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當我不再愛你
輕盈夢幻的音樂,渲染着男人沉郁而略顯病嬌的歌聲——
吃下去,吃下去
把你的舌頭給我,吃下去
把你的眼睛給我,吃下去
舌尖走遍你的身體,把你的高丸吃下去
……
舞臺背景是紫藍色的光,一束金色的光芒打在舞臺中央,打在正唱着歌曲的男人身上。
他一身裸色絲綢長裙,上半身松散,散着碎鑽的窄肩帶挂在秀麗的肩,整個後背從後肩到後腰全镂空。裙子到了下半身驟然收身,繃緊的胯和臀,縛住他柔美的曲線。裙邊不對稱,一邊露出他穿着水晶高跟鞋的腳,一邊長裙曳地。随着他的漫步,從側面和後面都能看見他水波一樣蕩漾的腰身曲線。
他頭發梳成了光滑的發髻別在後腦,上半張臉罩着黑色的漁網面紗,他的眼波被這面紗阻擋,拉開了和客人們的距離。
今晚的他,顯得疏遠而且高傲。
今晚的Tita塗着鮮豔如血的紅唇,仍點了水晶淚滴。但他籠罩在那金色的光芒裏,與以往哀絕的氣質不同,此刻他看起來那樣昂貴,那樣高不可攀。
所以當他唱出這樣的下流詞兒,臺下激動不已,不斷哄鬧着——
“給你吃啊,TT。”
“大XX,想不想吃……”
……
高傲的男人不為所動,唱歌時嘴角微微翹起,似有若無一絲嘲諷的笑。下流和高傲同時在他身上淋漓盡致地呈現,他才是這愛情游戲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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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唱——
像吃棉花糖,吃掉你的自由
像吃冰激淩,吃掉你的愛情
像吃草莓蛋糕,吃掉你的憂傷
當我不再愛你,我就将你吐出來
當我不再愛你,我就将你吐出來
像狗吐出它,嚼不爛的骨頭
……
男人坐在陰影當中,目光猶如針尖緊緊鎖定舞臺,辛辣的酒精從舌尖蔓延到喉嚨,他試圖撇開所有的怒和怨、愛與恨,試圖從臺上的男人身上讀出一點他的真實。
陸明臣因忍受不了丈夫對他的應付,又怕自己再急火上頭,幹出點什麽不理智的事情,幹脆離家出走,已經一周了。
丈夫很謹慎,在他離開後第三天,才來QUEEN表演,今天才是第二場。上一次是下午,這一回是晚上。
看着臺上唱着這種詞兒,特別是這樣一幅模樣的丈夫,實在很難将他和平日裏那個軟得有些懦弱的男人聯系起來。今晚的他,像一個S女王,手裏只差一根皮鞭,或許不需要也行,他腳上的高跟鞋也能懲罰那些惡心扭曲靈魂。
這是他丈夫的真實嗎?咬緊的牙關繃緊了男人的面皮。一定不是的,這是表演,不是現實。可丈夫面對他時,又何嘗不是在表演?
不,他至少也看到了一點點真實。丈夫的右手腕上,明明白白地戴着他那兩只梵克雅寶的手镯。他握着話筒時,那镯子便滑到小臂中間,舉起手臂舞動時,那镯子便在燈光下折射出金色的光。似乎心知肚明自己有多麽漂亮,那黑網紗罩後的目光,也時不時從舉起的手腕上掠過。
丈夫喜歡他送的手镯!
明明他只是想慢慢試探出丈夫是否真的想成為一個女人,這種對女性首飾的喜歡是他不想看到的。但也是這點喜歡,成了這衆多虛假的表演中,對他唯一真實的慰藉——丈夫終于喜歡了一件他送的禮物。
陸明臣咽了幾口唾沫,也不知道是酒精還是激動,他眼眶有些發熱。
這首歌聽完,下一首要等壓軸了。
陸明臣提前出來,拿了手機,去附近一家福林記買了一些丈夫喜歡的蛋糕,又給唐馳打電話,讓他過來幫忙送到後臺。
從第一次開始,這一兩個月以來,唐馳已經幫他送過不下二十次了。也不知道他這個助理怎麽每次都能混進去,有幾回陸明臣覺得麻煩,讓店員送,無論如何都送不進去。
或許是同情他們老板的遭遇,唐馳對他這個請求往往有求必應。很快他們在酒吧門口碰了面,陸明臣把東西遞給他。
“真的很感謝你,一會兒我請你吃宵夜吧。”
“不用客氣的,陸哥。”接着年輕男人嘆了口氣,“其實我覺得你老公可能從來都沒有吃過你送的蛋糕。我去那麽多次,和他們後臺好多人都熟了,他們都說Tita不會要客人送的東西,也不會搭理客人,讓我別白費力氣。
“所以,我覺得你也別白費力氣了。要不幹脆你自己去後臺送一次,說不定還能見着他的面。”
“沒關系,你去吧。”
據唐馳說,他去後臺這麽多次,不僅一次都沒能把東西送到Tita手中,連面都從來沒有見到過。陸明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麽,丈夫不要客人的東西是好事,起碼不會因為一些物質上的東西再次出賣自己。但他又實在擔心丈夫餓着了沒有東西吃,聽唐馳的意思,他們後臺環境挺差的。
