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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關于林很閑男朋友到底是誰這回事, 韓恪在校園論壇上蹲守過,有人分析,是他們美術學院的同班同學屈遙, 頭發比林予賢還要長,過了肩,最近有人在校外見過他倆明目張膽地進出酒店。
本來兩個大男人同時出入酒店并不算什麽,可誰都見過林予賢跟同性有過接吻照,這件事本身就非常值得玩味。
那張偷拍照韓恪反複分析過, 神秘人的頭發并沒有那麽長,應該不是屈遙。
四舍五入, 林很閑在大學期間至少交過兩個男朋友。
韓恪帶着一絲懲戒意味,收回了要陪林予賢留在海市過年的承諾,目光像死魚般凝滞, 冷漠地說:“寒假我要在‘月蝕’提前實習, 不出意外的話, 明年上半年一直會住在校外, 我奉勸你早點跟叔叔阿姨和解, 回到‘正軌’。”
“正軌”被他特意語調頓挫地加重了幾分, 混合那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食用效果堪比燎人腸胃的硫酸。
林予賢病恹恹地回道:“‘正軌’就算了, 我脫軌了這麽多年,早就在邪門歪道裏搭了個別墅, 你別說,空氣新鮮, 風景怡人, 比什麽‘正軌’強多了。”
這句話, 三分是對半年見不到他的賭氣, 七分則是對他跟“月蝕”扯上關系的無名怒火。那位“月蝕”的“長公主”,當面背後不知道陰陽怪氣了他多少次,一見面就是“呦,你怎麽不陪你家男人啊”。
難道要怼“我男人就是蔣維,你特麽瞎嗎”。
大半個學校都知道鄭北溪對“蔣維”心懷不軌,本尊自己能不知道?還故意往別人槍口上撞,到底是有幾分的事先預謀,還有幾分的無心插柳呢。
林予賢把他歸到了人渣陣營,斜了他一眼說:“小眼驢,韓恪,你名字改改吧,別什麽‘恪守己見’,‘恪守成規’,你特麽挺豪放的,就改名韓豪放。不對,不好聽,跟你的臉不匹配。”
他想了又想:“就叫韓小放吧。”
韓恪心裏一沉,果然他還是變成了小眼驢。
林予賢收拾了下有可能被韓恪玩骨裂的一身殘軀,胡亂披了件外套,一瘸一拐地準備出門透氣,韓恪見他歪斜到有點病态,拽住他的手腕,關切道:“你怎麽了,感冒了嗎,我帶你去看看。”
林予賢甩開他的手:“看你個烏龜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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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屬火上澆油,下水道裏扔鞭炮。
林予賢頭也不回地瘸着走了,在樓道拐彎處還看見讨人嫌的鄭北溪,她穿着鮮紅色的風衣,唇色像剛吃了頓小孩,臉色倒沒平時的高冷和不可一世,有點慌亂。她把頭側到牆邊,很小聲地跟他打了招呼。
她目送林予賢曠達灑脫地鼓着掌離開,突然驕恣一笑,徑自念道:“韓恪。”
她在門口偷聽到了。
在林予賢日後的回憶裏,他終于有一天戳着老天爺的脊梁骨頓悟了:一定就是在平安夜這晚,這二位暗度了陳倉。
轉折的确始于此,韓恪在“月蝕”實習的第三天,因為誤喝了一杯被人調換在辦公桌上的咖啡而倒睡不起,醒來時已經躺在一個陌生的酒店。
是個行政套間,窗紗鼓動,空氣裏飄着麝蘭香霭,還有一陣濃烈的血腥味。
這味道他太熟悉了。
他捏着暴跳不止的太陽穴,一臉茫然,忙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物,完好無損。
昨晚是合衣睡的,應該不會出現19歲生日那晚的“盛況”。
“韓恪。”卧室外的客廳傳來一聲軟語。
他迅速從床上下來,循着聲音一頭霧水地走到客廳。
到底是誰知道他的本名。
鄭北溪穿着一層白色輕紗,正桃腮粉臉地端着茶杯坐在沙發上,她沖旁邊幾只躺在血泊裏的死魚使了個眼神,說:“你昨天吓到我了,這些魚都是你從酒店大廳的池子裏撈出來殺掉的,幸好是後半夜,被人看到該怎麽辦啊。”
“你剛叫我什麽。”
“韓恪。”
“我怎麽到這的?”
“你不記得了嗎,難怪,那昨晚的事情也就不足為奇了。”鄭北溪笑着說。
韓恪不可思議地盯着魚的屍體,它們的死狀格外暴戾,內髒層層疊疊地裹在一起,猩紅色的血氣彌漫到了6月1號當晚的回憶。
他身體裏的疼痛迅速燒熱,他仿佛看見一家人的靈魂穿着白色長袍,從他的身旁順次走過,又錯過。
韓恪狠狠瞪了眼躺在地上揉頭的小武,厲聲問道:“是不是你幹的?!”
