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沒有“失憶”的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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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遠不明所以地看着站在自己房間裏的賀久倪,清晨還處于遲鈍狀态的腦袋瓜想不透為什麽賀母會把賀久倪推進自己的房間來。
那怎樣換衣服?溫遠拽着衣角,走幾步把窗簾拉開,他并不擅長跟長輩相處,更何況那是賀久倪的父母。
所以,是為什麽?
溫遠一想事情就走神,在賀久倪看來就是他一只手拉着紗幔望着後院子發呆。
“溫遠。”
等他一湊近,溫遠身體雷達立馬發出警報,老遠就後退拒絕他的接近,“賀先生,怎麽了?”
“吓着了吧?我父母突然過來。”
“沒有沒有,我住在這,是給您添麻煩,也确實不太方便,我一會兒就出去找地方……”
賀久倪沒想到溫遠會說出這話,還沒等他說完半路就截住,“不可,溫遠,omega在最初來的時候只能和他的alpha待在一起,外面不安全,omega管理中心也會報備,獨自長時間居住是不允許的。”說着說着話鋒一頓,“再說也不麻煩,你應該住在這裏。”
溫遠聽着忍不住露出一個譏諷的笑,這些年不見,賀久倪張嘴就來的功夫見長,omega中心确實不允許古地球來的omega單獨居住,但那是為了避免臨近18歲的omega初次情汛時發生意外,等他們和alpha建立終身标記,這一條自然會作廢。
難道他還擔心一個沒有腺體的omega在外面胡來不成?
越想腦袋越痛,溫遠不願意因為賀久倪一大早就憋氣,幹脆生硬轉移話題,冷冷說“麻煩您,我要換衣服了。”
“嗯,好。”
賀久倪看溫遠不為所動,又補充到:“你換。”
“……”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你出去。”
溫遠冷着一張臉,不是躲避或者怯縮,賀久倪一愣,本來只想稍微逗一下人,沒想到溫遠會直接生氣,可也正因為如此,總算有了些之前喜怒哀樂都明明白白坦露出來的“溫遠”的模樣。
賀久倪這才放心解陽的判斷,溫遠的記憶确實是被抹殺了。
“溫遠,我爸媽都在外面,我就這樣出去不太好……”
“什麽意思?”
“這樣,”賀久倪迅速轉過身,“我轉過身,好嗎?”
溫遠看着賀久倪,越來越覺得他一肚子壞水,張嘴蹦出一個“你”字之後就無語的沉默了。
身後是溫遠窸窸窣窣的聲音,動作很輕,憑借着高級alpha的本能,賀久倪還是輕松辨認出“這是溫遠在脫褲子”“這是他脫上衣”“這是他拿衣服”等等諸如此類衣料摩擦間細小的差別。他甚至聽到了溫遠脫下衣服時發出的細弱的吸氣聲,還是被凍了一下。
賀久倪不着痕跡的摸了下鼻子,喉結上下滾動。
溫遠今天穿的是花灰色的睡衣,在手腕腳腕處挽起來一截,有些寬大了,纖細的脖子露在外面,根本遮不住黑色的隔離圈,不過在賀久倪家,溫遠從來沒有在意過是不是有人在注意到自己脖子,傷疤賀久倪看了又不是一次兩次,假矯情實在沒必要。
他換好衣服,心情也平靜下來。
“我好了。”
棉白色的襯衫套着高領的薄毛衣,牛仔褲,穿了襪子。
很乖。賀久倪在心裏跟自己說,面上沒顯露,一如既往的溫和。
賀久倪最後提醒溫遠,一定要把六芒星墜子帶上,“這是你來到影星,被接受的憑證,是我們之間很重要的一個信物,對你的身體有好處……”當然,這些話溫遠壓根沒有聽進去,之所以翻箱倒櫃把它拿出來由賀久倪給自己戴上,是因為賀久倪又拿他父母出來壓他。
體諒父母,讓父母安心諸如此類。
他發現,溫遠對于長輩确實比對他寬容多了無論是管家楊叔,還是父母。
賀父去了書房,賀母跟管家還有幾個保姆在廚房一頓忙活,好吃的香味很濃,溫遠肚子很丢臉的咕咕叫起來,被旁邊的賀久倪聽得一清二楚,瞬間溫遠耳尖通紅,這紅蔓延到了脖頸。
還沒來得及解釋,賀母就從廚房探頭熱情招呼溫遠過來吃飯,一只手裏還攥着勺柄。
這可震驚了溫遠,他一直以為像這樣的人家是不需要自己做飯的。身為華國科技巨頭之一的賀家,溫遠之前有過了解,賀母不似尋常omega一般甘心做個花瓶,但是也沒有進入賀家的企業做個閑散貴人,反而憑借自己的能力一路過關斬将,成為omega協會的副主席,為保障omega的權益而奮鬥。
這樣的人,現在就在自己眼前洗手作羹湯。
“可算是出來啦,小遠餓了吧,快過來嘗嘗香不香。”
是古地球很常見的排骨山藥玉米炖的湯,湯已經煨成了乳白色,咕嘟咕嘟冒着熱氣。可溫遠差點落淚,這曾經是他小時在古地球的福利院吃過的最好吃的飯,可惜當時只分得了一小塊玉米和幾塊炖爛的山藥。前養母也做過排骨湯,只不過是給她親生孩子的,溫遠永遠記得當時自己是怎樣站在角落裏偷偷看着那個孩子一口一口把排骨湯喝光。
“怎麽了,不喜歡喝嗎?”賀母看着他,一會兒仿佛明白了什麽一樣心照不宣地笑,“久倪,你在房間做什麽了,小遠脖子都紅着。”
溫遠:“?”
