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比陛下的權力都大

天未亮,蕭複離開了臨淵居,虞媗在張嬷嬷的服侍下飲了八珍湯,還沒在床上躺多久,後院的管事許嬷嬷來了。

“殿下,主君臨走前交代了奴,這臨淵居只怕您住的不自在,奴遵照主君吩咐,已經将如意閣打掃幹淨,請殿下移居如意閣。”

屋裏幾個宮女表情都變了,就連張嬷嬷也沉下了臉,兩人同房第一夜就要趕人走,未免太無情。但她畢竟是宮裏出來的,做不得那等橫眉豎眼的模樣。

“驸馬想的周到,只不過這婚事……”

“近來事忙,主君已經許久未曾騰出空回府,昨日難得回來一趟又走了,殿下和主君的婚事是遲早的,何不等主君忙完了,再定下來,”許嬷嬷這時也笑了點。

“說的是,蕭大人一人身兼數職,确實難有閑暇時間,不急于一時,本宮如今已在幽州,等他空了吧,”虞媗輕道,随即朝素瓷擡眸。

素瓷便繞出屏風,将許嬷嬷請了出去。

虞媗坐起身,搭着張嬷嬷緩慢挪到窗前,那些她從鎬京帶來的花植剛種進土裏,這幾天剛有生氣。

“把它們挖出來,送如意閣入土吧。”

張嬷嬷心疼她,“驸馬只是不會疼人,他心底應是有您的,不然也不可能昨晚回來看您。”

虞媗點了點頭,跟她笑道,“本宮明白。”

——

蕭府下人對她很是恭敬,鮮少進如意閣打攪。

如意閣的水土約莫很差,那批從鎬京帶來的花植全部枯萎凋零,底下花匠用盡法子也沒能保下一株。

虞媗惆悵了兩三天,身子養好後,又像是沒事人般,整日窩在房中看書品茶,一連好幾日,仍不見蕭複再回府。

直到月底,明澗回府送來一只白貓,通體雪白,是貓中名貴品種四時好,這只貓一進了如意閣,所有人心都定了下來,蕭複對虞媗是念着的,送玩寵過來算是自己放低姿态來讨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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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澗說,蕭複這兩日都在使衙。

虞媗自然不能駁了蕭複的面子,翌日早起,便着人備好馬車,前去看望他。

幽州早些年紛亂不斷,但這幾年在蕭複的轄管下,已經安穩不少,一路過來,街道井然有序,坊市林立,隐隐有京都之風。

馬車停在使衙門口,牙兵肅清了街道,片刻功夫,從馬車裏下來一美人,懷中抱着一只白貓,身着水紅雲仙紋菱紗裙,她梳着峨髻,頸子細而白秀,耳上的金鑲紅玉耳墜随着她走路輕緩搖蕩。

那些牙兵都是蕭複的親随,無一人敢擡頭看她,只有使衙門前候着的衙推薛豐年盯着她看了半晌,等她走近才躬身道,“大人正與刺史在理事堂處理公務,殿下請随草民到雅堂暫歇。”

虞媗颔首,随他進官署,她不認識這人,但從他這身儒雅的書生打扮,推斷出他是蕭複最倚重的一個門客薛豐年,她微側臉,眉尾輕挑起,殷紅唇瓣沖他彎出笑,“本宮似乎……來的不是時候。”

“殿下不知,幽州、範陽等地已有三個月未降雨,大人一直為這事發愁,正和刺史商議通渠的事,”薛豐年道。

薛豐年恭敬的立在雅堂前,等她被素瓷攙進堂內,門上簾布虛遮,他沒有跟着進去,只道,“草民去叫大人。”

說罷腳步聲遠去。

素瓷把食盒擺上桌,悄聲對虞媗道,“奴婢不懂,通渠這樣的大事不用上報朝廷嗎?”

虞媗嗯了一下,“州府都歸節度使管了,朝廷鞭長莫及,不用上報。”

“比陛下的權力還大,”素瓷嘟囔道,怨不得虞朝曦怕他造反。

虞媗抿緊唇,手摸着白貓,他領了聖旨就絕無反悔之意,她只要安心做他的夫人,其餘事情都不用太擔心。

--

理事堂內坐了一圈将領,蕭複扣着額角,臉色陰厲,四下靜谧的仿佛這些人都是啞巴。

薛豐年推門進來,笑了一聲,“青州地大,那刺史王覺更是塊難啃的骨頭,主公想一下子将其吞下,恐怕有些難。”

蕭複擡手一揮,那幾十個将領便起身告退,只剩薛豐年沒走。

“太慢了。”

“主公太過心急,如今巡按使還在幽州,稍有動作,他們就會發現,不若咱們坐山觀虎鬥,”薛豐年道。

蕭複觑起眼,笑了,“你的意思是讓朝廷派兵?”

