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就在冬天快要過去的時候,楚清棉等到了陳宇的消息。冬日漸暖,冷風漸消,讓人松了一口氣。

陳宇找了幾個人,想要楚清棉去醫院鬧事。但終究不太放心,于是自己也跟了過來。他裹着厚厚的羽絨服,帶着一次性的口罩,好像一個患了傷風感冒的病人。陳宇好似輕車熟路的帶着楚清棉等人直奔院長辦公室,結果被攔了下來,說院長不在。陳宇不肯罷休,直接就在辦公室等。而楚清棉事先聯系過唐永浩,拿到了醫院領導的聯系方式,事前已經聯系過了,只等陳宇親自過來。

過了許久,依舊沒有人過來,但好似算定了時間,楚清棉突然問陳宇,說:“你上次說唐永浩洩露資料的事情是你弄出來的是嗎?”陳宇一驚,低聲怒斥道:“誰說的,你也不看場合,亂講話。”

楚清棉突然拿出了錄音筆,說:“你要不要聽聽你之前是怎麽說的?”

“你錄音?賤人。你詐我!”陳宇怒吼道,肥胖的身子向楚清棉逼近,說:“賤人,就算我做的又怎麽樣,你能把我告上法庭?唐永浩我都可以整,更何況你一個蠢女人,你信不信我出去就可以整死你。”

楚清棉身子往後傾,但她臉色不變,繼續說:“所以,你承認,唐永浩是你陷害的,對嗎?”陳宇突然掐住楚清棉的脖子,示意跟随而來的一個人去關好辦公室的門,又威脅道:“錄音筆交出來。”說罷便伸手去奪。

沒想到門還沒被關上,院長便伸出一只腳卡在門處,強行進來了,說:“陳宇,放手。出了什麽意外,你就不只是陷害的問題了。”

楚清棉被卡住了脖子,還不至于動彈不得,于是當機立斷,屈膝向上攻擊陳宇的下身,陳宇一個吃痛,松了手,院長反剪住陳宇的雙手,吼道:“夠了。”

楚清棉吃痛地皺了皺眉,她撫着自己的脖子,應是被掐紅了些許,她咳嗽了幾聲,對院長說:“院長您都聽到了,錄音我也拷了一份給您了,希望院長您能對唐醫生的事情有個公正的态度。我相信大家都不希望這件事情鬧上法庭,這樣對醫院的聲譽會造成更大的影響,但是,希望您能還唐醫生一個清白,畢竟唐醫生的地位在醫院也是舉足輕重的,如果他離開了,對醫院也是一個損失。”

陳宇狠狠的刮了楚清棉一眼,又罵一句:“賤人。”卻被一同前來的其他醫生限制了行動,院長看着楚清棉,說:“我會認真對待這件事情,至于其中的細節,希望楚小姐不要洩露出去,畢竟事關醫院的名聲。”

“雖然這事關醫院的名聲,但這也威脅到了我的當事人唐永浩先生的名譽權,我們會保留起訴他的權利。”楚清棉淡淡的回答。

“當事人?原來你是律師,呵,沒想到我陳宇竟然載在一個賤女人手裏。”

“嘴巴放幹淨一點,陳宇先生,說多幾句,說不定我可以順帶起訴你對我人身侮辱。”楚清棉冷笑道。

“你……”

“好了,院長,該說的我已經說了,我就先走一步了。”楚清棉整了整衣服,對陳宇笑了笑,說:“沖動是魔鬼,我覺得我的脖子可能有內傷了,我是不是應該去檢查一下,看一下能不能告你個故意傷害?天網恢恢,唐永浩比你強,除了醫術,還有人品。”

走的時候,楚清棉想了想,覺得事情不一定那麽順利,陳宇上面應該是有人的,不然當初也不會聽到有人要把唐永浩拉下來的言論。真是還是有點無從下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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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過了幾天,楚清棉接到了唐永浩的電話,一開口便說:“謝謝你,楚律師。”

“這是我應該的,唐醫生你不是委托我了嘛,律師收了錢,當然就要辦事。”

“我可不這樣想,我想,你是因為簡之遙才來幫我的?不然我可想不到其他解釋了,畢竟之前我們并不認識。”唐永浩笑着說。

而楚清棉只是公事公辦的說:“如果唐醫生非要這樣想,我也沒有什麽辦法。不過,說起這件事,我想問一下你,是否有意願起訴陳宇,這事關你的名譽,你是可以請求法院讓他賠禮道歉和消除影響的。”

“電話裏也不好講清楚,不如讓我請你吃飯表達一下謝意,順便再談談接下來的事情?”唐永浩說。

楚清棉答應了,于是約了時間和地點。

那是一家小餐館,裝潢頗有民國的風情。就連服務生穿着的也是民國的服飾,仿佛一下子就穿越回了民國時代,随之而來的,是心境有種沉下來的感覺。楚清棉是很喜歡民國那個時代的,那個時代的知識分子,一個個都那麽博古通今,那一代的人,喊斷裂,喊創新,手裏多少都有本錢,是看透了舊的把戲。而如今的人,許多人連自己想要什麽都不知道,許多做記者的忙着刷話題,也不管真假;許多做學究的也不搞學問了,一個勁的辦講座出書,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更多的是盲從和利益,沒有什麽內心的東西。

表面的東西多了,信仰從來沒有。利益為上,虛榮為上,所以才會有陳宇這樣的人。楚清棉不反對名利,她只反對損害別人的利益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楚清棉了解過唐永浩,至少他不是這樣的人。人活了大半輩子,哪裏會沒有什麽錯,小錯是有,但至少在許多人看來,唐永浩是個堂堂正正的人。這就夠了。

