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幻境第二十七
對已然下山歷練了一年的沈魄而言,落入海中還算不上什麽絕境,只是冰冷的海水沒過頭時心悸了一下,但很快冷靜下來。
畢竟折了一只手腕也可以游,他甚至還想,既然來都來了,不如朝那座島嶼而去,探探虛實,便忍痛掐了一道避水決,打開一道明黃色的防水屏障。他又游了一陣,前方水色忽然愈加深邃,有一龐然大物隐隐在盡頭浮現。
到了近處,卻使人眼前一亮,立在水底的仿佛是一座巨大的沉船殘骸,在海水層層折射下來的熹微光線中熠熠生輝,彩色的小魚在其中穿梭,海葵海星、仙芝靈草遍布其間,更有閃着細碎光斑的紅色蝦群蜿蜒而去,無邊無際像是大片大片的火燒雲,令人見之忘返。
沈魄驚嘆不已,稍稍催動靈力感應,發現此處确實靈氣洶湧。他疑心這正是剛剛三人在海上看到的島嶼,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何此時這座島嶼又出現在海底。
他帶着不解緩緩向前探去,發現不遠處從海底直達海面有一通天光柱,這光仿如銀河流轉,恢弘壯麗,一瀉千裏。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他還想湊近細瞧,卻有些氣短。
沈魄随手畫了一道最簡單的火符,那火苗熹微,彷如壁虎的尾巴,顫巍巍地搖擺,顯然是靈力不濟了。
原來避水決消耗極大,情急之中他竟連這麽基礎的要點都險些忘記。他想了想,怕是自己這麽久不露面,師父肯定要着急的。這水下的奇景待喊來師尊再好好研究不遲。
思及此處,他開始努力上浮。但當他使勁一蹬腿,卻發現自己的腳腕被什麽給攥住了。
既然說是攥,不是纏,那是因為透過這力道,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五根手指的形狀。
在這樣的深海裏,被一只手攥住,絕不是什麽好事。他當即罵了一聲娘。親娘罵不得,罵的自然是沈家現如今的那位主母。
還未及他低頭看去,一只銀光閃閃的魚尾蕩到了他的眼前,他大為震撼,不由得順着魚尾往那邊一瞧,竟是一個烏發及肩、身影曼妙的女子,待她在水中優雅地回旋片刻轉過臉來,沈魄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面孔竟是一具白森森的髅骨!
水流滌蕩之下,那髅骨白得駭然,可它似乎并不知曉自己的可怖模樣,仍舊搔首弄姿,魚尾翩跹,顯露自己“傾國傾城”的風情。她上颌骨與下颌骨相碰,發出一種尖銳的摩擦聲:“好俊的小公子,不如留下來與我快活快活?”
要不是她一對招子現下只餘兩個黑洞洞的眼兒,沈魄差點就要信了,他踢蹬着被攥住的小腿,狠狠啐了一口:“不必了,小爺我消受不起!”
“咯咯咯……”那骷髅的笑聲尖利得叫人渾身不舒服,“我這兒可是溫柔鄉,多少才俊來了都不想走。”
溫柔鄉個屁,他屏障稀薄,都快喘不上氣了。加之那只手将他的腳腕攥得青紫,腳踝像是被冰塊凍住,血流無法循環往複,那片青紫色沿着腳背一寸一寸向上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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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沈魄并沒有什麽好臉色,這骷髅伸出另一只手強行引着他在自己的骸骨上摸索,它似是十分得趣,魚尾款擺,眯着眼哼哼唧唧呻吟不已。沈魄惡心的要命,又掙脫不開。
他徒勞的努力惹得它歡笑出聲,譬如坐觀蝼蟻一般:“不信吶?不信你看我的眼睛。”
那一對黑黢黢的洞有什麽可看,沈魄心道。但他也不算是毫無防備,警惕地緩緩擡頭,将視線投射過去。
縱使有片刻異樣,他也能閉上雙眼,可偏偏電光火石之間,未及他做出任何反應,瞳仁驟縮,眼前的深海浪濤已然不見,只餘一片透不過氣的黑暗,喧嚣聲頓起,吆喝聲、車馬行路之聲、呼朋喚友之聲、碗碟相碰的叮當之聲,争先恐後湧入耳內。沈魄茫然四顧,見周圍景象由暗漸明,門外旗幟招展,竟是在一間路邊的小茶肆。
