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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給了三井唯滿滿一瓶紅色的糖果。
糖的口感是軟的, 裏面混有青梅的果肉碎片, 吃到嘴裏居然是辣味的。
“幸村君,這是什麽東西?是辣味的诶。”
“是糖啊。”幸村握着方向盤, 平視前方說道,“好像沒有規定糖必須得是甜的吧。”
甜是味覺, 辣是痛覺,兩者相提并論的意義不大,但三井唯這是第一次吃到辣味的糖果, 覺得很不可思議。
幸村嘴裏也含着一顆辣梅糖。
這種糖是祖母秀子為他特制的,除了他本人之外,家人和朋友沒一個人能欣賞。
花梨吐槽他口味獨特, 他想到了不二周助, 覺得自己勉強還是正常的。
一瓶辣梅糖, 三井唯一口氣解決了小半瓶, 然後才擰緊蓋子, 收到了包裏。
翻包的時候, 她看到了跡部塞在裏面的糖球盒子, 不禁想象着辣味的巧克力會是什麽樣的口感。
不過跡部并不能吃辣, 吃一點辣就受不了, 三井唯突然有點想看他被辣哭的樣子了。
放假的第一天,依然下着小雨。
黃梅時節正式來臨。
在幸村家發生了一點尴尬的小插曲, 三井唯搬着木頭走在小路上時, 因為沒看路踩到了濕滑的青苔上, 腳下一滑又一頭紮在了幸村的屁股上。
“抱歉, 幸村君。”
三井唯已經不好意思看幸村的臉了,後者卻十分淡定:“沒關系。”
他沒那麽在意了,反正這是在家裏,沒別人看到,而且……他有點習慣了。
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第一次見面時,她就一頭栽在了他的屁股上,讓他不得不回頭,這個獨特的出場方式他想他會終生難忘。
不知道三井唯是覺得尴尬還是喜靜,爬到了院中最大的青梅樹上,坐在上面削木頭。
幸村看到三井唯穿了半身雨衣和雨鞋,也就沒阻止,只提醒她注意安全,小心樹滑。
他在茶室裏看完了法語語法,又寫了兩幅毛筆字,擡頭看向窗外,那棵青梅樹正對着窗戶,從他的視線看過去,剛好看到青梅樹上三井唯的側影。
她的腿很長,穿了短裙顯得更長,懸在半空中,輕輕晃動着。很明顯她一個人的時候要比和別人在一起活潑的多。
幸村回憶起自己在三歲之前,總躺在這邊的窗臺上,因為很懶,懶得翻身,所以視野裏總是只有那棵青梅樹。
那時他衣食無憂,唯一擔心的是自己沒有青梅,将來能不能娶妻。
父親幸村精誠哄騙他只要瘦下去,十五年後青梅樹會給他帶來一個姑娘。
……一晃,真的已經十五年了。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故事,他确實也瘦了,還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他頗有興致地看着在青梅樹上晃着腿穿着綠色短裙的三井唯,莞爾而笑——這原諒色還真像是從青梅樹上長出來的姑娘。
“哥哥,老媽叫我給你送小甜餅啦。”
妹妹花梨敲門進來,除了端了一碟精致的紅豆餡餅,還帶了兩杯咖啡。
“謝謝。”
幸村收好毛筆和毛氈,洗了手回來問,“你有沒有叫三井桑過來一起吃點心?”
花梨咬了一口餡餅,吧唧吧唧地吃着:“叫了,她不來,她說現在正忙。”
“哦。”
幸村沒再問,分了兩塊色澤飽滿的紅豆餅,放進小茶盤裏,推到了一邊。
“怎麽?你還特意給她留?還是留兩塊最好的。”花梨撅起了嘴,“哥哥,你是不是對她太偏心了?”
