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定情 (1)

戚宛望着楚慕, 一下子怔愣在原地。

原來風晴公主就是楚慕?

不對,楚慕怎麽會是風晴公主?

楚慕朝着戚宛眨眨眼,無辜道:“陛下, 我等了你好久。你是要準備沐浴更衣了麽?要不要我幫忙呀。”

楚慕将身上披着的輕紗取了下來,展露出一身豔紅色的華服以及滿身的配飾。

戚宛又盯着他看了半晌, 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敢情這個臭小子方才都是在騙他!楚慕早就知道他是月見國的皇帝, 而這位皇帝的婚約對象, 就是風晴公主!

戚宛心裏又氣又喜,同時又隐隐地松下了一口氣。可是楚慕這般明目張膽地耍他, 戚宛實在有些氣不過, 于是他狠狠地瞪了楚慕一眼, 一振衣袖, 轉身欲往門外走去。

戚宛自以為那一眼瞪得很兇,可是在楚慕看來,卻是七分嬌三分怨,直看得他一陣邪火被勾上心頭。

于是楚慕一把拽住戚宛的手腕, 一下子将他抵在了門上, 漆黑的眸子都變得晦暗了幾分,啞聲道:“明月哥哥, 你跑什麽?你我可是有堂堂正正的婚約在身,你打算什麽時候把我娶進門來?”

戚宛被楚慕牢牢地按着, 他的手被擡起來扣在門上, 不多時便微微有些發酸了。他不安地掙動了幾下,門立刻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聽起來分外暧昧, 就像是此刻他們兩人正在做什麽一樣。

于是戚宛放棄了掙紮, 微微擡起頭,盯着楚慕道,有點兒惱怒道:“下凡歷劫也斷不會輕易改變性別的。你實話告訴我,你怎麽會變成風晴公主的?你究竟又在胡鬧什麽?”

楚慕也終于不再逗他,他垂下眼簾,有些可憐巴巴道:“明月哥哥,我只是想離你近一些。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風晴國了。後來,我碰巧撞見風晴公主和她的情郎私奔,好在此事的知情者不多,一來二去,我就走馬上任啦。”

楚慕剛在凡間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十分離奇。

一般來說,為了不帶來錯亂,仙界的人下凡,會投生到陽壽将盡的人身上,或者是沉睡的人身上,給神識争取一個清醒的緩沖時間。可是楚慕一醒過來,就身陷流沙之中,險些被活/埋。他剛剛下凡,神思還十分混亂,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保住了性命。

四周都是廣袤無垠的沙漠,他每走一陣,都能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危險,正應證了生殺劫的可怕。

後來,他終于到達了最近的城市,風晴國的都城,光羿。然後他驚訝地發現,風晴國的統治者,竟然是楚燕。

楚燕是下凡來找洛玄的,奈何洛玄并不在風晴國,而楚燕被帝王的身份禁锢,也無法離開這個國度。

戚宛身上的追蹤符顯示,戚宛就在風晴國的鄰國,月見國。恰逢風晴公主的車駕前往月見國,楚慕又發現了公主的秘密,便暗度陳倉,和她換了身份,來到了月見國。

楚慕将自己的經歷都告訴了戚宛,用一雙無辜的漂亮眼睛盯着對方,輕輕拉着戚宛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小聲喚道:“明月哥哥……”

戚宛原本就想念楚慕想念得緊,見楚慕這副模樣,心裏的氣早就消了大半,忍不住擡手摸了摸楚慕的腦袋,順了順他的頭發,放緩聲音道:“可是你這樣取代了風晴公主,經歷的是她身上的事,而不是你自己的劫數。這樣終究是不對的。劫數歷不完,你又如何能返回魔界?”

戚宛心裏自然是十分舍不得楚慕的,但是最後還是咬了咬牙道:“所以,你原本該在何處,還是快些回去吧。”

楚慕聞言,眼中的神采登時便黯淡下來。他沉默片刻,少有地沉下聲音道:“明月哥哥三番兩次地趕我走,是不是因為我在你身邊,妨礙你歷情劫了?”

戚宛聽了這話,立刻生氣地瞪起眼睛反駁道:“你在胡說什麽……”

楚慕卻有點氣惱地打斷了他:“你的歷劫對象,是不是就是方才從房間裏出去的那個小侍衛?”