發現溫遠情緒不太對的賀久倪無語地看了一眼母親,“……”。
“行了行了,趕緊趁熱乎喝。”
溫遠端着一小碗鮮香的湯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喝着,他還是第一次得到這麽多排骨肉,原來,真的真的這麽好吃。
但是很快的,溫遠就喝不下了,在賀母見縫插針般添湯加肉之後,溫遠喝一口頓三下,肉是一塊都不吃了,撐得慌。
扁平的小肚子都微微鼓脹起來,趁着賀久倪去廚房幫賀母拿菜的時間,他偷偷摸摸自己的肚子,揉揉胃。溫遠覺得賀母對自己很好,他不想讓她失望,但凡能吃下一口,他也不會拒絕。
可是這竟然不是正餐。
等賀父下來,溫遠一一叫過“叔叔阿姨”之後,家常宴席才正式拉開序幕。
溫遠實在撐不住,苦惱的看着眼前小半碗排骨湯,戳了兩筷子的米飯,本想着偷偷看一眼和賀母,卻被賀久倪的眼神捉了個正着。
賀久倪估摸着溫遠就吃飽了,沒有任何猶豫自然的拿過溫遠的湯碗,一飲而盡,剩下的幾塊骨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倒進溫遠的米飯中,然後把飯碗也端到自己面前,開吃。
整個過程沒有和溫遠多說一句話,只有溫遠愣頭愣腦“哎”了一聲,想阻止的手伸在半空,見沒人搭理自己又握成拳拿下來放到大腿上磋磨幾下,尴尬又不解。
“小遠吃飽啦,剩下的這些給久倪就行,不浪費嘛。”賀母給賀久倪投了一個贊許的眼神,“之前久倪還說你吃不下飯,我那時候也這樣,影星和咱們地球确實不太一樣,我給你多做點咱家的飯,習慣習慣。”
溫遠更不知如何,只連忙擺手,“阿姨,不用不用,我會做,我應該做飯才是。”
“小遠跟我就別客氣啦。”
溫遠還在連連說不,但完全不是賀母的對手。
還是賀久倪握住溫遠的手拉到餐桌底下,無非是等人開始掙紮時從善如流的再放開罷了。他叫保姆上了一份翠星家的小甜點,水果占了一半的比例,解膩。
他瞟了眼溫遠的肚子,“等一會兒再吃。”
溫遠覺得賀久倪有病。
直到一家人吃完飯坐到客廳,溫遠還端着那一小碟精致的甜點。
賀久倪被賀父叫到書房裏談話去了,諾大的客廳只剩下賀母和溫遠,管家保姆消失的無影無蹤,此刻的溫遠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該幹什麽,他又能幹什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小遠,”溫遠看着賀母突然正經嚴肅起來的臉,一瞬不瞬的睜大眼盯着她,“噗,別緊張,乖孩子。”
她坐到溫遠旁邊,從上到下好好看了溫遠一邊,又伸出手揉他的頭發,“小遠吶,辛苦你啦,對不住。”
她的眼神是如此溫暖真摯,溫遠幾乎要在這樣的眼神下坦白一切。
“沒,沒……”沒什麽呢,溫遠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麽,說話間眼尾已經通紅,他覺得賀母明白所有的事情,她在透過自己跟之前那個“溫遠”道歉。
這樣和藹的的目光,溫遠本能想貼近。
然後,賀母張開雙手抱住了他。
賀久倪覺得信息素不對勁沖出來看時,溫遠已經昏睡在賀母懷裏了。他橫抱起溫遠送回房間,轉身輕手輕腳出來時就看見母親複雜的看着自己。
“久倪,我要帶小遠回老宅去,過完年再說。”
深冬的華國京都一向是酷寒的,溫遠對這樣的冬天一向是恐懼又厭惡,可這次不一樣,他在溫暖的被窩裏,盡管是昏睡,可總歸沒有了噩夢的追逐,只待蘇醒。
賀久倪看看站在二樓書房門口的父親,又望望母親,“我一起回去。”
賀久倪在很久以後無數次回想起今日父子之間的談話,關于愛人,關于責任,關于alpha和omega之間的一切,受益匪淺。
他做了一個最正确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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