不過今天和以往有那麽一點不一樣,剛剛在店裏,他終于把那個一直在腦子裏醞釀的念頭付諸實施。他讓店員幫他寫了一張卡片,上邊留了一個他新開的電話號。
唐馳輕車熟路找到後面那扇“閑人免進”的門,照例推開。
今天門後有個保安,但他已經和這保安混挺熟了,對方還跟他主動打招呼:“你咋又來了啊。”
“沒辦法啊,受人之托。大哥,今天你值班啊。”說着他已經把兜裏的好煙拆出來遞給保安大哥,并替他點上火。
保安吸了口煙:“行了,快去快回。今天老板在,不敢随便放人進。”
“行,兩分鐘,我把東西放下就出來。”
他第二次來就被保安攔住不讓進,他好說歹說,就差塞小費了,對方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好在這時裏邊一個正要上臺的男人看見了他,跟保安說了兩句,才讓他進去了。後來知道,這個男人是上回跟他要蛋糕吃的那人。
為了不給保安大哥添麻煩,唐馳腳步匆匆。
過道裏來來往往、登臺下臺的演員挺多,現在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迎面走來的是一隊兔女郎裝扮的肌肉男孩,這波男的沒化那麽濃的妝,唐馳忍不住盯着人家肌肉發達的手臂看。實在太過羨慕,失了神,回過頭來,撞到了人。
他剛說“對不起”,才發現是個熟面孔:“紅姐,是你啊。”
“你又來了?還真是一晚不落。”
唐馳抓了兩把頭發,“嘿嘿”笑道:“我馬上就走。……你吃蛋糕嘛?”
老紅審視地看了唐馳兩眼。小夥兒很年輕,一臉的樂天和單純,突然生起一點同情,伸出長指甲的食指指着過道:“Tita剛剛才下臺,還沒進化妝間,你跑快點說不定能見着他。”
“……哦,我知道了。”
說完他拎着盒子,在過道裏跑了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非要去見老板的丈夫做什麽,但老板一次又一次為他買的蛋糕,總不能一直全讓外邊那些人吃了吧,至少他也該吃一次。
推開後臺那扇門,他一眼就看到了化妝間那抹高挑優美的背影。他從沒進過QUEEN的前臺,沒見過這位Tita的表演,但他有種很強烈的直覺,這人就是他。
唐馳喊了一聲:“Tita?”
高挑的背影盈盈轉過身,唐馳突然舌頭打了結,那種被剎那驚豔的感覺像烙鐵一樣,在他胸膛“滋”地發出一聲響。
他知道老板的丈夫是個美人,但怎麽也都是往美男子那面去設想,沒想到他女裝的時候竟然真的雌雄莫辨。讓唐馳這鋼鐵直男的心髒都砰砰地跳。
“找我嗎?”突然有人在後臺叫他,宋書華突然有點慌,眉頭蹙着。
聽到一把男人的聲音,唐馳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很失态。他笑嘻嘻地朝Tita走過去,把手裏包裝精美的紙袋遞上去:“嗯,給……給你的。”
看熱鬧的人群不時發出“喲喲喲”的聲音,說小舔狗終于舔到真人了。
唐馳并不在乎別人怎麽說,反正他也不是替自己來的。卻沒想到面前的美人毫不留情面地拒絕了:“不需要,你快出去,客人不能來後臺。”
“又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就幾塊甜點……”唐馳說着把包裝袋往Tita手上塞,卻把人給被吓了一跳。
Tita手一揮,袋子掉到了地上。色厲內荏,內心越緊張,表面越拒人于千裏之外:“說了不要了,我不收客人的東西,這規矩不知道嗎?”
“TT,你也別這樣不近人情嘛,你每次表演他都來的,也給你送了很多次吃的了,你好歹收一次嘛。”
“就是,架子拿一拿就差不多了,你看人小男生,都快哭了。”
唐馳:“……”“其實我不是……”
他想說他是替別人跑腿兒的,但其他人根本不給他這機會,對Tita的責備突然一哄而上:“TT,你真的不要太給臉不要臉了,客人是讓你這樣對待的?各行有各行的規矩,你不想收也禮貌點吧,不用給人揮到地上。”
唐馳:“別說了,我的錯我的錯,我馬上走。”
“Tita,你怎麽也得跟人道個歉吧。”
宋書華盯着年輕男人的臉,在大家的責備聲裏十分難堪。他不想道歉,但更不想繼續面對這種場景,想要趕緊逃跑。
他撿起地上的袋子,遞還給男人,小聲道:“抱歉……”
“咱TT今天又對不起誰了啊?”老板周堯的聲音從人群後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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