如果一個難得正直的人,就這樣被毀了名聲,那做人該要多小心,才能不被人诟病,如果做人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讨好周圍所有的人,那到底是在為別人而活還是為自己而活?幫唐永浩,最重要的原因,只是因為他是一個好人。

唐永浩訂了一個小包間,楚清棉走進門的時候,卻意外的看見了簡之遙。簡之遙目不轉睛的看着楚清棉,眼裏是無法明說的悲傷。

楚清棉視線放回唐永浩身上,唐永浩站起身,紳士般的為她拉了椅子,嘴裏說着:“楚律師來啦。”又為她添了一杯茶。楚清棉點點頭,雖然是當事人和律師的關系,但讓一位長輩請她落座,為她添茶,她亦感到不好意思,便說:“唐醫生不用那麽客氣的,這些我自己來就好。”

唐永浩把菜單給楚清棉,楚清棉讓唐永浩做主便好。于是點了幾樣小菜,服務生出去了,唐永浩便向呆着的簡之遙使了使眼色,無奈對方并沒有回過神來。唐永浩便對簡之遙說:“你和楚律師不是舊識嗎?怎麽不打個招呼。”說完又像剛想起來一般,對楚清棉說:“喔,抱歉楚律師,我想到之遙和你也是熟人,看她沒什麽事就喊她過來了。畢竟我一個老頭子和你們年輕人還是有點代溝的,怕一頓飯下來冷了場,哈哈。所以就自作主張,楚律師不會怪我吧。”

“哪裏。”楚清棉有點尴尬。

簡之遙終于擡起頭,對上楚清棉的眼睛,說:“楚清棉,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楚清棉不想多說,便轉向唐永浩,說:“我想知道唐醫生你是怎麽想的,是否要告陳宇。還有,恕我多問,陳宇曾經提到他進過您的辦公室,發現了您的……隐私,我想知道這個‘隐私’是否和這件事情有關,如果有關,又是否方便告知?”

見楚清棉不搭理自己,簡之遙的眼色暗了下去,也不說話,轉而看向唐永浩。

唐永浩覺得氣氛不太妙,回答說:“嗯,我也正想說這件事情,洩露資料的事情,院長已經做了正确的處理,也恢複了我的名譽,但是也造成了一定的社會影響。可是院長已經說服了陳宇在報上刊登賠禮道歉的言辭,也算是公開賠禮道歉了。我不打算再追究。”

“可是,我覺得陳宇這個人會怨恨在心,說不定會另起争端。”楚清棉說出了自己的疑慮,對于唐永浩那麽輕易放過陳宇,有點不解,畢竟唐永浩都準備榮休了,卻弄出這樣一件事情,如果沒有查出真相,後果不是一句兩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

“得饒人處且饒人,楚律師,況且同事一場,我也曾讓他下不來臺。就當扯平了。反正現在也沒有什麽事。”唐永浩堅持說。

“那,陳宇看到了什麽?”

唐永浩笑了,說:“真直接啊,楚律師,這是我和陳宇之間的私事了,和這件事情,應該沒什麽關系。也就不說了。總之,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相信你做這些并不只是為了錢。好了,就這樣吧,不說了。菜上來了,吃飯吃飯。”

說是帶簡之遙過來免得冷場,唐永浩很快就發現自己的說辭是多麽的有問題。他看見簡之遙三番五次欲言又止,楚清棉專心吃東西,而自己還要負責時不時找個話題。一把年紀了,還夾在中間,唐永浩很快的吃完,借口等下還有事情,就先行了一步。

唐永浩剛走。楚清棉也放下了筷子,拿起紙巾優雅的擦了擦嘴,站起身,說:“我吃好了,先走了。”

房間裏僅剩簡之遙,她自然知道楚清棉是對她說的。簡之遙鼓起勇氣,攔在楚清棉面前,說:“別走。”

楚清棉微微皺眉,說:“怎麽,還有事?”

簡之遙攔着楚清棉,眼裏急的冒火,卻只是蹦出這樣一句:“對不起,之前誤會你了。”

“哦,沒事。”楚清棉神情十分冷淡。

“楚清棉。”簡之遙突然抱住楚清棉,說:“我們,有沒有和好的可能?”

楚清棉沒有掙開,只是站定在那裏,連身體都似乎是冷漠而僵硬的,她說:“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簡之遙正視楚清棉的眼睛,說:“有的話,我就放膽去追你,沒有的話,我也要把它變成有。”說完簡之遙踮起腳尖,吻上了楚清棉的唇,動作溫柔得仿佛要膩出水來,但楚清棉卻把簡之遙推開,說:“你不要得寸進尺。既然你都決定了,我有必要說什麽嗎?”

簡之遙跟在楚清棉身後,說:“你還愛我的,我能感覺到你的身體還想着我,給我個機會,我不能錯過你。除非有一天,你真的……不愛我了,我才會放手。現在,絕不!”

楚清棉突然停住了腳步,簡之遙一個沒注意,撞上了楚清棉,退後了兩步。楚清棉轉頭看見簡之遙懊惱的樣子,不知怎的綻放了一個笑容。只一刻,簡之遙覺得生命突然蘇醒。

楚清棉說:“好。”說完又欲走。

“嗯?你不煩我?你要去哪?”簡之遙緊追不舍。

“回家。”

“不走先好不好?”簡之遙繞到楚清棉身前,看着她說。

“嗯?”楚清棉只發出了一個疑問的單音節。

“我想多看你幾眼。”

楚清棉笑笑:“我又不避你。”

“誰說的,我已經一個月加二十天沒有見到你了!”

楚清棉想了一會,不禁問:“那麽長嗎?那是你太閑了。我先回家了,你自便。”

“喂,你真的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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