“三井桑她是客人。”
花梨似笑非笑道:“好奇怪,你們到現在還在叫着對方‘幸村君’、‘三井桑’,我聽了都替你們牙疼。難道不應該叫‘小市市’、‘小唯唯’嗎?”
幸村伸手彈了一下花梨的額頭:“又在亂說。”
花梨捂住額頭,從指縫裏看着幸村:“哥……你應該很讨厭小唯姐姐那張臉吧。”
幸村手指捏住咖啡杯:“沒有。”
“怎麽可能不讨厭?以前那個拒絕給你做手術的醫生,就是她爸爸吧。你一直在意那件事,居然能對她這麽好。”
幸村喝了一口咖啡,淡聲說:“這是兩碼事。”
……其實他第一次看到三井唯時,就知道了。
畢竟三井唯和三井禦人長得太像了,連神情和走路的姿勢都有種刻入骨子裏的相似,又都是姓三井,誰都能想到他們之間的關系。
後來他旁敲側擊的問了一下,他們兩人果然是父女。
幸村和三井禦人也談不上有過節,也許後者早就把他給忘了,但他卻絕對不會忘記他。
那年生病,他的身體逐漸麻木越來越糟糕,眼看着全國大賽迫在眉睫,他心急如焚,小護士安慰他很快能好起來,直到他聽到醫生之間的對話。
原來他的病已經嚴重到可能沒辦法再打網球了,仁慈的崎本醫生不忍心破壞他的夢想,铤而走險想為他做手術,對三井禦人說:“三井醫生,如果你幫我,手術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三井禦人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做不了,手術成功機率太低了,讓他采取保守治療吧。”
崎本醫生懇求道:“那孩子是打網球的,保守治療就意味着他一輩子都不能再回運動場上了。”
三井禦人說:“如果手術失敗,他可能都活不了幾年。既然得了這麽嚴重的病,就得知道孰重孰輕,活命難道比打網球還重要嗎?”
崎本醫生勸了他很久,三井禦人依然拒絕。最後崎本醫生将幸村和他家人帶去見了三井禦人,希望能夠感化他,三井禦人只對幸村說了一句:“既然天意讓你打不了網球,那你就接受吧。”
本來滿懷希望的幸村被這句話刺激得不輕,連崎本醫生都受不了三井禦人的态度,大罵他沒有醫德,不惜從其他醫院借醫生過來協助做了那場手術。
幸村當年對三井禦人的冷漠刁鑽恨之入骨,這幾年也逐漸想明白了,他的病确實治愈幾率太小,也去了美國輾轉做了幾次手術,觀察了很長一段時期,後來完全康複也令國外醫生直呼是奇跡。
三井禦人把病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權衡利弊考慮的是手術成功機率,只要病人活着,其他的事就都不重要,幸村的夢想在他看來只是兒戲,過兩天就接受天意了。
對于患者來說,哪怕是百分之一的治愈率,那也是希望,但對于三井禦人來說,哪怕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機率,那也是有風險的——他總是容易放棄。
所以無論如何,幸村都不希望三井唯也成為一個輕言放棄的人。
……像她父親那樣。
“我也不讨厭三井醫生了。”幸村緩緩說道,“都是幾年前的事了,我現在過得很好。”
花梨還是有點在意:“沒想到那種人居然是我男神的父親,說是哥你的手術成功率太低就拒絕幫你做手術了,我男神可是一個永不言敗的 super man 啊。”想到幸村對三井唯的種種照顧,花梨又問道,“哥,你幫小唯姐姐補課,還拜托蓮二哥幫忙整理考點,帶她到家裏來住,帶她去你們立海網球部的聚會,還把你的辣梅糖送給她吃,上次你還給她煮姜茶。之前小唯姐姐有一次喝醉酒,也是你照顧的吧——別問我為什麽知道,你那件睡衣是我買的啊,我在她家衣櫥裏看到了。她對我沒有提防,稍微詐一詐就都告訴我了。哥,你真的只是把她當成朋友嗎?”
