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認,還是不認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錢靈犀真想拿把尺子量一量,這位趙青山到底是有多厚的臉皮,才可以把話說得這樣理直氣壯。

從趙庚生身後探出個小腦袋,錢靈犀忿忿難平,“誰是你的兒女?你也不照照鏡子,就憑你這醜八怪,生得出我們這樣的兒女麽?大家不要信他的,他就是個大騙子,人販子。把我們拐了來,要賣錢的。哪位叔叔伯伯幫幫忙,快去報官吧!我有爹有娘,才不是他呢!”

旁人一聽,俱都暗暗心驚,真要是人販子,那這閑事可不能不管了。

“我看你們誰敢?”趙青山急了,聲色俱厲的瞪向四周人群。

張老四怕他沖動更說錯話,急忙解釋,“大夥兒別聽小孩子亂嚷嚷,這真是這位大哥的兒女。只因他……”

“張老四,你就別在這亂吠吠!”趙庚生捏着拳頭黑着臉怒視二人。

錢靈犀回眼瞧見那瘦掌櫃給夥計使了眼色,那夥計立即匆匆跑出去了,想來他們不會撒手不管,便拉了趙庚生一把,把話截下來,“你不過是個從犯,要是現在悔改還來得及,否則一會兒官差來了,可有你好看!”

張老四臉色一變,跟趙青山急急交換個眼色,迅速做出決定,“你這丫頭胡說什麽?快跟咱們回去!”

見他們要使強了,錢靈犀拉着趙庚生就往大人後頭躲,“我們不走!你是拐子,我們才不跟你走!”

“兩位!”窦老板站出來說話了,攔着兇神惡煞的趙青山和張老四,“你們既說孩子是你們的,那他們也跑不了。不如我們就在這兒做個見證,請本地的保甲來當面說個清楚,可好?”他這分明是想拖延時間。

“好個屁!”趙青山當即把他重重推開,“老子管教兒女,還要什麽人做見證?”

錢靈犀見其他人都不太敢管事,心中大急,這要是拖走了,那還有個好?“各位叔叔伯伯,求求你們幫幫忙吧,我真不是他家孩子,我有爹有娘,他們就在小蓮村,我是錢家的孩子,那個有六座牌坊的錢家!”

只可惜,趨善避惡是人的天性,眼見趙青山和張老四一臉兇相,誰敢招惹?便是說些什麽,也是小小聲站得遠遠的,尤其見窦老板吃了虧後,根本就沒人敢上前幫忙了。

“你給我過來吧!”趙庚生雖是極力護着錢靈犀,但他們兩個畢竟還是孩子,躲閃一番之後,個大力沉的張老四還是抱住了趙庚生,趙青山跟老鷹抓小雞似的抓住了錢靈犀。

“救命啊,救命啊!”錢靈犀真是吓白了臉,扯着嗓子開始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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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就在趙青山扛着她要往外走時,夥計搬了救兵來了。

“這是怎麽了?怎麽了?”一個官差打扮的男人給夥計請了進來。

瘦掌櫃急忙迎上前去,“年捕頭,辛苦你了。”他附耳上前,把事情經過大致交待了一下。

年捕頭斜眼看向趙青山二人,“你們說這孩子是你們家的,可有憑證?”

“當然有!”趙青山不過一時的慌亂,便捂着錢靈犀的嘴,看着趙庚生道,“這可是我從小養大的親兒子,他的右腰上有塊紅色的胎記,再錯不了的。老四,把他的衣裳撸開,給官爺看看。”

張老四依言行事,扯開趙庚生的破短襖,果然在腰上露出一塊殷紅如血的胎記。衆人神色訝異,那官差似乎也信了幾分。

趙庚生急急辯解,“我雖是他兒子,卻不是他生的。靈丫就更不是了!”

可他這話卻引起衆人誤解了,那官差當即臉色一沉,“便是養父也有養恩,你們這兩個孩子怎麽忘恩負義啊?”

