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用強
楚燕此話一出, 殿中在頃刻間變得鴉雀無聲。群臣皆是面面相觑,一臉驚恐。
戚宛見楚燕對洛玄如此執着,心中既吃驚又詫異, 感到一頭霧水。一旁的洛玄更是驚駭地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望向楚燕。
殿上寂靜片刻, 随即隐隐傳來一陣議論聲,半晌之後, 殿中的大臣們分為兩派, 一派認為此事荒誕至極,有悖人倫, 萬萬不能就範, 而另一派則認為應該以國家的利益為重, 只能讓洛玄作出犧牲, 以此來保全月見國。
兩派各不相讓,漸漸吵得不可交,楚燕卻抱起手臂,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望着這群人, 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戚宛被他們吵得頭痛欲裂, 最後終于忍無可忍,不耐煩地對朝臣們擺了擺手道:“退下, 都給我退下!我要單獨和他們聊聊。”
月見國君主的暴君形象向來深入人心,這些大臣見狀, 也不敢多言, 忙不疊地退下了。
空曠的大殿上只剩下戚宛、楚慕、楚燕和洛玄四人。
戚宛見官員們已經盡數離開了大殿,直接轉過頭來, 怒瞪着楚燕, 開門見山地罵道:“楚燕, 你這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楚燕一早就看不慣戚宛了,直接上前兩步,走上王座前的臺階上,逼到戚宛面前,用一雙赤紅色的眸子盯着戚宛的眼睛,注視了他片刻,挑釁道:“我的話說得還不夠清楚麽?你給我離阿瀾遠點,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楚燕唇角微揚,語氣透着一股不屑,戚宛從來沒有受過這種氣,被他說得莫名其妙,登時便惱怒不已,正想開口反駁,楚慕卻摟着腰将他攬了過來,擋在了身後。
楚慕冷冷地瞪着楚燕,極其不悅道:“想要人就趕緊帶走,你再敢上前一步,我一定讓你後悔。”
楚燕嗤笑一聲:“怎麽?我就算是上前一步,你又能拿我怎麽樣不成?”他一邊說着,又想起楚慕方才叫的那聲“哥哥”,一邊十分自然地擡手揉了一把楚慕的腦袋,有點兒好笑道:“小孩子瞎管什麽閑事。”
楚慕的年歲和楚燕相比,确實差了上萬歲有餘,可是楚燕這樣小瞧他,還是當着洛玄的面,楚慕氣惱得甚至起了殺心。
洛玄在一旁看了半天,實在忍無可忍,一把拽住楚燕的衣袖,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究竟鬧夠了沒有?”
楚燕立馬無暇顧及戚宛和楚慕了,迅速地牽住了洛玄那只勾着他衣袖的手,将手指一根一根地嵌進對方的指縫間,啞聲道:“沒有。阿瀾,你跟我走,我帶你回風晴國。”
洛玄卻十分嫌惡地一把甩開了楚燕的手,惱道:“不可能!楚燕,你究竟要我和你說多少次?我不想再看見你!你滾,你給我滾!還有,你如果再敢這樣對子晴,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楚燕聞言,伸出一半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原本游刃有餘的笑容也消失了。他低垂着眼簾盯着地面,許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楚燕向來是自大又目中無人的,此刻卻像顯得有點兒狼狽,殿中一時間是死一般的寂靜。
洛玄藏在衣袖下的手抖得厲害,他接連掐了自己好幾下,甚至都見了血,卻依然無法自制地顫抖着。
戚宛見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前世的時候從未見過楚燕,甚至全然不知道楚慕還有一個哥哥。而且楚慕的哥哥又為何會和洛玄糾纏不清,戚宛也不得而知。
氣氛僵持不下,可是就在這時候,楚燕忽然分外痛苦地捂住了心口,劇烈地咳了兩聲,緊接着咳出一口黑血來。
幾人皆是一驚,楚慕飛跑兩步上前,想要扶住楚燕,可是卻被洛玄搶先一步。
洛玄的身材高挑偏瘦,比楚燕小了整整一號,他此刻有些吃力地半抱着楚燕的手臂,略微遲疑道:“你……你怎麽了?”
