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

生活就是艱難。胡桐輝撐着疲勞的身體跟着一群哥們鬼混一晚,洗個澡就直接去機場了。

剛下飛機,合夥人開着車把他帶到飯店,“哎,真趕巧了,帶你去吃飯。”

到了包廂,吃個屁的飯,直接上桌子拼酒了——都是握着合同的大爺,怎麽敢撂擔子?

啤酒喝完接白酒,白酒喝完接紅酒,最後連黃酒都上了,從中午喝到半夜。老胖子大着舌頭說:“你們的方案很好,很好,合同我一定回去考慮,考慮考慮。”

胡桐輝想給他一酒瓶子。

夜風一吹,胡桐輝拉回點理智。他對司機說:“去金元酒店。”

在車上坐了一會,胡桐輝覺得想吐,還不如走走呢。他對司機說:“我自己走回去,坐車想吐。你把我行李放房間就行。”說完他艱難地掏出一張房卡遞過去,眼前兩個司機,卡都遞歪了。

司機見他這樣說:“胡老板,我還是送你回去吧。”

胡桐輝擺擺手,“我沒暈,車裏坐着太難受。到時候給你打電話。”說着他就他下車了。司機看他步伐還算穩健,就先把車開走了。

路邊不遠有一家便利店,胡桐輝覺得口渴,他摸摸錢包還在身上,就放心地走過去。

“歡迎光臨。”

自動感應響起甜膩膩的女聲,胡桐輝睜睜眼。水就在不遠處的架子上,他拿了瓶水去結賬,随手拿了盒口香糖。

小姑娘拿着掃碼器刷了兩遍口香糖,怎麽都不行。

“小寧,你過來看看,這個是不是壞了。”小姑娘叫一旁正在搬貨的寧順。

“我看看。”寧順拿過那盒口香糖,他看鐵盒子被砸凹進去了,數字也被蹭掉倆,掃不出來。貨架上就剩這麽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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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等等,我去換個新的給你。”寧順一擡頭,愣了。

胡桐輝覺得這個聲音特別耳熟,他那點煩躁的心情一下都沒了。他擡頭去看那人,真是熟人。還是上過床的熟人。

寧順頭發有點擋眼了,碎碎的散在額前,他的皮膚很白,看上去特別乖的樣子。

胡桐輝聽唐漢陽說過,彭家給了他一筆錢,寧順就再也沒在牡丹江出現過了。他沒想到這樣也能遇上。

寧順說:“我去給您拿盒新的。”說着他就要退開。

胡桐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怎麽在這?”

寧順扯了一下,沒扯動,“上班啊。”他不敢使勁扯,胡桐輝一看就是喝多了,撒起酒瘋來他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賠的。

“先生,你先松……”

胡桐輝突然發力,将他扯過去,親上他的嘴唇。寧順愣神之際,胡桐輝還咬了他嘴唇一下,寧順想掙開他,反而被他使勁摟着拉了過去,半個身體都扯出櫃臺,櫃臺上的東西掉了一地。

小姑娘在一旁驚叫了一下,這個穿西裝的男人一看就是喝醉酒了,她趕緊上去拉着他說:“先生,先生,你認錯人了,快松開。”

寧順使勁推開他,差點從櫃臺上摔下來。

胡桐輝一下坐在地上,撞到身後的貨架,幸好上邊放的都是薯片,輕輕地空氣包掉下來兩個,一點都不疼。

寧順覺得下唇特別疼,摸了一下,有點腫了。他有些惱怒地想,怎麽那個架子上放的不是罐頭。

胡桐輝這麽使勁一晃,暈得越發厲害,有些站不起來了。

小姑娘趕緊去扶他起來,一個大男人,她小姑娘拉不動,寧順去幫忙扶起來。胡桐輝不依不饒地去摸他臉,寧順甩開他的手。

胡桐輝掉在一旁的電話亮了起來,寧順接起來。

“胡先生您散步到哪裏了?我現在來接你吧。”

寧順開口說:“晨曦路22號,711。他喝醉了,躺店裏了。”

司機吓了一跳,明明剛下車的時候還是一步步走得挺穩的。他趕緊說:“勞煩您,勞煩您,我馬上就到。”

五分鐘後,司機到了,他和寧順一起把胡桐輝扶到車上。半路上,胡桐輝借着搭着寧順肩膀的時機還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司機在一旁使勁道歉,寧順面無表情地甩上車門,沖他擺擺手。

小姑娘問他,“你認識那個人嗎?”

“不認識。”

小姑娘見他面色不善,也不敢問了,默默地去收拾貨架。

淩晨五點半,有人來換班了,寧順收拾好東西走出便利店。

天已經蒙蒙亮了,清晨真是特別冷,寧順這一晚心情異常複雜。胡桐輝鬧了這麽一場,他不生氣,但是也不能算高興。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來了在牡丹江的日子。

胡桐輝是他見過最好的客人,對他最好的人。可這些看起來都是那麽微不足道,像是一塊蓋在身上的毯子,它可以是關心也可以是順手。對的,順手,胡桐輝就是這麽一個溫柔的人,他的溫柔像是蒸汽一樣散發出去。就這麽點微不足道的東西,讓寧順記了這麽久。

火柴的火焰,即使它不夠溫暖全身,卻也是這個漆黑夜晚的唯一火光。

寧順慢慢地呼出一口氣,又吸進一口冰涼的空氣。

遇上又怎麽了,不是一路人,怎麽都走不到一塊。

胡桐輝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了。他捯饬捯饬自己,弄出一副精英模樣來去公司。合夥人見他就扔給他一個好消息,合同簽下來了。

秘書小丁非常崇拜地對他說:“老板真厲害,昨天酒桌上真是神勇!”