錢靈犀給趙青山一張老樹皮似的手捂得密不透風,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急中生智,也顧不得不好意思了,使出大學軍訓時教官曾經教過的防身術,小小的身子猛地往後一靠,反手屈起手肘就擊向趙青山褲裆。

那是男人終生幸福所在,就是趙青山一把年紀了,也無法不在意的縮手回護。錢靈犀就趁着這一瞬間的空檔,從他的魔掌下溜走,大聲喊道,“他根本不是我爹,我爹叫錢文佑,是小蓮村的人。他叫趙青山,剛被我們村趕了出來。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多大了,哪天生的!趙庚生也不是他親生的,是他拐了來的。成天打他罵他,你們看他身上,全是傷。他還要賣了我們,他是人販子!”

是這樣麽?懷疑的天平又往趙青山這一方傾斜。

趙青山一雙三角眼瞪得血紅,“你們別聽這死丫頭胡說,她從小就愛騙人,慣會說謊!”

“我沒有!沒有!”錢靈犀急得直跳,左顧右盼的想到找到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忽然,她眼角的餘光掃到一掃梅紅色的身影,頓時大喜,“錢慧君!錢慧君你站住!”

梅紅色的身影定住了,錢慧君盯着小跑向她的錢靈犀,一雙手在袖子裏絞得死緊。怎麽會這麽倒黴?還是被她看到了,這可怎麽辦?

本來他們一行已經出去看花燈了,但出門沒多久,錢文俊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在外頭跑累了,就有些咳嗽。他本來要硬撐着陪孩子去玩,但錢慧君卻是知道父親身體的。急忙下車,自告奮勇回來拿,卻不想撞見這一幕了。她當然不會管,趁亂悄悄上樓拿了藥便想離開,卻不想還是給錢靈犀看見了。

錢靈犀沖到她的面前,對官差介紹,“這是我們錢家的女孩,算起來她是我的堂姐了。是吧?”

錢靈犀很篤定,不管她和錢慧君之間有什麽私人恩怨,但她們都是錢家的人,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錢家是幾百年的詩書世家,家規裏有一條就是不能撒謊。這關系到一個人,乃至整個家族的聲譽,錢慧君就是再恨她,也不會在這個問題上開玩笑吧?

“對不起,我不認識她。”錢慧君冷冷的一句話,幾乎瞬間把錢靈犀打下冰窖了。

“錢慧君,你有沒有搞錯?你怎麽能睜着眼說瞎話呢?”

錢慧君看着她,那雙從前無比溫柔無比秀氣的眉眼裏而今卻透着徹骨的寒涼,“這位妹妹,我實在不認得你,叫我怎麽認?”

“可你明明……”

“好了好了!”張老四急忙把話頭打斷,他已經拿繩子把趙庚生捆了起來,推到趙青山那邊,賠着笑來到官差面前,從袖中摸出一小錠銀子暗暗塞了過去,“這位大人,不好意思,我們管教無方,讓您見笑了。你別看我們嘴上罵得兇,其實可是真心疼這兩個孩子的,只是他們太過頑劣,所以不得不兇一點。這棍棒底下才出孝子嘛,大夥兒說,是不是?”

那官差不動聲色的收了錢,神色好了許多,見錢慧君并不肯承認,便也覺得是錢靈犀小孩子撒謊了。

“大過年的,沒什麽好看的,都過節去吧。”他轉身要走,竟是撒手不管了。

錢靈犀怔怔的看着錢慧君,“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錢慧君素白的臉冷得象萬年寒冰,“我不知你在說什麽,告辭。”

看着她漠然而去的背影,錢靈犀滿心不解。委屈、憤怒的淚意在胸中湧動,卻給她全部生生壓下,盯着她的背影,憤而道,“錢慧君,生于嘉佑五年四月初一,父親名叫錢文俊,弟弟名叫錢揚輝。”

她轉頭看着客棧中的人,一字一句的道,“我,錢靈犀,爹爹名叫錢文佑,娘叫林月虹,家中大哥錢揚威,二姐錢彩鳳,還有個小弟叫錢揚武!請在場的諸位叔伯兄弟日後有緣的,到錢家去問一聲,看我今天說的到底是不是謊話!”

這丫頭!這死丫頭!居然把自己的生辰日期,甚至父親弟弟的名姓都報出來,錢慧君身形一顫,一腳已經踏出門檻了,但另一腳卻遲遲無法邁出去。

認,還是不認?現在成了一個極其燙手的問題。

(呵呵,謝謝寶兒的評價票,還有果媽的,雖然小靈犀比較愛打賞,但也粉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大力支持喲!*^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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