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啾咪

直播沒關。

彈幕只有兩種，一種是問號，另一種是儒、雅、随、和地奉勸肖忱趕緊退役。

“卧槽，我感覺大家應該關了直播說話！”米虎恍惚說，“現在沒人質疑我菜了，拜你所賜，他們現在都篤定我是真菜！好家夥，我直播間都在問我‘Autumn那波突臉燃起你的戰法夢了嗎’，我……我一個可憐的小輔助為什麽要做戰法夢……”

卓傑看了看遲遲沒發表看法的萬燧，沒敢對“職業水平”妄下定論，只小心翼翼問宇文秋：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宇文秋正想趁熱打鐵說“我當然是”，就聽賈思特沉吟片刻，糾結着眉毛斟酌半天，說：

“加入我們還是不行。”

宇文秋當即不樂意：“還有哪不行？！怎麽就不行？！燧神還沒說不行呢？！你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

萬燧沒說話，但感覺自己在宇文秋心目中地位頗高，滿意地揚了揚眉。

“嘶，你別急，”賈思特其實沒把宇文秋要加入他們的話當真，只是訝異于他的水平，也就順着他玩笑，“我是說你這名兒不太行，想要加入咱們女團，怎麽能沒有個像樣的ID？”

宇文秋沉默。

然後當真了。

他在萬燧戲谑如同看戲的目光下，鄭重而又沉痛地咬牙說：

“……是，賈爹合理，想要融入你們戰隊起碼有個符合你們戰隊文化的ID。反正只要你們肯要我，我……我願意把我的ID改、改成TB-啾咪。”

一臉悲壯的TB-啾咪成功把萬燧逗得勾起嘴角：

“行了，逗他好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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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戰隊的家人們收住笑聲面面相觑一陣，一本正經：

“好玩啊。”

萬燧也沒忍住，跟着笑了：

“确實，啾咪選手。”

宇文秋：“……”

眼見啾咪選手有自燃起來的趨勢，萬燧沒再推波助瀾地逗人，而是改變了只排一局的想法：

“還排嗎。”

“排！”宇文秋紅着耳朵嘴比手快，“你……有空的話就排。”

“嗯，有空，”萬燧說，“還想玩別的位置嗎。”

宇文秋抿了抿嘴。

他不知道萬燧為什麽第二次問他要不要換位置玩。

TB當下就缺機械師，還老讓他換是什麽意思？

難道他的機械師玩得沒有吹得好？

秋寶自尊心被打擊，有點小小不開心。

幾年過去，他脾氣并沒長進多少，還像個小孩似的逆反心理很強，語氣生硬：

“就玩機械師，一直都玩機械師，不想換別的。”

“好，那就玩機械師，”萬燧一愣，順着他說，“沒不讓你玩，就随便問問。”

宇文秋馬上就要炸起來的毛才終于又乖順下去。

萬燧确實只是随便問問。

但随便問問就問出了宇文秋對機械師的執念。

……TB戰隊現在正缺的這個位置。

片刻，萬燧嘴角一勾，随口說：

“我以為你這麽喜歡我，會鬧着要玩我的職業。”

宇文秋差點沒把自己舌頭咬了。

萬燧即使背身，也知道小孩兒被他逗了一下正在窘迫。

所以他适時繞開話題，破天荒多管閑事地問：

“能問嗎，為什麽只玩機械師？”

宇文秋頓了頓。

因為……

他想和萬燧雙C。

早年TB戰隊某次賽後采訪。

當時萬燧還不是隊長，老隊長TB-Illusion是名機械師，拿到了那場比賽的MVP。

記者誇Illusion和萬燧雙C操作亮眼時，萬燧笑了笑，謙虛說：

“我沒有，這場隊長C。”

但Illusion看着這位被自己帶進隊的小子，一臉憤懑：

“什麽雙C。我們隊伍這特點就打不出雙C！只有你們Eras選手C了或者沒C——是我不配，趁早退位。”

意思要麽萬燧打支援讓隊友carry，要麽隊伍以他為中心，他一人絕對carry。

萬燧當即無辜：“這波傷害不能算我的。”

水友fall030909當時在直播視頻前，跟着現場的人一起笑了。

笑完之後，小小年紀就立志要當選手的小男生又開始思考起了“那我配不配”的問題。

後來他用機械師登頂國服時，第一次覺得自己……努努力應該也是配的。

狂妄的Fall選手可以說“我配”，但宇文秋不可以。

因此宇文秋想把這些話憋回去，卻又實在忍不住露出些端倪。

他微微垂下目光，視線落在無關緊要的某處，用食指那修剪幹淨只剩一絲白線的指甲摳了摳鼠标中鍵的滾輪，說：

“為什麽只玩機械師……因為你缺個機械師。”

***

ONE TV的獨家見面會結束後。

星天島的成員們拍完一段錄拍素材，終于結束了今天的工作，坐在回宿舍的車上。

打發時間，大家不約而同刷微博、看熱搜。

#萬燧宇文秋米虎三排#

#宇文秋何德何能讓燧神喂奶#

#萬燧叫宇文秋啾咪選手#

……

點進一個詞條，就能從話題微博裏帶出一串兒相關詞條來，每一個的實時讨論度都非常可觀。

侯天齊完全沒有隊長架子，縮在後排靠窗，窩在朱筱陽旁邊看手機。

然後他猛地蹭起來，腦袋差點撞上車頂。

他聲音不大，可話裏全是震驚：

“老朱，咱閨女出息了啊，白擔心了，人家跟Just和Kitty排完不說，甚至跟燧神排上了！”