小武搖了搖頭:“我剛醒,不記得了。”
鄭北溪以為韓恪在質問她,挑起杯中的茶包,雙腿蜷曲斜在沙發上,強顏歡笑道:“把事情推卸在別人身上,就是你的一貫作風嗎?唔,就和你們家的案子一樣,告訴警察說你目擊到了兇手,可你怎麽還活着,真有那麽好心的人會放你一馬嗎。”
這句話像把帶了倒鈎的彎刀,不差分毫地精準刺向韓恪早已碎裂的心髒。
他變成了最微不足道的塵埃。
“你到底想幹什麽。”
韓恪的肝腸被她一點一點地熔盡——這個名字必須保持為一個秘密,起碼和她同在敵人陣營的李晖、胡宗義一定不能知道,即使他們跟父親的死并沒有直接關系。
所有計謀的差之毫厘,都因為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賭不起。
鄭北溪:“我哪裏敢幹什麽呀韓恪,萬一你想不開把我也殺了該怎麽辦。”
她似乎一心一意地篤定那場兇案是出自他的手筆,眼神傲岸,“你發起瘋來,真的很吓人,可你竟然什麽都不記得。”她涼嗖嗖譏笑着說,“所以你是精神分裂嗎。”
這句話林很閑也問過他。
——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還有數次出現的夢游和斷片,他可從來沒喝醉過。
時至今日,此時此地,再回想起那次荒誕至極的“選擇題”,的确是真實發生的嗎?還是他編造的用來讓別人和自己都信服的謊言呢。
“還有誰知道我的名字。”韓恪冷冷問道。
“只有我,放心,我不會跟其他人說的,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說。”
“畢業和我結婚,我喜歡你。”
2023年8月,林予賢的室友,已經轉行當攝影師的屈遙替他介紹了一份奇怪的工作:話劇布景設計。
在別人的授意下,他沒有提到“餘子期”的名字,只是說有人看中了他幾年前放在拍賣行的畫,覺得這份工作适合他。
屈遙在衛生間梳着頭發,鏡子裏的他眼睛狹長,面容清俊,卻喜歡不痛不癢地揭開林予賢的傷疤。
“當初別人騙你交幾十萬的中介費才肯把畫挂出來,現在也算這筆錢花得值了。”他走到林予賢的門口,對着好像被飓風刮過的房間無語了半天,“我說,是時候回歸正軌了。”
這個詞,林予賢聽見有陰影,讓他想起在歪門邪道裏搭的那棟別墅。
從韓恪消失的那一天開始,世界早就颠覆成他難以承受的樣子。
他也想學會好好生活,可連他的“韓小放”都頭也不回地離開,幾年前發生在他們之間的故事就像被毒蛇誤咬啃噬後難以愈合的傷口。
沒有他擁抱的每一天,都像被開槍處決。
住在閣樓裏的童養夫,給自己做每一頓飯的哥,抽胎換骨了幾次,早就坐着火箭飛到了幾光年以外。而他回來了,換了明星的身份,改了名字,卻沒有跟他聯系。
他把有“餘子期”的畫面定格、放大,抱在懷裏才肯睡着,還是沒等到他的消息。
屈遙還在撼動他的決心:“畫幾張圖,三十萬就到手,我都有點後悔轉行,在一個組裏,攝影師的勞務才不到五萬。這麽大的肥羊,快宰啊。”
“我不配。”林予賢裸着後背,潔白,香遠益清,手指因為體重驟然降低而像枯柴。
屈遙盯着那只手看了半天,恻隐心讓他難得做了頓飯,他把色香味都沒有的飯菜擺在床頭,換了個威逼利誘的法子:“你既然想跟他匹配,就應該好好努力。不然……就從了我吧。”
林予賢嫌棄地看了眼燒糊了的紅燒肉,還發出一股臭腳丫子的味道,起身抻了抻胳膊,呆呆地側坐在床邊。
“你再給我解釋一下,別人到底是怎麽看中我的嗎。”
屈遙:“你還記得差點獲獎的那幅畫嗎,《Half Ocean,Half Blaze》,畫裏那個人的身體被切分為二,無法完成地扣合。不對,是半邊頭對半邊腳。當初你給我解釋說,畫的是一個割裂的靈魂。”
“嗯,有感而發。”
“正好,話劇的主題大概也是精神分裂,你們一拍即合。”屈遙似乎不想浪費難得露一手的廚藝,蹲在他的腳邊,緊追不舍道:“快吃,吃了就是從了我。”
這頓飯就算蘸了小米辣也扶不起來。
林予賢目光灼灼地看着屈遙:“是誰給你的勇氣,想靠這頓飯泡你哥我的。”他炫耀着數年前廚藝很好的童養夫,“我味蕾早就被人投喂挑剔了。”
他頓了半天,說:“我去,有群嗎。”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觀看,orz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在使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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