戚宛聞言一怔,想到方才的種種,一時間感到無法反駁,抿了抿嘴,半晌沒有說話。

楚慕望着戚宛這副模樣,心裏的妒意和怒火幾乎要将他吞噬。他看着戚宛一副踟蹰不決的樣子,又想到方才那個小侍衛俊俏的模樣,只覺得一股邪火湧上心頭,內心的占有欲逐漸站了上鋒,讓他想狠狠地索取眼前這個人的一切。

可是楚慕并不想去勉強戚宛什麽,他心中唯一所求,就是戚宛能真心喜愛他,能對他敞開心扉,兩人還能回到從前那樣。于是他最後深吸兩口氣,壓下了心底那股幾乎克制不住的沖動,只是轉過身,慢慢朝門口走去,想要出去冷靜片刻。

戚宛看見楚慕這般模樣,感到既困惑,又矛盾。楚慕很少和他置氣,大部分時間都在向他撒嬌示好,像這般既無奈又不知所措的模樣,上次還是在天蕩山泡溫泉的時候。

那時候,戚宛始終無法接受他和楚慕曾經是夫妻的事實,失去了往日裏的直爽率真,只是一味地逃避和退縮,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眼見楚慕就要走出門去,戚宛以為對方真的聽了他的話,要回到風晴國去,不由自主地慌了神。他雖然知道應當以大局為重,但是楚慕這一走,兩人可能就真的百八十年見不到了。

戚宛的一顆心又酸又痛,再也掩飾不了內心的情愫,他疾走兩步上前,從背後一把抱住了楚慕,輕聲道:“你,你別走。”

楚慕始料未及,一下子僵在原地。他趕忙想要轉過身來,戚宛卻以為他還是要離開,收緊了手臂,索性自暴自棄地擡高聲音道:“你不許走。”

戚宛說罷,也感到有點兒委屈,聲音都軟了下來:“你怎麽能這樣,是你先騙我的,現在還要反過來生我的氣。”

楚慕終于回過神來,他輕輕拉開戚宛的手臂,然後轉過身來,一下子将戚宛抱了個滿懷,神情分外激動。

戚宛似乎生怕楚慕又跑了,趕忙牽住楚慕的手,咬了咬嘴唇道:“我和那個小侍衛之間真的什麽都沒有。”

說到這兒,戚宛深吸一口氣,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一雙眼睛分外明亮,定定地望着楚慕道:

“阿衍,我心裏有你了,再也裝不下別人了。”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先前我并不覺得情劫算是什麽大事,可是,可是後來我才知道,除了你,我不想和任何人做那些事。我……我很想你,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你。”

說到此處,戚宛将手指一根一根地嵌進楚慕的指縫裏,與對方的掌心輕輕摩/擦着。他心如擂鼓,臉上也紅了一片,望着楚慕分外緊張道:“你說我們曾經是夫妻,可是那些事,我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但是阿衍,有一件事,我心裏一直都知道,我知道我以前很愛你,視你為唯一,愛你勝過我自己的生命。而我現在,也還是喜歡上了你。”

“我想,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愛你。”

一口氣把這些話說了出來,戚宛只覺得如釋重負,卻也感到分外煎熬。可是戚宛怎麽也沒想到,楚慕竟然,竟然哭了。

楚慕先是愣愣地看着戚宛,半晌都沒有說話,接着他的眼眶開始泛紅,晶瑩的淚珠從漂亮的桃花眼裏慢慢地淌出來,他卻依舊渾然不覺,只是定定地盯着戚宛。

又過了許久,戚宛已經開始慌了,楚慕才堪堪回過神來,他猛得一把抱住戚宛,幾乎把對方抱離了地面。

楚慕用的力道之大,幾乎要将戚宛揉進骨血,戚宛有點兒費力地揚着臉,也擡手用力地環抱住了楚慕的腰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楚慕把臉埋在戚宛的肩頸處,過了許久,才慢慢地擡起頭來。他用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定定地注視着戚宛,眼裏滿是深情缱绻。他擡手輕輕撫着戚宛的臉,啞聲道:“戚子晴,無論是以前我們一起度過的數千年漫長歲月,還是今後未知的時間裏,你永遠都是我最遙不可及的月光。”

戚宛聽了這話,不禁微微發愣,在一瞬間感到一顆心又酸又軟,同時又夾雜着細細密密的微小痛楚,讓他既欣喜,又有些不安。他擡手覆上臉側的那只手,正想說什麽,楚慕已經傾身吻了上來。