楚燕望着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昏了過去。
楚慕搶上前來,和洛玄一同扶住楚燕,對着洛玄憤怒道:“他下凡之後被血源上的詛咒反噬,原本就有咯血之症,你卻還要說出那樣的話刺激他!”
洛玄緊緊抓着楚燕的手臂,感到心亂如麻。
……
片刻之後。
洛玄坐在偏殿的榻邊,靜靜地盯着楚燕。
楚燕的眼皮頻繁顫動着,似乎有馬上将要醒來的征兆。洛玄注視着對方深邃立體的眉眼,心中一時希望他醒來,一時又害怕他醒來。
洛玄見過楚燕太多的模樣,他有時甚至驚悚地發現,戚宛的樣貌,其實早就沒有楚燕在他心中深刻清晰了。
他和楚燕相識一千五百多年,兩人也糾纏了一千五百多年,時至如今,兩人之間,終究還是剪不斷,理還亂。
洛玄看見楚燕垂在榻沿的手正不安地做着抓握的動作,抿了抿嘴,心中竟然生出了一股想要去握住那只手的沖動。
他勉力克制住這股沖動,只是捉住對方的手腕,想要将其放入被子裏。
誰知洛玄剛剛觸碰到楚燕手腕的皮膚,楚燕就像感知到了什麽一般,猛得醒了過來。
楚燕下意識地一把握住了洛玄的手,将他向自己的懷裏拽去。
洛玄被他拽得平衡不穩,一下子撲倒在楚燕的身上,他慌忙想要起身,可是在這時候,楚燕驀地睜開了眼睛。
兩人目光相接,楚燕的神色起先有些迷離,很快便反應過來,十分欣喜地一把摟住了洛玄的腰,将他抱在了懷裏,啞聲道:“阿瀾。”
洛玄怔怔地望了他一會兒,匆忙別開了目光,低聲道:“你的身上帶有血源的詛咒,不可輕易卷入凡間的輪回。長此以往,輕則修為盡失,重則性命不保。”他說着,從袖口拿出一個小瓶,瓶中裝着淡藍色的藥水。
洛玄将小瓶遞到楚燕的手中,淡聲道:“這是返魂湯,我也只有一瓶,除此以外再沒有了。你趕緊喝下去,離開這凡間,随你去魔界還是何處。”他說到此處,深吸一口氣,又道:“總之,你回去之後,我不會再管你了。我們自此兩清了。”
楚燕聞言,原本還帶着幾分喜色的面容變得越發蒼白,他猛得拽住洛玄的手,啞聲道:“阿瀾,你究竟還要我怎麽樣?”
洛玄用力地掙了掙,想要将楚燕的手甩開,可是對方卻拽得死緊,為了不讓他逃離,甚至将他的手抱在了懷裏。
洛玄最後只好偏開頭,望着屋中明亮閃爍的燭火,黯然道:“楚燕,我對你……并無感情。”
楚燕聞言先是一怔,随即雙眸變得赤紅一片,急道:“洛飛瀾,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将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陣狂風忽然吹進屋來,夾雜着大漠裏的細沙,讓燭火“啪”地一下子熄滅了。
四周一下子暗了許多,只有一片皎潔的月光照進屋裏來。
楚燕将洛玄按在懷裏,啞着嗓子道:“你若真對我毫無感情,你方才為何要第一個沖上前來扶我?我清楚你的每一個喜好,了解你的所有過去,甚至知道你身上的每一個地方,見過你的每種樣子,你和我之間的命格,就像是盤根錯節的藤蔓,已經永生永世地糾纏在一處了,洛飛瀾,究竟還要怎樣,你才能承認,你心裏有我?”
洛玄聽見這樣一番話,渾身上下顫抖地不能自已,他的眼角一片通紅,過了許久,才堪堪開口,聲音竟然已經微微哽咽:“楚燕,你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自說自話。你又懂我什麽?你又知道我都做過些什麽?歸根到底,你給不了我想要的!你給不了!”