這茶肆他倒也熟悉,前一日下山時,在此歇息了一盞茶聽說書的地方。
那本子說的是百年前的一對道侶呂衡與鄧林的故事,呂衡乃是琴修,鄧林乃是劍修,二人皆風姿奇秀,爽朗清舉,如松下之風,修為之高,人品之潔,唱詞贊二人曰“荊衡杞梓,星分翼轸”。
後來鄧林在一次天劫之中瞎了雙目,因緣際會,不得已改修詭道,以鬼怪為寵,以其目為目。呂衡為人清正,自不能容,只身挑戰鄧林,要将他帶去雲州。鄧林豈會不知雲州有一座天目塔,關的俱是他這樣的邪門歪道之徒。鄧林自然殊死反抗,可仍然傷了一臂,呂衡本有機會一擊致命,卻終未忍心下殺手,讓鄧林僥幸逃脫。
二人從此分道揚镳,結怨頗深。後來鄧林所修詭道制霸修真界,血流成河,白骨鑄橋,更在一場大戰中活捉了呂衡,呂衡自然一心求死,可鄧林卻不願讓他死得痛快,将他廢去修為,逼他身下承歡,與他日夜歡愛。
這話本極盡捕風捉影之能事,桃色缤紛,将兩人歡愛細節勾勒得如在目前。沈魄開竅也早,那些街頭巷尾小攤小販賣的小人書早就讀個爛熟,被他藏在了蓬萊道場最正經的所在——述古堂。所謂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橫豎那些浩如煙海的老古籍也沒人讀,藏匿于其間,最是安全。
是以于情事二字,他早已學富五車,此時已然聽出這本子是個不正經的,只是從未聽過兩個男人雙修,便也撐着腦袋好奇地聽了下去。
到末了鄧林于榻上掐着呂衡的下巴,以指尖輕觸摸索,最後撫過他蒼白的下唇:“你以為你是被我逼迫才不得不雌伏?”
呂衡眸中冷淡,空無一物,若不是面色殘存着一抹紅霞,口中還喘息不止,簡直讓人以為他已是個死人。
鄧林透過床榻之側一枚渾圓轉動的鬼寵之眼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的神情,笑道:“你不用這樣一副死人臉,你不快活嗎?”
“我告訴你,你也不必這萬念俱灰的模樣,你這人,此生為情所困乃是命定之劫。當年妄想捉我去雲州天目塔,你本有機會殺了我,但你彼時沒有,今日更殺不死我。”
呂衡面上最後一縷血色也消失殆盡了。
“說到底。”鄧林湊近他的耳邊,将炙熱潮濕的鼻息灑進他的耳內,用極輕柔的語氣說出一個呂衡早就知曉卻不願承認的千鈞事實,“還不是你愛我。”
呂衡溘然閉目,嘴唇顫抖。“我當日想帶你去雲州……”他痛得悶哼一聲,下身俱是斑駁血跡,“帶你去雲州,是想将眼睛換與你。”
那說書人将案板一拍:“鄧林這才想起,雲州除了那天目塔,還有一千年古剎,此古剎有一佛修高人,擅換目之術。須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無目之人無法變出雙目,但可将此人之眼換與他人。”
鄧林這才知曉呂衡的用心,經年怨毒,竟是誤會一場。鄧林如遭雷擊,雙目赤紅,恍然起身,腦中仿佛風雲際會,轟隆不已。
就在此時,一把短劍狠狠插入了他的胸膛。
“這呂衡甘願伏雌,便是等此一擊!”說書人抑揚頓挫,“鄧林瞪大雙目,見這鮮紅血刃緩緩拔出,吐出一口血來,他銀牙咬碎,嘶聲問道:’換目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沈魄聽得入神,不由得手心發汗,指尖泛白。
呂衡手腕勁瘦雪白,如今沾染了血跡,更是白的耀眼。他神色清淡,面色蒼白,唇瓣微啓冷冷吐出兩個字來:“不假。”
沈魄聞得此言,驟然松弛,好歹曾經一片真心,也不算錯付。
鄧林聞言大笑,喉嚨中含混着血沫,笑得低沉又嘶啞。
他喃喃道:“既如此,這命歸你,倒也無憾了。”說畢便轟然倒在呂衡面前。
呂衡這才難以自持,額上青筋必現,将鄧林抱于懷間,泣血三日,有如孤獸。終于一人一屍,缈于人際,再也無人知其所蹤。
沈魄為此情愛震撼不已,是夜便輾轉不能眠,先是想到絕對是視如性命之人才會甘願與之換目,他思來想去,能讓他如此的,便只有靈遙思與雲沖和。後來飄飄渺渺又想起說書人口中的床笫之歡,腦海中不知怎的只餘下雲沖和一人,竟面紅耳赤不能自持……
想到昨夜之事,他倏然視線飄忽,茶肆漸漸隐去,眼前一片氤氲之氣,再清晰後是蓬萊的靈泉!