戚宛再也無暇顧及其他,他将雙臂環在楚慕的脖頸上,和對方分外熱烈地纏吻起來。

楚慕溫柔地觸碰着戚宛的唇,沒有深入,只是輕輕地舔/吻着他的唇縫,兩人啄吻片刻,戚宛終于有些耐不住性子地張開嘴來,楚慕立刻探入了他的口中,一下一下舔/着戚宛的上颚。

這樣的動作比真切地深入交/吻更讓人動情,戚宛只覺得心跳越來越快,腰也漸漸有些發軟,忍不住更加用力地摟緊了楚慕,指尖在對方的背上輕輕地刮着。他原本在更衣,并沒有穿鞋,楚慕比他高出一些,戚宛一直仰着頭感到有點兒累,索性赤着腳踩在了楚慕的鞋上,和對方貼得更加緊密。

就好像是被一只漂亮的貓用軟軟的爪子輕輕撓着,楚慕心裏的火越燒越旺,他一邊咬着戚宛飽滿的下唇,然後猛得将人一下子抱了起來,抵在了牆上。

戚宛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呼,因為平衡不穩,他下意識地擡起一條腿,輕輕勾住了楚慕的腰,又馬上有些羞赧地想要放下來。可是楚慕卻微微勾起唇角輕笑一聲,随即按住了戚宛的腿,不讓他再胡亂掙動。他用那雙勾魂奪魄的美目深深地望進戚宛的眼裏,兩人的目光彼此追逐着,最後又難舍難分地交纏在一處,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幾乎要一起燃燒殆盡。

戚宛渾身顫抖着,大腦一片空白,滿心滿眼只剩下眼前這個人的一切。他再也不想壓抑自己的感情,擡起雙臂緊緊摟着對方,貼着楚慕的唇,用氣音顫聲道:“阿衍,快點吻我。”

楚慕聞言呼吸一滞,緊接着便握着戚宛的手,将他按在牆上,鋪天蓋地的吻分外熱烈地朝戚宛壓下來,戚宛動情不已,仰起頭主動回應着,兩人唇舌交/纏,一時間房間裏只剩下暧昧的聲響,讓人聽了分外面紅耳赤。

這是他們确認彼此心意之後的第一個吻,兩人激動非常,親得又狠又兇,嘴唇在激烈的接吻中被咬破了好幾次,直到舌頭都有點兒麻了,唇瓣才堪堪分開了一點。

一道暧昧的銀絲從兩人唇間斷開,戚宛急促地喘着氣,擡起一雙水光潋滟的眸子望向楚慕,眼角一片緋紅,看起來被欺負得有些狠。他方才好幾次都險些站不住,閉着眼,睫毛輕顫着,斷斷續續地發出帶着鼻音的嗚咽聲。

楚慕擦了紅色的口脂,兩人親得太狠,把口脂弄得到處都是,戚宛原本的唇色很淺,此刻嘴唇上嫣紅一片,還亮晶晶的,嘴角處也沾上了許多紅色。

楚慕看着戚宛這副勾人模樣,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奔湧着向一個地方去了,他終于忍無可忍,直接摟住戚宛的腰,将人抱到了偏殿大廳階上的座椅上。

那座椅分外寬敞,坐兩人也綽綽有餘,楚慕将戚宛放在腿上側坐着,摟着人的腰,一邊吻他,一邊壞心眼地用指腹将戚宛嘴角的口脂都抹到了他白皙的臉上,看起來就像是一道道欲蓋彌彰的紅痕。

不多時,戚宛就跨坐在了楚慕的身上,他一手抓着楚慕的手不讓他再胡作非為,一邊斷斷續續地和對方接吻,結果楚慕反手扣住他的手,牽引着向更低處帶去。

……

兩人耳鬓厮磨了将近一個時辰,戚宛白皙的脖側全是紅印,已經不怎麽能看了,楚慕才終于放過了他。

他摟着戚宛的腰,親着人的耳側,黏黏糊糊道:“明月哥哥,我們都這樣了,你可對我負責。你準備什麽時候娶我呀。”

戚宛從楚慕的懷裏稍微坐起來一點,撫着對方的手道:“我不知道,我得再想一想。”

楚慕一聽這話,又有點兒急了:“都這個時候了,哥哥怎麽還要反悔?哥哥就這麽不願意娶我麽。”