洛玄的這一番話如同尖刀一般刺在楚燕的心上,他瞪着洛玄,疾聲道:“你還要我給你什麽?我難道沒有為你報仇麽?你的家族被老仙帝滅族,我為了你,将他的族人屠戮殆盡,重要的親屬皆被我處以極刑,一個都沒有放過,難道這些還不夠麽?”
洛玄的眼角終于滑下一滴淚來:“可是我想我的家人們,我想要他們回來。我不管什麽複仇,我只要他們。
楚燕看見洛玄掉了眼淚,立刻慌了神。他活了上萬年,洛玄是他唯一放在心尖上的人,他恨不得把世上所有好東西都獻給對方。可是不知為何,他卻總是讓洛玄落淚,仿佛給對方帶來無盡的苦痛。
于是楚燕擡手心疼地摸着洛玄的臉,吻去他眼睫上的淚珠,放緩聲音道:“寶貝,你別哭啊。可是人死不能複生,已經過去幾千年了,你必須得放下了。我們還像最開始在歸一谷的那時候,好不好?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只要你高興。”
楚燕無論如何也不會忘卻的,他們二人在最初相遇時,曾經有過一段如夢似幻的日子。
一千多年前,洛玄受了傷,機緣巧合下遇見了楚燕,兩人不多時便滾到了一處。那時候的洛玄會對他笑,會依戀他的懷抱,還會親昵地和他接吻纏/綿。
可是後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洛玄再也沒有向他露出過笑容。對方似乎總是在痛苦,在煎熬,卻從來不願向旁人吐露半句。
洛玄聽了楚燕的話,沉默了許久。楚燕自背後環着他,輕輕地吻着他的耳側。洛玄放任他吻了一會兒,最後仿佛下定決心一般,用力地咬了咬嘴唇,轉過臉盯着楚燕的眼睛,澀聲道:“楚燕,你知不知道,你每回強/迫我之後,都會和我說,別哭。”
他深吸一口氣,拼命壓抑着內心幾乎要讓他窒息的鈍痛:“你也從來都不知曉,為何當年,我要突然與你疏離。我今日,便都盡數告訴你。”
“因為你是上古神魔後裔,你身上流淌着的血液,是這世上萬中無一的稀有血統。我當時受了重傷,修為一下子減損了幾千年,而與你交/融雙修,能在短期之內,增長上萬年的修為。所以,我騙了你。我心悅的人,你也從來都知道是誰。”
“我曾經數次和你說過,我真正心悅的是戚子晴,而非你,你卻從來都不信,只是對我一味用強。你或許總是以為,我當初和你在一起,是因為我對你有情吧?我今日便告訴你,我想要的東西,只有戚子晴能給得了我。你無論再怎麽讨好我,都沒有用。所以,你快些離開吧,不要再糾纏我了。”
洛玄說罷,只覺得一顆心疼得無以複加。他不禁暗暗地詫異,明明不在意,可為何會這樣疼,疼得他幾乎想要蜷縮起來,疼得他好想落淚。
楚燕聽見洛玄所言,渾身都猛烈地顫抖起來,赤紅的眸子裏翻湧着滔天的怒火。他緊緊握着拳,将骨節捏得吱嘎做響,沉默許久,最後發出一聲冷笑。
他拿起方才洛玄給裝有返魂散的小瓶,将其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瓶子在地面上四分五裂,藍色的液體也流淌得到處都是。
楚燕掐着洛玄的腰,将他一把掀翻在榻上,直接
撕開了對方的衣擺,聲音沙啞得幾乎辨認不出:
“就算是血源詛咒,沒了修為,丢了性命,我難道會怕它不成?無論是現今在凡間,還是以後回了仙界,你永遠都別想離開我。我們兩個的名字已經刻在了三生石上,永生永世都沒法再分開。”
“洛飛瀾,你就是欠,欠被我/壓。”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句話,其實應該是欠+一個動詞(一種植物)
發是發不出來的,所以你們自己想象一下吧,楚燕被惹毛了,這裏說得很粗/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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