幸村淡定地放下咖啡杯,反問道:“不然呢?”
花梨湊近他,認真地說:“你喜歡三井唯嗎?我要聽實話。”
幸村不知為何花梨會對他的感情問題十分執着,覺得敷衍了事也不是個好辦法,于是認真地回複她:“不喜歡。”
他承認自己對三井唯是有一點好感,他這個年紀的男生,對漂亮又熟悉的異性或多或少都會有點感覺,但要說喜歡還夠不上。何況,三井唯已經……答應跡部了啊。
他想了想,補了一句:“我和三井桑只是普通朋友。”
像是在告訴花梨,又像是在告誡自己。
下一秒,他就看到他的普通朋友站在了門外。
“幸村君,你家裏有不用的三角形玻璃片嗎?”
“啊?”
花梨為了緩解自家哥哥的尴尬,說道:“小唯姐,去問問我奶奶吧,那些東西都是她在保管。”
“謝謝。”
三井唯禮貌地道謝,轉身去了幸村秀子所在的方向了。
花梨看着她的背影砸了咂嘴:“這腿可真長,要是她表情能多一點性格再活潑一點,我倒是挺想讓她當我嫂子的……哥,喂!你幹嘛把我的咖啡也喝了——”
幸村幽幽道:“因為你話太多了。”
兄妹倆因為一杯咖啡小打小鬧着,幸村雅子拉門進來,将一個綠色的花瓶放在了桌角。
花梨好奇地問道:“這是媽新買的花瓶嗎?”
“不是,是今天收拾儲藏室的時候發現的,好像是之前別人送的,不太記得了。”雅子問花梨,“今天中午要做的湯豆腐沒有醬油了,你能不能去幫忙跑一趟?”
“未來的大明星抛頭露面不太好吧,but給我跑腿費我就去啦~”
花梨笑眯眯地接過錢,撐着傘就出發了。
雅子坐在和室裏插花,安撫幸村道:“你妹妹就是太黏你了,你一回家她就纏着你說個不停,別介意啊。”
幸村笑道:“我當然不會介意,她從小都是那樣啊。”
雅子感慨道:“說起來,你原本應該是沒有妹妹的,你爸爸覺得養育一個男孩子就很辛苦了,于是只計劃生你……能有花梨,還真要感謝三井小姐呢。”
幸村聽不懂了:“為什麽?是三井桑說服了你們?”
“怎麽可能,她那個時候也還不會說話呢。”
“那個時候?”
雅子看着幸村疑惑的表情,抿唇笑笑,起身從櫃子裏拿出了一本相簿。
翻開來,是幸村從出生到三歲之前的照片。
幸村本人只翻過一次,因為肥柴時期的他長得太滑稽,小肚子跟扣了一口鍋似的飽滿,眼睛也被臉上肥肉擠成了兩道縫,因此這本相簿他不太想看——無法理解那時候成天吃睡只擔心能不能娶老婆的自己,真的是太松懈了。
雅子翻到其中一張,指給幸村看:“阿市,你看,這是你和三井小姐在煙火大會上拍的合照。”
照片的邊角有時間,大概是十六年多以前。
年輕精神的幸村精誠一手抱着一個小孩,表情十分滿足。
一個是幸村小肥柴,另一個……好吧,勉強能從眼睛的顏色分辨出是三井唯。
但是,幸村不記得自己家和三井家有交情啊?要是有交情,三井禦人當年能那麽對他?
雅子繼續說道:“你一歲多時,爸爸帶你去動物園看長頸鹿,在動物園撿到一個被家裏人忘在廁所旁邊的小女孩。爸爸就把那個小女孩放進了你的嬰兒車,和你坐在一起。雖然報了警,但是并沒有找到是誰家的孩子,警察和園方沒有辦法照顧她,于是在留了聯系方式之後,爸爸把她帶回了家,一邊照顧一邊等着警察聯系……大概也在我們家住了三四天呢。”
“三四天之後才有人過來認領?”