戚宛聞言,有點兒無奈地笑道:“我什麽時候答應你了?阿衍,你怎麽總是這般随心所欲?我自然是想和你在一處的,又怎麽會不願娶你?只是,你并不是風晴公主,若是你我真的成了親,恐怕原本要歷的劫數就要大亂了。”

“所以,這件事還得再考慮考慮……”戚宛輕輕捏着楚慕的手指,安撫性地說道。

楚慕卻不以為然道:“明月哥哥,你有沒有想過,現下發生的所有事,我們所做的每個決定,或許都是劫數的一部分?誰也不能預知我們在這凡間究竟會遇見什麽,一切又究竟會走向何方,所以,說不定我此次下凡要經歷的劫數,就是扮作風晴公主,然後與你成親呢?”

戚宛聽了這話,微微一怔。他從來沒想過,還有這種可能性。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劫數和楚慕毫無關系,所以總是盡量避免與對方接觸,以免破壞劫數。可是如果真如楚慕所說,他們彼此都是各自劫數裏的一部分,那麽,他們确實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一處了。

這件事太過誘人,戚宛想到此處,也不禁猶豫動搖起來。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侍官的聲音:“陛下,國師外出歸來,啓奏求見。”

屋中的兩人這才恍然意識到,他們已經厮混了一整個下午,門外的天色都已經暗了下來。

戚宛一早就聽說過這位國師,他投生的這位小皇帝年少繼位,先皇欽點了一位國師攝政,替他打理好一切政務。這位國師在月見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權傾朝野,身份尊貴,朝臣都要忌憚他幾分,皇帝更是要仰仗他。

于是戚宛只好輕輕掙開了楚慕的臂彎,垂眸道:“你先回寝殿吧,仆從們應該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一切。若有什麽所需,你盡管說便是。”

楚慕卻置若罔聞,站在原地半晌未動,用一雙漆黑的眼眸望着戚宛,并不作答。

兩人剛剛确定了心意,自然是想時時刻刻待在一處的,戚宛被楚慕無辜的眼神看得心癢難耐,想了一想,終于忍不住道:“那……等我将事情處理完,要不要我去找你?”

楚慕這才笑逐顏開,牽着戚宛的手道:“我去找你就好啦。明月哥哥放心,我會在你的寝宮裏等你,為你暖好床的。”

戚宛嗔怪地看了楚慕一眼,沒有反駁,不知為何,還隐隐有些期待。楚慕笑嘻嘻地摟過戚宛,黏黏糊糊道:“再親一下。方才沒親夠,再親一下才許走。”

于是戚宛摟住楚慕的脖頸,微微踮起腳尖,兩人交換了一個短且深的吻,依依不舍地分開了。

戚宛理了理全身上下被揉得皺巴巴的衣裳,回想起下午的種種,感到一陣臉熱,簡單收拾了一番,匆匆去了正殿。

戚宛走進門去,正殿的中央已經站了一個人,背影讓戚宛感到沒來由的熟悉。對方身量修長,穿着一身素色的華服,周身環繞着一股清冷疏離的氣質。

那人聽見腳步聲,慢慢地轉過身來,戚宛看清了對方的面容,不由得吃了一驚。

對方竟然是洛玄。

洛玄看見戚宛,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臉上流露出一陣明顯的狂喜。他盯着戚宛的面容看了半晌,眼裏翻湧着複雜晦暗的情緒,最後快走兩步上前,直接一把将戚宛用力地抱住了。

戚宛被洛玄忽然這般熱烈的擁抱弄得微微驚訝,一時間僵在了原處,有點兒不知所措。

兩人年少的時候關系雖好,可是也甚少有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那時候戚宛和誰都喜歡勾肩搭背,談笑風生,卻從來不會和對方貼得太過緊密。

洛玄顫抖着手,撫上戚宛的背,啞聲道:“子晴,真的是你……你真的回來了。這許多年過去了,我做夢都不敢想,竟然有一天能再次與你重逢,能這樣和你同在一處。”

戚宛現下這張臉,和年少時的一般無二,對方明媚的眉眼曾經數次出現在洛玄最不願面對的幻夢之中。夢裏的戚宛總是站在他的面前,朝他露出純淨無暇的笑容,可是每次在他伸手就要觸碰到的時候,又盡數化為遙不可及的泡影。

