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三百

轉身離開的關妙儀只覺得腳脖子處涼涼地卷過一陣風，随即一條滑溜溜的東西擦着她的腳踝爬了過去。

關妙儀心裏一毛，下意識地往前跳了一大步，随即扭頭往後看，背後卻是空無一物。

腳踝處沒有任何奇怪的感覺，但關妙儀心裏不踏實，出了樹林，坐在田埂上仔細查看腳踝。

這一看可不得了，關妙儀發現自己瘦削的腳踝處有兩個極小的紅點！她以前和爸媽下地時不小心被無毒的水蛇咬過，所以知道被蛇咬的傷口是什麽模樣。

這下關妙儀臉都白了。

這蛇到底有沒有毒？如果有毒的話，那她的小命豈不是要交代在今天了嗎？

這什麽破空間，以為是自己的助力，沒想到是奪命的……

她好不容易才重生啊，老天又以這樣的方式帶走她嗎？她不要！她不要媽媽再經歷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也不要爸爸和哥哥痛苦難受。

她不要……

一顆眼淚從關妙儀的眼裏落了下來，模糊了關妙儀的視線，一片影影綽綽中，她看見一條青綠色的東西支棱在她前方不遠處。

當她看清就是剛才那條蛇的時候，關妙儀一下止了眼淚。

那青蛇歪着頭，一臉萌樣的看着她，它還咧了咧嘴，像人一樣笑了。

關妙儀心裏閃過一個念頭——這空間裏的東西，或許對她都是無害的吧？

而且這蛇，看起來怎麽一副通了人性的樣子？

關妙儀想着，抿了抿唇，然後試探性地開口：“哎，你是敵是友啊？”

那青蛇歪着的頭正了回來，然後又歪向另一邊，咧開嘴，吐了吐紅色的信子。

Advertisement

關妙儀皺了皺眉，它到底聽懂了沒？

看它這副賣萌的模樣，好像是在對她示好？那剛才幹嘛咬她？示好的方式是咬人的話那她寧願不要這種示好！

關妙儀想了想，又問了句：“哎，你有毒嗎？”

沒想到這句話青蛇居然聽懂了，它的小腦袋左右擺動着，龇着嘴，好像人類的龇牙笑。

然後這條成精的青蛇身體卷成一團，咬住了自己的尾巴，之後松開，然後又立直對關妙儀龇牙笑。那模樣分明在說，你看，我沒毒的，我證明給你看。

關妙儀松了一口氣，下一秒眉頭又皺了起來，叉着腰像煮開的水壺在噴氣：“你這條死蛇，你是要吓死誰啊你？！”

那蛇收住了笑容，讪讪地往後退了退，一副準備開溜的架勢。

關妙儀氣不打一處來，作勢要去抓它，結果它真跑了，關妙儀緊追着它不放。

一蛇一人就這樣在空間裏你追我跑，每當關妙儀停下來的時候，那青蛇也停下，扭頭看着她，吐着信子，那樣子仿佛在說，追不到我追不到我，略略略。

關妙儀：“……”

我追不到你我名字倒着寫！

結果，幾分鐘後，關妙儀放棄了。

名字倒着寫就倒着寫吧！

“我要去睡覺了，懶得理你。”關妙儀“哼”了一下，就要從空間裏出來。離開之前看向那青蛇，發現那青蛇居然有點依依不舍。

隔天一早，關妙儀早早地從床上起來，将猴頭菇和草藥從空間裏拿出來。

吃過早飯，李紅梅打包了四個玉米烙餅，帶着關妙儀去村口搭車。

今天是趕集的日子，村裏唯一的那輛機動三輪車就停在村口，今天要去趕集的人家都會早早到村口集合，擠上這輛車，一起去往鎮上。

機動三輪車頂上有棚，綠色的油布蓋在頭頂和兩側，車內左右兩邊坐人，中間放物品。當然人多的時候，有些人會見縫插針地坐在空間的位置上，還有的站在車門處，手抓着車頂。

這會兒車裏已經坐了不少人了，有些人看到李紅梅帶着關妙儀過來，都不自覺往裏縮了縮，但車也就那麽大，他們能往哪裏縮，只能橫眉冷對，一副敵對的樣子，又用随身攜帶的東西占了旁邊的位置。

有些人不信那種事，不信是不信，但态度和那些信了那事的人也沒什麽兩樣，蓋因覺得這家人窮，就是單純的勢利眼。

還有人也信那玩意，但不覺得關妙儀身上還有那髒東西，那髒東西哪有那麽通人性，要真在不得把這孩子折騰得半死，可人家現在好好的啊。

這個人就是馬梅，她原本坐在車門口，起身往裏挪了挪，給李紅梅和關妙儀騰出位置，還貼心道：“讓孩子坐裏面，可別颠落了。”

關妙儀緊挨馬梅坐下，朝她笑了笑，馬梅淳樸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

此時的馬梅還不知道，自己這個小小的不值一提的善意之舉，竟讓自己一家人今後的境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坐下後關妙儀就注意到對面最靠裏位置坐着的賈曉華，她的面前是一竹筐的綠色野菜，那棵藥草恐怕就混跡其間。

賈曉華感覺到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她扭頭看過來，關妙儀朝她友好的笑了笑。賈曉華愣了愣，又裝作沒看到似的回過頭去。