幸村不由得佩服起三井唯的父母心之大,三井禦人做不出那種事,弄丢三井唯的應該是三井唯的母親奈奈子了。
“可不是嘛,她那時睡覺都要挨着你睡,你小時候胖,肉多,身上涼快。”
“……您為什麽不能說她那時睡覺挨着我睡是喜歡我?”
已經不是肥柴的幸村依然想為肥柴時期的自己掙一點面子。
“喜歡你是肯定的啦,後來她家裏人被警察帶來我們家,過來接她回去,她不想離開,兩手都被她爸爸抓着,她沒手抓你了,張嘴就狠狠咬在了你的屁股上,牙齒都咬斷了,你當時正在換尿不濕,好不容易拽開她時,你的屁股上已經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後來傷口發炎感染,就留下了一塊愛心狀的疤痕。”
幸村不知道心中該作何感想。
屁股上的那塊獨特的疤,精誠喝酒前騙他說是維納斯的烙印,喝酒後又說是丘比特的黃金箭,沒一個說法靠譜。
……原來是三井唯咬的。
突然想到了他的誕生石,警覺道:“媽,我的誕生石是怎麽來的?”
雅子不像精誠,選擇實話實說:“哦,那是三井小姐咬你的屁股時咬斷的乳牙,覺得和你有緣,就給你留着了。”
……乳牙。
他竟然把別人的乳牙當護身符當了十幾年……
也難怪三井唯總是能“碰到”他的屁股。
十幾年前就被她啃過了……捂臉。
正想着,三井唯走到茶室邊上躲雨,小聲說:“不知道雨什麽時候才能停。”
雅子建議道:“三井小姐,你可以讓阿市教你做晴天娃娃哦,很管用哦。”
三井唯看着幸村:“真的有用嗎?”
幸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因為我會魔法。”
他早看過神奈川縣的天氣預報了,今天早晨十點鐘就停雨了,差不多還有二十分鐘。
于是在這二十分鐘裏,他做了一個超級大的晴天娃娃,并讓三井唯給娃娃塗了眼睛,然後挂在了窗臺上。
左等右等,等了半個多小時,雨還在下。
天氣預報不靈,讓他裝逼失敗。
也是,梅雨季節的雨哪裏會那麽好停。
“抱歉,今天我的魔法失靈了。”
“沒關系的。”三井唯朝幸村眨了一下眼睛,輕聲說道,“還有我的魔法呢。”
“嗯?”
幸村不明所以地看着三井唯一步一步往後退。
并且她開始倒數了。
“十……”
“九……”
“八……”
……
三井唯突然停了一下,認真地說,“幸村君,你先把眼睛閉上,等我數到一再睜開……”
“好。”
……
“三……”
“二……”
“一……好了。”
幸村睜開雙眼。
她在青梅樹下站定,樹的上空浮現了一道絢麗燦爛的彩虹。
……難怪她一直在試光。
……難怪她一直坐在樹上刻東西。
……難怪她要借三角玻璃板。
原來是要制作彩虹呢。
幸村看着漂亮的彩虹,微微笑道:“這是很厲害的魔法啊。”
“有句話很久之前就應該說了,一直沒找到機會,現在應該正式說一下。”頓了頓,她緩緩道,“幸村君,一直以來,謝謝你了。”
“所以,這是送給我的禮物嗎?”
“是!幸村君,很高興認識你。”
雨沒停,有風輕輕來。
吹起了她的衣裙,好似也吹起了她唇邊的笑容,青梅樹的枝枝桠桠,以及那道……給他的彩虹。
她平靜地注視着他,神情在蒼白灰暗的天色下柔和的一塌糊塗。
他想起了電影裏的一句臺詞。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作者有話說
跡部:唯啊,你過份了啊,你這樣是要把本大爺活活氣死麽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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