肖想了太久的人就這般活生生地站在眼前,洛玄激動非常,手越移越下,眼見就要摟住戚宛的腰,戚宛卻不動聲色地掙脫開了對方的懷抱。

戚宛認識的洛玄一向是溫柔又穩重的,對方對待任何人都溫溫和和,對戚宛則是有些寵溺,但是洛玄很少會表露出太過強烈的情感。戚宛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尤其洛玄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匹看見獵物的狼,竟然顯得有點兒……貪婪,讓人不由自主地産生了戒備之心。

但是戚宛又馬上想起下凡之前,洛玄為救他身受重傷,險些送了命,很快就将心裏那股不舒服的感覺壓了下去,還感到十分內疚。

他快走兩步上前,望着洛玄關切道:“飛瀾哥,你上次受的傷怎麽樣了?我聽聞你的傷勢惡化,不得已才提前下凡歷劫的。”

洛玄抿嘴笑了笑,擡手撫了撫戚宛的頭發,柔聲道:“我無礙,只要沒有傷到你就好。你若沒事,我受多重的傷都值得。”

戚宛聽了這話,讪讪地摸了摸鼻尖,那股不自在的感覺又重新湧上心頭。以前洛玄也喜歡照顧他,可是絕沒有現下這般親昵,也斷不會和他說這般煽情的話。

洛玄似乎并未察覺到戚宛異樣的心理,十分自然道:“我下凡的時間要更早一些,又恰巧投生在了這位國師身上,政務方面的事,盡管交給我便是。另外,你若是需要什麽,想要知道些什麽,一定都要和我說。”

洛玄說到這兒,有些落寞地笑了笑,又道:“我還記得,你剛進劍派的時候,特別喜歡我,總是纏着我教你劍法,還要喜歡吃我做的吃食。誰知一晃神,已經過去了好幾千年,一切早就天翻地覆了,可是我還是會時常想起那時候的事,總覺得恍若昨日。我有時候,真想永遠只做你的師兄,而不是有什麽旁的亂七八糟的身份。”

戚宛心中微動,想了一想,恍惚間記起自己剛進劍派時,确實總是喜歡黏着洛玄。洛玄比他大了将近一千歲,那時候他覺得洛玄說話輕輕柔柔,劍法高明,還會做好吃的點心,對他分外崇拜依賴。

以前兩人相處的時候,戚宛喜歡吵吵嚷嚷地提要求,而洛玄總是像個大哥哥一般,給他做好吃的,教他各式各樣的招式,帶他去許多地方玩樂。

可是戚宛對這些往事并不像洛玄那般懷念,相反,他已經快要記不清那時候的畫面了。他活了兩輩子,記憶又有損,只覺得年少時的悠悠往事距離自己分外遙遠,反倒是這一世和楚慕在一起的記憶更加清晰,讓他很是珍視。

只不過,戚宛心裏有點兒遺憾,他一直很好奇楚慕小時候的樣子,奈何記憶空缺,什麽也想不起來。就這麽錯過了楚慕小時候的許多可愛模樣,實在是一大損失。

于是戚宛望着洛玄,眨着眼睛期待道:“那飛瀾哥,你還記得阿衍剛進劍派的時候,是什麽模樣麽?他是不是有點兒怕生,害怕得都掉眼淚了?”

楚慕小時候一定是個很漂亮的小孩兒,一雙眼睛又黑又亮,臉蛋白裏透紅,分外招人疼。如果受了委屈,對方肯定會紅着眼眶,拼命抿着嘴不哭,最後晶瑩的淚珠卻還是從眼眶裏掉了出來。

戚宛想象着楚慕小時候的樣子,只覺得分外喜愛,恨不能回到過去,摟住對方親上幾口。他一邊幻想着,忍不住甜甜蜜蜜地輕笑了一聲。

洛玄見戚宛想到楚慕,竟是這般柔情蜜意的模樣,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他不禁攥緊了衣袖,等心中的妒火消下去一點,才扯出一個笑容道:“離衍小時候認生,性子又孤僻,并不怎麽讨人喜歡。說起來,也不知道此次下凡,他究竟到了何處。”

戚宛并不認同洛玄的這一番話,也不太樂意聽到有人說楚慕不好,聽了洛玄的話微微有些不悅。他隐約察覺到洛玄似乎不怎麽喜歡楚慕,想了一想,還是沒有将楚慕扮作風晴公主的事說出來,只是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洛玄垂着眼簾,狀似不經意地道:“子晴,前世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戚宛聞言一下子緊張起來,盯着洛玄道:“我記憶有損,許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飛瀾哥都知道些什麽?”