熱氣缥缈的碧潭之中,青綠水草掩映之間,他看到雲沖和天鵝般纖長的脖頸,精巧白皙的鎖骨,他常藏于廣袖之內線條利落渾然、仿若天成的臂膀,以及水面上蕩漾的烏發,似乎一絲一縷都将他牽動得神馳心蕩。
他自己身上也不着寸縷,與雲沖和一樣,袒露着身體浸在水中。他撥開水草,雲沖和顯然被窸窣的聲音所驚動,睜開淡色的雙眸看向他,見到是沈魄,又道:“過來。”
那聲音如同波瀾不驚的湖面,直到漣漪泛泛,才從尾音聽出一點戰栗之音。
沈魄不知怎的,真的走了過去,嘩嘩地水聲一直到雲沖和身側才停下。從水面上已依稀可見雲沖和颀長身軀的輪廓,棱角分明的胸膛,平滑緊湊的小腹,仿佛枝頭時隐時現被葉子遮擋的飽滿果實,看不真切又惹人垂涎。
他呼吸急促起來,心髒狂亂地跳動着,他喃喃道:“師父。”
雲沖和擡起手,濕漉漉地撫過他的臉頰,沿着他的唇線,一直撫弄到他的耳垂。雲沖和的眸中朦胧,仿若一片春池,蕩蕩漾漾,朝春色無邊的天光一路擴過去,眸中的那一點亮色,便是那絕色的天光日影。
沈魄順着那手的撥弄,舒适地眯起眼,高仰起頭,無比虔誠,像是等待神祇的賜予。下一刻,雲沖和攥住了他青鳥檀木簪下垂擺的發尾,将他的下颌更高的揚起,俯下頭吻住了他。
好似甜蜜多汁的果實在口中綻開,所有的味蕾都在跳躍着,潮濕的唇在另一個同樣潮濕的唇上輾轉厮磨。沈魄腦中轟然,血液上湧,臉頰滾燙豔麗得好似一朵粉色的海棠花,沾着露水,帶着初綻枝頭的青澀。可盡管如此,他內心卻并未覺得有任何不妥,反倒像是本該如此。
他本就該與雲沖和親吻。
他費盡心機的任性、逗弄,似乎都只是想看到端方冷淡的師尊有五感,得五識,心思昭彰、難以自持的模樣。
就如同現在,他學着說書人口中、畫本中描摹,他像呂衡與鄧林的床笫之歡一樣,生澀地用舌頭勾逗着他,看到雲沖和喉頭滾動,感受着雲沖和的指尖更用力地插入他的發中,這樣清正的一個人,此刻微閉着雙眼,眼尾染着淡淡的緋色,急不可耐,又隐忍端莊。
沈魄終于找到了他作惡的源頭。
他想讓這道光不竭地照向他,且只照向他。就像多年前,雲沖和向他投來那道目光,在他摸爬滾打,在爛泥裏求得一點殘羹冷炙的那些年——
他問他,這些傷,怎麽來的。
他平靜又慈悲地注視着他,精心塗抹他每一個傷處。
沈魄承認自己的占有欲仿佛野獸的天性,天生天養,難以壓制,像他這麽卑劣的人生——而雲沖和這麽一個清清白白的人,只能是他的。
簡直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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