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有一種毒，名婉約

退出論壇，卻發現希惠還是沒有回來，葉暖也不曾多想，自然以為她和東方靜一起，本想打個電話問問，想了想，又不願打擾，算了。

游戲裏折騰了一天，也有些累了。熄燈，上床，本以為會是一覺到天明，卻不想，素來眠淺的自己，做了個夢，很長，又奇怪的夢。

夢裏，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個下午，也是葉暖噩夢的開始。

14歲那年，養父去世後，葉暖就被父親接回了葉家。直到那天，葉氏長女，葉蓁，從美國回來。那是自己第一次見到葉蓁，葉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美的女孩子。雖然對于“姐姐”這個稱呼略顯生疏，葉暖還是蹦蹦跳跳地跑過去，想要摸摸她——

“啊~！”只是葉暖還沒來得及碰到她的衣角，她便大聲尖叫起來。

葉暖有些不知所措，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地愣在空中。

這時，父親卻不知從哪裏沖出來，氣急敗壞地狠狠甩了自己一個巴掌。

“爸爸，小妹她……小妹她不是故意的，我相信，她不會傷害我。”葉蓁含着淚，哽咽着，為自己求情。求情，卻不是澄清。

葉暖這才注意到，“姐姐”葉蓁白皙的手臂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細長的口子，像是指甲劃過的痕跡。

似乎葉蓁的求情，更加激怒了父親，第二天，父親便派人把葉暖送到了南京的一所寄宿學校，直到葉暖到杭州讀大學，也再沒見過父親。只是讓管家陳叔給自己辦了一張卡，按月給足生活費。卡裏有多少錢，葉暖至今也不知道，或者說，不關心。

那一天，葉暖沒想到葉蓁會來送自己，于是走過去，想要抱抱她。葉蓁卻連忙閃身避開，厲聲喝道：“別碰我，你髒！”然後，頭也不回地跑掉。

葉暖起初還有些錯愕，突然卻笑了，她知道葉蓁是在害怕，害怕會對自己心軟。

……

有一種毒，名婉約，能讓人甘心含笑赴死。而我的姐姐，葉蓁，就是這種毒。

與葉蓁的第一次交鋒，葉暖完敗，潰不成軍。

記得當時，馬路對面的大樹下，好像還站着一個人，看不清臉，後來車子開了，那個人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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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正好是葉暖16歲的生日。

……

夢中驚醒，已是淩晨四點多，天色已經微亮。學校的後山有一片樹林，林子裏面的鳥兒已經開始叫了，唧唧喳喳，葉暖再無睡意，于是起身出門，打算到校園裏走走。

葉暖是一個性子清冷的人，似乎在哪，都能随遇而安。來到Z大已經兩年，葉暖似乎只記得宿舍、食堂、圖書館、籃球場和教學樓，這還是第一次萌生想要認識這裏的想法。

葉暖去了後山的樹林，裏面沒有女鬼。去了據說因為學生情侶雙雙跳樓殉情，而被封鎖多年的3棟8樓，裏面既沒有冤魂，也沒有鬼哭，只是堆滿了雜物，或許還有幾只老鼠。還去了為新建宿舍樓而騰出的空地，除了裸露出的幾塊墓石，并沒看見傳說中的千年古墓群。

要問葉暖哪裏聽來的這些道聽途說，還不是“八卦女王”漫雨瑤苦心搜集而來的小道消息。

想起雨瑤，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

四女之中，葉暖最欽佩的，其實還是雨瑤。雨瑤的家在重慶山區的一個偏僻的小村莊，她是家中長女，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和妹妹，父親在他們很小的時候便在一次工地事故中喪生了，母親身體一直不好。在那樣偏遠的山村，家裏沒有男人，是會被欺負的。或許是為了護持家人，雨瑤自幼便很要強。

因為交通閉塞，雨瑤每天都要走十幾裏山路才能上學，寒冬酷暑，風雨無阻，葉暖不知道是什麽讓她堅持下來。因為母親幹不得重活，弟弟妹妹又還小，家裏的開支，基本是靠父親留下的積蓄和賠償金勉強維持，直到雨瑤考上大學，樸實的村民知道村裏出了一個大學生，都自發捐款，這才湊夠了第一年的學費。

雨瑤學習很認真，年年都拿獎學金，課餘時間還到圖書館兼職。每逢周末或放假，都要去給人做家教。起初的時候，還會因為發音不準而被人笑話，後來漸漸改掉了，一點口音都沒，這中間的努力，旁人不得而知。

這兩年來，雨瑤沒有回過一次家，電話也很少打，只是頻繁的往家裏寄錢，每次都不多，或許只有四五百。但這是一份做女兒的孝心，更是一個做姐姐的愛與責任。

去年春節，希惠曾問過雨瑤為什麽不回家，一向豪爽潑辣的雨瑤卻沒有說話，只是眼眶有些微紅。葉暖知道，家是一個會讓人變得脆弱的地方，雨瑤不是害怕回家，她只是害怕，自己撐不下去。

後來，雨瑤看見希惠在玩《天曜》，只是利用一些閑散時間，足不出戶，就賺了一些零花錢，便拉着希惠教她。于是，雨瑤也加入了《天曜》玩家的泱泱大軍，并迅速從一個游戲菜鳥蛻變為一個職業高手。起早貪黑的在游戲裏摸索，還要兼顧繁重的學業，其中的艱辛，常人難以想象。葉暖記得，有很長一段時間，雨瑤每天都是只睡三四個小時，瘦了好幾斤。

那段時間，雨瑤常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在《天曜》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不能熬夜，就永遠成不了高手。

彼時，葉暖以為那只是一句戲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她才明白，這個世界，本沒有什麽天縱奇才，只有嘔心瀝血、形銷骨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