洛玄見戚宛全然不知情,心中暗喜,正欲開口,一名侍從又十萬火急地趕到殿內,禀告說有急事需要洛玄處理。

洛玄想了一下,也覺得此事有待斟酌,沉吟片刻,道:“這樣吧,晚些時候,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個地方的一些事物,或許能喚起你的部分回憶。”

門外催促得緊,在其位謀其事,洛玄作為國師也确實事務繁忙,沒再多逗留,與戚宛告別之後便轉身往宮外走了。

……

楚慕回到仆從為他準備的寝宮,将身上的羅裙換了下來,又卸去了臉上的妝,估算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去皇帝的寝宮尋找戚宛。

可是沒承想,他行色匆匆,穿過小花園的時候,正巧撞上了一個人。

兩人都被沖力弄得往後退了一步,楚慕下意識地說了一聲抱歉,一擡眼,猛然吃了一驚。

他撞上的人,竟然是洛玄。對方穿着一身華服,身後還跟了幾個仆從,一副朝中的重臣打扮。

洛玄也沒有想到會在此處見到楚慕,微微瞪圓了眼睛,一臉困惑。

兩人很少私下裏單獨見面,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氣氛變得有些焦灼,過了片刻,洛玄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我猜你的劫數,并不在月見國吧。”

楚慕卻沒應洛玄,只是盯着他道:“楚燕一直在找你,你可知道?”

洛玄聽見楚慕提及楚燕,十分不自然地抿了抿嘴,低聲道:“我的事與他有什麽關系。”他口裏說着,藏在衣袖下的手卻微微顫抖起來。

楚慕見洛玄一臉漠然,心中不由得大為惱怒,冷下聲音道:“洛飛瀾,楚燕追着你下了凡,差點弄得修為盡失!你明明知道他的血源受到禁锢,不能輕易參與凡間輪回,還要如此執意躲避他,讓他冒着性命危險下凡來尋你!他為你做到這個份上,你卻還要說一切與你無關?”

洛玄的臉色越來越白,他緊緊攥着衣袖,避開楚慕的目光,只是低聲道:“是他自己要這樣的。我又沒有讓他……”他越說聲音越低,內心似乎掙紮得厲害。

楚慕不耐煩地打斷道:“你和他糾纏了這許多年,我不相信你們二人一點兒關系都沒有。楚燕是什麽人,你應當心裏清楚得很。兩千多年以前,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我并不知曉,但是他能待你至此,你不該這樣辜負他。”

這些話像一把尖刀,一下子刺痛了洛玄,他猛得擡起頭,再也顧不上溫和的僞裝,瞪着楚慕道:“楚離衍,你又憑什麽站在高處這樣指責我?你又如何能明白楚燕對我都做了什麽?你不過是覺得,我和楚燕在一起了,就無人能妨礙你和戚宛了,你心裏打得是什麽算盤,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麽?”

他說到此處,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麽,冷笑道:“兩千多年前的那場戰争中,發生許許多多的事,你敢說你每一件都做得問心無愧?個中細節,你敢不敢任人拿出來說道說道?”

“我已經問過子晴了,他什麽都不知曉,既然你沒有時間去和他說,那要不要我去和他好好地講一講,告訴他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再告訴他你的所作所為?”

楚慕驟然被揭開傷疤,在一瞬間眼睛變得一片赤紅,他快走兩步上前,直接拽住洛玄的領子,狠聲道:“你敢!”

洛玄自然不會受制于楚慕,他一掌打掉了楚慕的手,挑起眼睛笑道:“我怎麽不敢?楚離衍,你不會以為,戚宛知道了當年的真相,還會待你像從前那般吧?”