薛豐年走近,在他耳邊低聲道,“王覺區區刺史,手中屯兵近十萬,比尋常節度使還威風,陛下都能忌憚您,豈會放過他?卑職前些日子派人暗中前往青州打探,青州幹旱數日,朝廷撥下的赈災款并未發到百姓手中,青州早已民怨四起,目下巡按使在幽州,只要把消息傳給他們,他們必定急着回京,屆時陛下得知,定着兵讨伐王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可以将這些人一網打盡,青州是囊中物,其餘節度使兵力盡損,他順勢起兵,雍朝的皇帝也只能乖乖退位讓賢。

“可,”蕭複捋平袖子上的折痕,起身欲走。

薛豐年收起笑,沉聲道,“那位殿下美貌至極,卑職擔心您會沉溺其中。”

蕭複轉頭乜他,“多慮。”

薛豐年急忙拱手,“卑職鬥膽,殿下初入幽州想來在府中寂寞,您的表妹一直居于蘭陵,不如接她來與殿下作伴,也全了昔日老夫人遺願……”

他頂着蕭複的目光,額頭汗濕。

“接吧,”蕭複跨過門檻離開。

薛豐年擡袖子拭汗,這位表姑娘是老夫人為蕭複定下的未來夫人,有她在府中,想來蕭複不會昏了頭。

--

蕭複掀了簾子一踏進雅堂,就見虞媗抱着白貓靠在椅子上,手裏拿着小肉塊在喂它,那只貓顯然被她喂的很服帖,兩只前足踩在她身前,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指,指尖如蔥,肉末被白貓的舌頭悉數卷幹淨,它仍不知足,湊到虞媗下颌,伸舌試探着舔過。

蕭複走過來,直接從她懷裏拎起白貓扔到地上,“畜生罷了,公主沒必要如此寵溺。”

白貓落地立刻跳上桌,越出窗外。

虞媗一臉錯愕,他、他這是……

那夜記憶湧現,他擒着她的臉低喃,皇族珍寶賜給了他,便不能再容旁的阿貓阿狗玷污。

她當是玩笑話,原來竟是真的嗎?

蕭複伸兩指取走她腰邊的帕子,握住那只被貓舔過的手,細心擦拭。

他這副溫柔神态和那晚的陰鸷強勢判若兩人,虞媗有些恍惚,直到他的手摸到下巴,她又被他挑起臉,他戲谑道,“公主很愛出神,是想家了?”

“沒,”被他觸碰的肌膚發燙,虞媗後仰挪開臉,別開眸子細聲說,“你多日沒回府,本宮帶了些點心來探望。”

蕭複将案桌上的食盒打開,裏面放了幾碟小巧點心,氣味香甜,比幽州這邊的糕點更精致,鎬京那群皇室慣來奢侈,吃喝用度無一不精,蜜罐裏長出來的玩意兒,除了亵玩,好像沒什麽用處。

他隐去眼中鄙夷,挑了塊梅花香餅送到虞媗嘴邊,“太甜了,公主替我吃了吧。”

像逗貓一樣,帶着狎戲。

虞媗臉上浮起一層淡粉,長睫連着抖,還是張一點唇,任他将糕點推進口中,指頭抵在她唇上游動,她本可以推開這只作惡的手,但她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散,想要蜷縮,他已經伸手攬住了細腰,輕輕一帶,就坐到他懷裏。

兩人臉靠的很近,鼻息間呼吸交織,虞媗匆促看他,“你放開本宮。”

蕭複撥開她的右耳墜,細細密密的吻落下來。

虞媗閉着眸依偎在他胸前,極輕的喊了聲不可,耳邊溫熱停下,她聽見脫衣聲,更是想哭,這裏是雅堂,他要在這樣簡陋的地方碰她,再說不在意也覺得難過。

蕭複并未碰她,只脫了外穿的绛紫刻絲鶴氅,将她蓋住,柔聲說,“使衙不是公主該來的地方,我送公主走。”

他抱起虞媗出了門,使衙內的官差都避讓開。

虞媗睜開眼呆望着他,口中糕點甜的酥心,她忽地抱緊蕭複的脖子。

蕭複脊背僵了下,驀地放她進馬車,“往後我會盡量夜裏回府,免得公主寂寞。”

虞媗紅着臉,“你回不回府,不用知會本宮。”

蕭複輕笑一聲,踱步進了衙門。

--

蕭複回了雅堂,提起桌上的食盒照直丢出窗外。

他摩挲着手指,那細滑溫軟的觸感好似還萦繞在指尖,他突然從袖子裏取出那塊帕子,一并扔開,轉身便下了長廊,一直快過二堂門,他又停住腳折返回來。

卻見一小厮撿了虞媗帕子,湊在鼻下深嗅,神情陶醉的讓人作嘔。

蕭複自後方伸手将他掐住,帕子掉在地上,小厮驚恐不已,“小的一時為、為夫人容貌所惑,主公饒命……”

蕭複手一擰,小厮當場氣絕,他撿起地上的帕子重新塞回袖裏,将屍體一腳踢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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