關妙儀聳了聳肩，不甚介意。

車子一路颠簸，颠得關妙儀沒有多少兩肉的屁股生疼，好不容易到了鎮上，關妙儀從車上跳下來，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李紅梅從車上下來，看着四周的水泥道路，臉上一陣茫然。

她已經很久沒來鎮上了，以前她也來過鎮上，和黃美芳一起。那時候她的兩個弟弟還沒娶媳，黃美芳需要她當苦力，所以才帶上她來趕集。後來家裏娶了媳，李紅梅就再也沒有到這鎮上來過。

光陰如梭，再來這鎮上，很多東西都變得不一樣了。也是，村裏以前點的煤油燈，現在有好多家都拉上電燈了，這鎮上就更不用說了，肯定是一天一個樣。

看到賈曉華下了車，關妙儀拉住李紅梅的手，跟了上去。

賈曉華一行人來到熱鬧的集市，随意找了個空地，放下籮筐裏的雞鴨或者自家種的菜，站在邊上或者蹲在邊上等人過來問價。

關妙儀拉着李紅梅找到一處空地，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尼龍袋子鋪到地上，将竹簍裏的猴頭菇全部拿出來擺上。又在屁股下墊了個尼龍袋子，母女倆席地而坐。

從坐下來之後關妙儀就一直注意賈曉華那邊的動向。賈曉華的攤位很火，一坐下來就有幾個人上前來跟她買東西，笑意盈盈的，顯然是熟客。

幾個人在賈曉華的竹筐裏挑東西，一個儒雅斯文的中年男人出現在幾個人身後，關妙儀眼前一亮。

這個人她記得清清楚楚，他就是藥草的買主！

中年男人不知說了什麽，賈曉華在框中挑練出那株藥草遞給他。

等其他三人走後，男人不知跟賈曉華說了什麽，賈曉華雙手捂住嘴巴，旁邊擺攤的同村人也紛紛側目，都是一臉豔羨。

那男人從兜裏摸出錢包，抽出兩張藍色的百元鈔票，還有幾張零鈔，遞給賈曉華。賈曉華愣愣地接過，那男人走後她在旁人的提醒下醒過神來，迅速地将那鈔票放好。

關妙儀看到這裏連忙起身，幾步跑了過去，叫住中年男人：“伯伯你好，我也有這樣的藥草，你還要嗎？”

中年男人聞言頓住腳步，興致很高：“你也有？你帶我去看看。”

關妙儀将人領到自家攤位，同村那些人也注意到了這一幕，紛紛将目光投了過來。

剛剛李紅梅看到閨女跑開，吓了一跳，此時見她将那個她跑去搭話的男人帶了過來，有點懵。閨女這是去攬客了？

哎，她這個當媽的還沒孩子膽大，這樣可不行！

這樣想着，李紅梅主動開口，怯怯地問道：“是要猴頭菇嗎？”

“不是的媽媽，伯伯是過來買藥草的。”關妙儀說着從背簍裏拿出那株藥草。

中年男人看到後眼前一亮，接過之後仔細看了看，一個勁兒的點頭，這株藥草比剛才買的那株長勢更好，品質更佳。

他手裏拿着藥草，眼睛掃過尼龍袋上擺放着的品質同樣不錯的猴頭菇，對李紅梅道：“這草藥以及這些猴頭菇，一起三百。”

“三、三多少？”李紅梅以為自己聽錯了。

“三百。”中年男人又重複了一遍，掏出錢包。

李紅梅如夢游一般，将那五個猴頭菇裝好給了中年男人，接過三百塊，愣愣地看着。

“媽媽，小心小偷。”關妙儀提醒。

“哦哦，對，對。”李紅梅趕緊把錢放進內兜裏，卻仍是懵得不行，問自己閨女，“妙妙呀，媽媽真的沒做夢？”

“是真的，我們真的賺了好多錢。”關妙儀表情誇張，眼睛裏有光不靈不靈地閃，小小聲問，“我們家是不是要有自己的房子住了？”

李紅梅摸摸女兒的頭，然後将尼龍袋收到竹簍裏：“這些錢蓋房子是遠遠不夠的，但總有一天我們家一定會有自己的房子，妙妙也會有自己的房間。”

“那租房夠嗎？”關妙儀将她媽往租房的方向引導，“原來住在我們村陶子山腳下的那個趙爺爺他們一家已經不住在那了，我們家是不是可以将他們家租下來？”

陶子山下趙家的房子……李紅梅打了個哆嗦，打小她就挺害怕趙啓光的。他們家搬走了？什麽時候搬走的她怎麽不知道？

趙啓光家不和村裏人打交道的，他們家搬走的事知道的人不多，關妙儀會知道，還是占着重生的便利。

“媽媽，我們去找趙爺爺吧。”關妙儀指着集市門口，“我剛剛看到趙爺爺了，我就是看到他了才想起了他家的房子，想到租房的事。媽媽，我們追上去吧，如果我們追上了趙爺爺，那租房的事我們說不定今天就可以搞定了。”

關妙儀當然是騙她媽的，可李紅梅不疑有他，她現在被關妙儀的提議弄得心癢癢的，也恨不得早一點将房子租下。

李紅梅将背簍往背上一背，拉着關妙儀離開集市，在集市路口李紅梅東張西望尋找趙啓光的身影，關妙儀手指往一個方向一指：“趙爺爺往那邊走了。”

如此再三，關妙儀将李紅梅帶至趙啓光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