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兩位神明（6）

“雖然我很讨厭光明的東西……”他的眉眼下垂，仿佛被渣女傷害過的失戀青年，“但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實現這個小小的願望。”

他的內心有着難以壓抑的狂熱與興奮。

讓他的祭品成為光明聖女……噢，真是太美妙了。

他漫不經心地舔舔唇，蒼白的肌膚更添豔麗。

溫思渺的表情顯得十分僵硬。

如果他能把他的表情藏得再好一點，或許可信度會更高一些。

黑暗神實錘。

怪不得當年是黑暗神被打敗，反派一般不都是死于話多麽？他顯然非常夠格——具備反派心理，話又特別多。

可她轉念又想，既然他如此強大，又怎麽會淪落到當年的地步？

她充分有理由懷疑黑暗神是自作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光明神殿不說，居然還要親手送她成為光明聖女？想來從前這種頂風作案的事他也沒少幹吧？

她小聲地提醒：“冕下，您出現在光明神殿，會不會對您有什麽影響？”

“當然不會。”

俊美豔麗的神明冷哼一聲，卻沒有說具體的原因。

準确來說，他的身體被光明神封印，只剩一縷殘魂藏在書中。

神的殘魂與人不同，即便只是殘魂，依然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望向溫思渺時，他的笑容又重新變得溫柔明亮，“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請求，這些願望與你的本來願望并不沖突。”

這笑容看得溫思渺脊背寒氣直冒。

通常笑容背後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她的心中警鈴大作，只有表面的笑容依然甜美：“謝謝您的牽挂。”

卻再無下文。

克裏斯挑了挑眉。

狡猾的小姑娘。

表面上順着他說話，內心的警惕心比誰都高，指不定在想着怎麽逃跑呢。

可惜——

他微笑着，語氣有着顯而易見的黯然：“我更希望聽見你喊我的名字。”

猶豫片刻，溫思渺輕聲喚：“克裏斯。”

仿佛有密密麻麻的電流劃過心頭，她猛地一顫，再次望向克裏斯時，只覺得那雙漆黑的眸子像是她靈魂深處的共鳴。

她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然後又突然反應過來——為什麽在那一刻，她會有一種撲進克裏斯懷中的沖動？

克裏斯沒有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笑得愈加溫柔。

可惜……

她的身上已經打下了屬于他的烙印。

她再也逃不掉了。

這一覺，溫思渺睡得不算安心。

克裏斯早在她就寝之前便離開，房間裏空無一人。她卻覺得心裏空落，似乎少了人的陪伴，變得十分不習慣。

而在入睡之後，似乎又有無數條蛇一樣的網繩纏繞上她的手腕，冰冷滑膩的觸感讓她眉頭直皺，身上無處不軟。

好奇怪……

這種感覺，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是那天克裏斯說出他的名字、心裏酥酥麻麻像是被電了一下之後嗎？

她心裏存疑。

備選的女孩們都起得很早，在修女們的指示下站成兩列，前往大廳。

整個神殿內部都散落着溫暖的碎星，源源不斷的光明之力浸潤着神殿的每一處，為前來禱告的人們送上祝福。

放眼整個大陸，只有光明神殿擁有這樣的能力。

主教們以光明神的雕像為中心，站在雕像的兩側。前方簇擁着一顆巨大的懸浮水晶石，散發出瑩白的光芒。

溫思渺悄悄擡頭看了一眼，發現光明神雕像的臉依然模糊，辨認不出真實的模樣。

神的容顏是不可直視的嗎？

可克裏斯卻絲毫沒有掩飾他的相貌。

難道只有光明神設下了這樣的禁忌？

每一個備選的女孩都要經過聖光的洗禮，然後根據水晶石的光芒來判斷她們的光明元素親和力。

這個過程枯燥而漫長。

主教們圍成一圈，口中念着悠揚低緩的頌歌，調子與她在小教堂聽見嬸嬸唱的有點像——可惜，劃水星人學不來。

幾個容貌美麗的年輕女孩光明元素親和力最高，被安排站在另外一側等待最終的篩選。

溫思渺有些印象，她們都是貴族家族的小姐，有的還在昨天嘲諷過她——以及一衆平民。

如果她們其中有一人被選為光明聖女，她們的表情将會更加高傲。

沒有測試的少女們低聲祈禱，希望可以得到光明神的眷顧。

不久之後，終于輪到了溫思渺。

事實上，她的內心還很是擔憂——這種水晶石究竟測試的只是光明元素的親和力，還是所有的元素？

如果發現她與黑暗神有糾葛……會不會馬上就被送上火刑架？

她面無表情地想，應該不至于這麽倒黴……吧？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在了水晶石上。

緊接着，水晶石迸發出巨大的光芒！

燦爛的光芒直沖穹頂，将神殿照得透徹明亮。仿佛神殿的所有光明元素彙成一團，凝聚成巨大的光束，成為水晶石的能量源。

神殿在一瞬間變得模糊。視線可及之處，只有一片白寥寥的混沌。

溫思渺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混沌空間。

然而現實清晰地告訴她，這是一個陌生的領域。

雲霧缭繞之中，她看見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繡着鎏金紋路的長袍拖地，男人的長發白如霜雪，如同群山之巅萬年生長的雪蓮。

他微微擡起精致的下颌，五官依然模糊如雲團，只有目光仿佛透過雲霧，帶着睥睨天下的漠視與淡然。

那一刻，溫思渺與他對視。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

似乎沒有任何生物能夠走進他的眼底，他的眼瞳是雲霧般的灰色，沒有任何雜質，純粹而徹底。

仿佛高高居于雲端之巅，抛棄一切喜怒哀樂，将萬物視作塵土。

她終于看清了男人的側臉。

只是一瞬間，朦胧的世界在眼前崩塌，她還沒有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面前的主教們已經跪了一地。

他們的目光炙熱而虔誠，望向她時，已滿是謙卑與尊敬——

“聖女殿下！”

“感謝您召喚了光明神！”

那個冰雪一樣淡漠的男人，是光明神？

可他的臉……

他的臉，明明與克裏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