楚慕已經全然失去了冷靜,眼裏殺意畢露,厲聲道:“住口!當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你什麽都不明白!在我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又在何處?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要挾我?”他越說越氣,用了十成十的力,直接一掌朝洛玄打來。

洛玄回憶起當年的情景,神情微僵。他稍微愣了愣神,險些被楚慕打中,急忙往後退了一步,接下這一掌,堪堪被對方的掌風掃過。

兩人過了數招,被彼此壓制住,僵持在原地,只是互相瞪視着對方,誰也不肯松手。

太過沉重的過去橫跨在兩人之間,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楚慕率先後退一步,狠狠地放開了洛玄。

他打量洛玄半晌,望見對方身上屬于國師的特有服飾,腦內忽然靈光一閃。

楚慕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定定地望着洛玄道:“我不會讓你再有機會接近戚宛的。你最好是把你那點兒小心思藏好了。若你識相,便早日離開此地,去找楚燕。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句話,可和你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他說罷,沒再多看洛玄,轉過身徑直往戚宛的寝宮去了。

洛玄站在原處,眼裏翻湧着憤怒與不甘。他眼裏其實看得很明白,楚慕的唇上破了一處,頸側也都是吻/痕,而方才在正殿上,戚宛雖然儀容還算得體,但是滿眼都是蕩漾春/情,兩人一下午做了什麽,昭然若揭。

洛玄心知自己終究是又晚了一步,兩千多年前他就沒有争得過楚慕,而現如今,他依然覺得難以介入二人的關系,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戚宛從來都是那樣偏愛楚慕,滿心滿眼都是對方,傾盡所有去愛他。可是戚宛卻只肯把洛玄當作哥哥,從來不肯再多分給他一道目光。

倒是楚燕,對方炙熱的眼神總是追逐着洛玄,就好像是一團烈火,恨不得卷着兩人共焚……

洛玄的腦中不可抑制地出現了他和楚燕在一處時的種種畫面,內心感到更加的茫然無措。

……

戚宛見過了洛玄,又被幾個進宮議事的大臣拖住了腳步。洛玄有事不在,那些大臣的谏言千篇一律,都是懇請戚宛迎娶風晴公主的,洋洋灑灑陳述好處,說了快有一個時辰,直聽得戚宛昏昏欲睡。

他一脫身就迫不及待地回了寝宮,看見楚慕坐在案前,正微微蹙着眉,拿筆在紙上寫着什麽。

對方罕見地沒有穿紅色,而是換了一件淡天藍色的袍子,襯得他皮膚白皙,面容越發俊俏。

不知為何,戚宛無端端地覺得楚慕穿藍反倒讓他更加熟悉了一些,覺得分外親切。戚宛放肆地盯着楚慕欣賞了一會兒,又發現對方的面容也相較之前在魔界的時候更加稚嫩了一些,戚宛猜測,下凡之後,楚慕的相貌應當也變回了幾百歲的少年時。

楚慕聽見腳步聲,不動聲色地将桌上寫好的紙收進了衣袖裏,站起身來快走兩步來到戚宛身旁,直接将人拉過來,在他的唇上重重地親了一下。

戚宛情不自禁地牽住楚慕的手,輕輕勾着他的手指,有點兒好奇道:“你在寫什麽呢?”

楚慕攬着戚宛在小榻上坐下,眨眨眼睛道:“我在給楚燕寫信,告訴他我要嫁過來的事。”

戚宛聞言一愣,忍不住道:“這事兒還沒定呢。”

楚慕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又道:“那哥哥方才議的都是什麽事務?”

戚宛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他們……他們一定要我娶你。”

楚慕将戚宛抱到腿上,自身後摟着他,腩柔情蜜意道:“我也覺得他們說得對。”

戚宛還欲再說什麽,楚慕忽然變了語調,有點兒失落地開口道:“對了,方才那個小侍衛來過。”

戚宛立馬緊張起來,側過身來望着楚慕,有點心虛道:“他……他都和你說什麽了?”他在心裏總是對姚子澄分外過意不去,無論之前姚子澄和小皇帝發生過什麽,戚宛終究是取代了小皇帝的位置。只不過,小皇帝可能真的是陽壽将盡,時日無多了,戚宛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楚慕撇撇嘴道:“他是過來尋你的,還想幫你收拾屋子。”

“他看見我在屋裏吓了一跳,然後我就同他說,我是陛下安排在屋裏議事的貴客,讓他切不可打擾。誰知這傻孩子居然真信了,畢恭畢敬地轉身出了門。連個同臺對擂的機會都沒有。”

戚宛有點無奈道:“他是個實心腸的人,你別欺負他了,是我對不起他在先。”

楚慕聽了這話,不輕不重地揉了戚宛的腰一把,不滿道:“你就這麽舍不得他?我名不正言不順地躲在你的寝宮裏,還要被人當成貴客,我好可憐啊。可是你和我在一處,卻還要想着別人。”

戚宛知道楚慕又在同他撒嬌,也懶得去和對方計較了,他索性靠在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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