胡桐輝不聲不響,接下了他這個贊美。

昨晚他确實喝多了,可是也沒到斷片的程度,最多行為有些不受控制。腦子不清醒了果然下半身思考。

等胡桐輝想起來吃飯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他心說早知道這麽辛苦,就不跟老頭子鬧翻了。閉目養神了一會,胡桐輝下班了。

自己給自己打工真是殘忍,放假都覺得要虧了。

胡桐輝開着車在附近啥轉悠,一個人吃飯也是難事。車開到了晨曦路的711,胡桐輝找了個位置停好車,離便利店有點距離,他慢慢地走過去。

這附近是個居民區,這條路是主幹道,來往還算熱鬧。

離八點半還差兩分鐘,寧順使勁踩着自行車,感覺有點來不及。今天的路有點堵,今家裏的水管裂了,今天在路上遇到胡桐輝,總之寧順遲到了。

胡桐輝在路上把寧順攔了下來,或者說寧順騎太快了,在胡桐輝伸出手那一瞬間,抖了下車頭,摔了。

“這麽着急?”胡桐輝憋着笑把他拉了起來。

寧順沒說話,扶起自行車就走。

“怎麽回事你?”胡桐輝不知道他這個态度從何而來。

“我要遲到了。”寧順低低地說了一句。

這種無形的疏離感,讓胡桐輝有點憋氣。他松了手,有些郁悶。

買賣不在情意還在呢。

胡桐輝踏進店裏的時候,響起一聲甜膩膩的女聲,“歡迎光臨。”

櫃臺前的寧順擡起頭。

胡桐輝去拿了盒速食盒飯,遞給寧順去加熱。

“就你一個?”

“同事上廁所去了。”

“什麽時候下班?”

寧順擡頭看了他一眼,胡桐輝毫不避讓地看着他,“我接你下班。”

“不用了。”現在的氣氛十分尴尬,寧順覺得渾身都要長毛了,十分難受。

“謝謝你,真的不用了。”寧順将東西裝好遞給他。

小姑娘從裏邊急匆匆地出來,“哎,小寧換我來吧。”她一見到胡桐輝“哎”了一聲,他認出胡桐輝就是昨天那個來店裏撒酒瘋的人。

“你好。”胡桐輝笑着跟她打招呼,“昨天實在是太丢臉了,我來看看有什麽要賠的。”

這個理由天衣無縫,胡桐輝說的時候一直盯着寧順。

頭發有點亂,皮膚很白,下唇有點腫,大概是他昨天發酒瘋咬的。

“啊,先生你真是太好了。”小姑娘看上去很高興,“我去點一下把單子拿給你哦。”說完,她又跑裏邊去了。

胡桐輝問他,“我昨天打壞了什麽?”

“單子拿來就知道了。”

“多嗎?”

“不算多。”寧順說。他覺得難受死了,為什麽要笑着說這些話。胡桐輝一直都是這樣,溫柔的,帶着笑意和人說話,有時候看上去特別像調情。

小姑娘拿着毀壞的東西和單子拿給胡桐輝看,都是些糖什麽的,還有兩盒壓扁的保險套。他付了錢,好似随意地問小姑娘,“你們這是夜班?要上到幾點?”

“要五點才下班。”

“挺辛苦。”

“賺錢都辛苦嘛。”小姑娘很健談,胡桐輝走的時候還跟他擺擺手。

第二天早上五點三十,寧順檢查了一下自行車,鏈子掉了。

難怪會摔。

他只好推着車走回去,走出去兩百米,看到一輛黑色本田慢慢開來,然後在他身邊停下來。

胡桐輝降下車窗對他說:“送你回去。”

“不用了。”寧順對他擺擺手,“走回去不遠。”

“把車搬上來呗。”胡桐輝昨晚看他摔的那一下就看到他自行車車鏈掉了。

寧順不知道怎麽就變成這種僵持的界面,像是久別的人不知道該如何交談,親密和客氣的平衡很微妙。他最後還是把自行車塞進後備箱,上了車。

寧順要去拉後邊的車門,誰知道胡桐輝給鎖上了。他坐在副駕駛上,覺得十分地難堪。小心思被發現,讓他覺得虛心。

還好兩人沉默一分鐘後,胡桐輝先開了口:“這邊哪裏能吃早飯?”

現在是五點半,哪裏都能吃早飯。

“前邊拐個彎。”

胡桐輝忽然将車停了下來,他轉頭問寧順,“讨厭我嗎?”

寧順愣了一下,說:“不會,不讨厭你。”

下一刻胡桐輝欺身上前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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