看到劍子轉向他的笑臉，頓時全身寒毛直立，果然劍子一拍手，用隆重介紹的手勢對準了他，激昂道：“他就是我身邊這位蒼同學！他曾經跟我說過他對張陵有着濃厚的興趣，為此他還曾通宵查閱與張陵有關的文獻和書籍呢，他還跟我說想和老師你來一次關于張陵的心靈交流，不過就是不知道老師你願不願意...”

翠山行聽完了劍子話，只覺得一頭霧水，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蒼的臉已經全黑了，他收起了平時耷拉着的眼皮，整平了平時總是上翹着的嘴角，靜靜地坐在位置上擡頭看劍子，整個教室忽然變得異常安靜，空氣中流動着詭異的氣流。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不妥的氣氛，除了劍子，他含笑着垂下頭直視蒼的眼睛，絲毫不被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殺氣所影響。

就在兩人電石火光的時候，一聲清咳打斷了他們無聲的交流。

翠山行冷着臉看劍子，帶着嚴厲的口吻，道：“劍子同學，不知道就說不知道，不要拐彎抹角的扯東扯西，更不要随便開老師的玩笑。”

劍子是個懂得見好就收的人，他歉然道：“對不起老師。”

“嗯...”翠山行點點頭，“坐下吧，上課不要再開小差了。”

劍子讪讪坐下，翠山行意味深長地看了蒼一眼，轉身繼續講課了。

蒼卻被這一眼震得心尖直發顫，整節課下來他都不能集中起自己的精神。

原本下課之後在操場上應該會有一場“交流會”，然後素還真應招前往調節同學間的矛盾，最後鬧事的兩個人握手言合，然後他們三一起去食堂吃飯，這是一貫的流程。

可是下課後卻什麽也沒發生，蒼只是一個人慢慢地走出教室，沒有同任何一個人有交流，連劍子都有些擔心自己鬧得太過了，蒼真的動怒了。

劍子懷着瑞瑞不安的心情來到蒼的宿舍，蒼正叼着棒棒糖，抱着電腦坐在床上看《動物世界》。

看到他來了，對着裏面努了努嘴，道：“龍宿在上廁所，你等着吧。”

“呃...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來找你的。”

蒼歪過頭，疑惑地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劍子糾結了一會兒，終于開口，道：“今天...你是不是真生氣了？”

蒼一愣，似乎回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東西似的，垂下眼不說話。

劍子有些慌神了，要是是平時的蒼，氣極了就揮拳過來，打完了就完了，哪裏像今天這樣反常的沉默着，劍子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看出來了吧...”

“啊？”劍子正急着呢，他突然輕飄飄的來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劍子一時間都當機了，“什麽？”

蒼擡起頭看他，他的雙眼從來沒有這麽明亮清晰過，劍子都傻了。

“我對他有感覺。”

“你是認真的？！”劍子驚道。

蒼只是看着他，不回答。

“我以為你只是圖新鮮，圖好玩，一時興起而已，你現在說你是認真的？！”劍子覺得自己要瘋魔了，“他可是老師！”

“我一開始也以為我是圖新鮮的，但是今天我突然發現我其實認真了。”

蒼垂下眼簾，想到今天翠山行的那一眼，那一眼帶着疑問、探究、戒備、還有...疏離。蒼的心在那一刻好像被一只看不見的小手狠狠地拽住，鈍痛讓他差點就不能呼吸。

“你認識他才多久？！一個月？不對，最多兩個月！你了解他多少？”

“愛情的産生無關時間長短。”

“好吧，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是你的老師！”

“他只是來代課而已，又不是正式的。”

“學校不會管你是不是正式的，不管怎樣他現在都是你的老師！你是要毀了他，還是要毀了你自己？！”

蒼沉默了，劍子喘着氣，平息自己過于激動的情緒。

“劍子...”蒼擡起頭，皺着眉不悅地看着劍子，問道：“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

劍子剛平息下來的心又沸騰了，他對着蒼破口大罵道：“喜歡你個頭！我喜歡頭豬都不會喜歡你！”

“那你剛剛的表現是怎麽回事？簡直就是一個暗戀者在做的事，你确定你心裏真的沒有一點喜歡我的意思？”蒼難以理解地看着劍子道。

“你！”

“這是真的嗎？”龍宿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他們身邊。

劍子被他吓了一跳，一看是他，便朝他揮了揮手，道：“這裏沒你的事，一邊去。”

龍宿看着他，沒動。

劍子轉過頭去，認真地對着蒼道：“蒼，我是認真的，你們倆的身份懸殊擺在那裏，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蒼頓了頓，把玩着手裏的棒棒糖，道：“我等他當完這一年老師就行了。”

“先不說他對你的想法是怎樣，你确定你等得了一年？”劍子鄭重地看着蒼，道：“你等不了一年的，蒼。”劍子了解蒼，所以他才會這麽勸他。

“趁現在一切還沒開始就将它了斷了吧，我不希望看到你有事。”

蒼看着劍子，半晌後才緩緩開口道：“一切早已經開始了。”

他站起身，用力地拍了拍劍子的肩膀，輕聲道：“謝謝你，你的話我會好好想的。”

蒼走了，劍子呼出一口氣，轉過身來發現龍宿還站在旁邊，好像他從剛才就沒有動過。

“做什麽？”

“拆散別人的姻緣是要遭報應的。”

“哼。”劍子冷笑一聲，道：“你懂什麽？蒼可是老師盯着的人物，要是這事鬧出來，學校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也許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

“你懂什麽？我了解蒼，他可不是你想的那麽讓人放心。”劍子一臉擔憂道。

龍宿忽然拔高了聲音，有些激動道：“就算你了解他，并不代表你能替他決定他的想法！”

劍子皺起眉頭，不耐地看着他，道：“這關你什麽事？”

龍宿噎住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僵持了半晌，龍宿先嘆了一口氣，道：“感情這種事怎麽是你說控制就能控制的。”

“哼...只有那些被愛情沖昏頭腦的人才會這麽說。”劍子有些不屑地輕笑道。

龍宿認真地看了看他，淡淡道：“劍子，不要一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樣子，很惡心。”

劍子皺眉，龍宿從他身邊走了出去，沒再回頭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