朱筱陽按住太陽穴頭疼道：

“要說幾遍不準叫俺老朱！還咱閨女……瞎說什麽呢。”

“粉絲不都這麽叫麽，好玩兒啊。”侯天齊擺擺手不甚在意，“這熱搜騙我的吧，燧神不是不帶水友的嗎？時代變了？我看看我看看……我去！啾咪選手是個什麽東西……”

朱筱陽也被吸引了。

他倆湊在一起看評論，越看越摸不着頭腦——

【嘲笑的心情點進去，小醜竟是我自己】

【實不相瞞我有被他這手亞格秀到】

【跟他對線的可是HEA的Xiao！我傻了，他竟然說感覺在打鏡像？！】

【Xiao竟然狀态下滑至此奉勸他退役】

【Xiao的狀态好不好另說，但如果燧神不滿意他，絕不可能排第二局】

【TB假誇他大可不必，五位選手的簽約費不知道要讓小愛豆從哪個朝代開始打工】

【最可怕的是Kitty招呼大家關直播其實并沒有關】

【是的，在現場，聆聽了宇文秋确立職業ID的全過程，點了支煙，現在還沒冷靜下來】

【你們別說了，在害怕了，他說加入TB不會是真的吧】

【同害怕，活久見】

侯天齊：“……”

朱筱陽：“……”

這微博瘋了。

正巧，他們四人小群裏彈出谷勵的微信消息，侯天齊當着朱筱陽大方點開看：

[莉莉]：「明天和小秋直播營業」

[莉莉]：「看了他一晚上直播，刷了一晚上禮物，聽他叫了自己一晚上小爹！」

[莉莉]：「我辣麽大一個秋寶怎麽給污染成游戲主播了」

[莉莉]：「我也改個妹妹ID是不是可以加入TB？」

侯天齊擡手給“莉莉”回了省略號，又和朱筱陽相顧無言：

“……不會吧？”

季言坐在中排。

後排兩人窸窸窣窣的讨論聲莫名讓他有些煩躁。

他難以置信地看了一會兒微博熱搜，最後面色很不好看地鎖屏了手機。

***

直播到約定好的六點半，宇文秋還意猶未盡不準備下播：

“今天很愉快，晚上再看安排，有機會繼續播，哦，還要錄Vlog。”

【我們現在很不愉快】

【你是誰你在哪你在幹什麽】

【從初舞臺就開始粉上你，現在卻不知道你是誰】

【如果你的Vlog全是打游戲的話，媽媽真的會跟你急】

【事情迷幻發展成這樣，我找不着怪罪的人，只好去怪秋寶的助理哥哥，怪他起個什麽名字不好非要叫裏程碑，這是要見證競圈娛樂圈大新聞的節奏】

宇文秋湊近看了會兒彈幕，笑嘻嘻的：“明明是我迷途知返，關碚哥什麽事。明天谷哥要找我玩……啊，我劇透了？算了，那悄悄告訴你們，谷哥極菜，明天游戲觀感不好不能怪到我頭上。”

【好一個迷途知返】

【救命，又要看他打一天游戲】

【不是谷哥太菜，你應該找找你自己的原因】

【娛樂圈不值得嗎？】

【我們秋寶是被季言傷害到了吧嗚嗚嗚】

【舞臺不是你的夢想嗎？要堅持下去啊寶貝嗚嗚嗚】

“別亂說。”

宇文秋看見這個名字笑容淡了些，但說話依舊直白：

“舞臺确實是我以前的夢想。但誰規定人一輩子的夢想只能有一個？”

他頓了頓，嚣張極了：

“又是誰規定人的天賦只能有一種？”

【你好狂啊】

【兒大不中留】

【簡直判若兩人，是誰改變了你】

【是你的燧神嗎】

宇文秋看見這句一閃而過的“你的燧神嗎”，莫名一赧。

原想循序漸進給粉絲心理鋪墊的從容感瞬間沒了，眼神也躲閃起來：

“……總之我現在心态很好，噴子黑子都可以自己扛。有些事吧其實試過了才知道哪個合适。”

【完蛋聽這話是真要退圈？！】

【寶貝不要啊嗚嗚還想看你在舞臺上發光發熱】

宇文秋看粉絲一片哭號有些心軟。

“即使不合适作為我的事業，唱跳也還是個很好的……呃，愛好。”宇文秋心一橫，豁出去了，“這樣，以後輸了給你們直播唱歌跳舞好吧，香嗎？我保證不消失。”

雖說是安慰，卻也出于真心。

現下他溫柔起來，竟也和原本的“宇文秋”有了一兩分相像。

但他笑時篤然，眉眼間那不同以往的自信神采更有跡可循：

“我答應過自己，也答應你們，一定會去更大的舞臺。”

賈思特他們嚷嚷着該去吃飯了。

萬燧退掉游戲，讓賈思特他們先走。

然後他起身走到宇文秋旁邊，半個身子直接進入直播畫面。

他伸手敲了敲宇文秋的桌子，語氣輕卻不容反駁：

“下機。先吃飯再說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