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何承平有個姐姐，姐姐有一個兒子，比何媛媛要大一歲。

何媛媛出生之前，何老娘去市裏給女兒帶了一年兒子。

等何媛媛出生，何老娘雖然不樂意是個孫女兒，但看在兒子的面上還是從市裏趕了回來幫韓燕帶女兒。

因為何媛媛是女孩，那邊是個男孩，再加上何老娘帶了一年外孫，跟那邊的感情更深，就成天看到韓燕給何媛媛買了什麽東西就扒拉了往女兒家裏送要給外孫子用。

從奶粉玩具到各種衣服。

這也是何老娘跟韓燕的矛盾深的其中一個原因。

後來何媛媛大了，兩邊性別不同，很多東西不适用了，再加上何老娘回了老家，也就做不了這樣的事情了。

現在猛不丁被親孫女兒把這事兒給說出來，何老娘惱羞成怒，就覺得是韓燕在何媛媛跟前嚼舌根。

“你這些話是哪裏學來的？我什麽時候把你的東西都拿去給你表哥？”

“何承平，你是不是對我這個當媽的有什麽不滿？你要是有什麽不滿就直接跟我說，犯得着讓個小丫頭指着我的鼻子罵嗎？”

其實扒拉兒子的東西給女兒，何老娘心裏還是心虛的。

可誰讓閨女兒那邊生的是男孩呢？這自古以來的重男輕女，何老娘這一輩是很難改掉了。

她從骨子裏就認為男孩天生就比女孩“高貴”。

“媽，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何承平又氣又煩，無奈的放下了報紙。

“媛媛，跟你奶道歉。這都是沒影的事情你聽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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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媛媛被何承平慣得無法無天，沒什麽不敢說的。

再說這些事情又不是編排的，是她媽告訴她的，就是真的。何媛媛小時候不記事的時候何老娘幫着帶過一年多，後來何老娘跟韓燕實在是處不來，她就走了。

所以何媛媛主要還是她媽帶的，韓燕對何老娘怨念頗深，在她面前自然沒少說何老娘的壞話。

“我媽告訴我的，就是真的，要不然我媽為啥總要跟你吵架？”

“我……我打死你這個沒良心的死丫頭！”

何老娘惱羞成怒，氣得狠了，就在何媛媛手臂上打了一下，也是她忽然動手，何承平都沒反應過來。

何媛媛一聲尖叫！

“啊！你敢打我！我爸媽都沒舍得打我一下，你算什麽東西？你個老東西，老不死的，你竟然敢打我！我告訴我媽去！”

何老娘被何媛媛氣得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也是她一直幹農活，身體強健，要不然非得被這個死丫頭氣死不可。

“死丫頭，你說什麽？你有種再說一遍！”

何老娘瞪大了眼睛，一臉怒容。

“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你這個老不死，你憑什麽打我？我告訴我媽去！”

何老娘一下子撲了過來，“我打死你這個丫頭片子賠錢貨！”

何承平也反應了過來，手上的報紙都直接扔了，“媽，別打，別打，小孩子不懂事，打壞了您自己心疼，氣壞了自己身體不值得！”

“我心疼個屁，我才不心疼，我哪有這樣的孫女兒！殺千刀的韓燕，你找的好媳婦兒！把孩子養成這個樣子，這哪兒是我親孫女兒？我仇人還差不多！”

“我這就收拾東西回家去，我嫌命長了在這裏伺候你們爺倆，還要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指着鼻子罵！”

何承平拿潑辣的老娘一點辦法都沒有，就開始用他慣用的和稀泥的招數。

“還不跟你奶道歉？”

何媛媛不為所動，“這個瘋婆子，她打我！爸，從小到大你跟我媽都沒打過我！”

“她是你親奶奶，是你爸爸的親媽！我小時候都被你奶揍，你奶奶拍你一下怎麽了？”

何媛媛不服氣，“這哪兒是拍一下，你看我手都紅了！”

她看了她爸一眼，“她才舍不得打你，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媽說了，她最重男輕女了！”

何承平幹笑了一聲，輕輕在她耳邊說道：“你好好跟你奶奶道歉，你衣服和鞋子找不到了，爸爸給你買新的。”

何媛媛不信，羽絨服和運動鞋是那個女人為了讨好她買的，兩件東西加起來得要好幾千，抵得上她爸大半個月的工資。

“那個女人給我買的，都是名牌，你真的舍得？”

何承平為了哄女兒，連忙答應下來。

“好幾千呢。”

何媛媛已經不是一點都不懂事的孩子了。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正是半懂不懂的喜歡打扮愛俏的時候。

要不然她也不會寶貝這衣服鞋子到一直收着不穿的地步。

何承平唇角抽了抽。

他一直都知道紀舒雲當初為了讨好他們父女倆花了不少錢，但他是真的沒想到，紀舒雲會給孩子買那麽貴的東西。

這麽一來，他又忍不住用懷疑的目光看了一眼他老娘。

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的衣服，男孩子應該是不能穿的，但是運動鞋就難說。

“媽，您真沒拿她東西吧？”

何老娘正要發火，何承平連忙硬着頭皮道歉，“我就是問問，媽，我當然是相信您的。”

“就算是您拿的，這是您兒子的家，也就是您的家，您拿自家的東西又怎麽了？”

何媛媛冷冷的來了一句，“她沒經過我同意亂拿我的東西就是偷，老賊！”

“臭丫頭，你說誰偷東西？誰是老賊？”

眼看着兩個人又要打起來了，何承平連忙求饒。

“你們別吵了！”

……

好不容易把祖孫兩人哄好了，何承平的代價可大了，跟他老娘把好話說了一大堆，這讓何承平有一種在領導面前做孫子的感覺。

他閨女兒那邊也不遑多讓，那是實打實的出血。按照何媛媛的意思那就是必須給她買一模一樣的，牌子也要一樣。

何承平當然不可能給那麽小的孩子好幾千，就哄着她說下午帶她去商場買。

這還不算，又出血了兩百讓她找同學出去玩。

等把兩人都哄高興了，何承平已經累得滿頭大汗，癱坐在了沙發上。

他看着這個家，亂七八糟的東西堆得到處都是，桌子上的碗筷也沒人收拾，他老娘又進了廚房弄腌菜去了。

說是盡早去早市買的豇豆好，要給他做腌豇豆吃。

何承平：“……”

他實在是沒心情在家裏待下去了，連早飯都沒吃就直接出了門，漫無目的的在街上亂逛。

分明他是國企小領導，人前也算有臉，也有房有車，卻跟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一樣。

“何哥？”

何承平正漫無目的的走着，忽然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定睛一看，女孩下意識不自在的往後退了退，這種是典型的不自信的表現。

何承平想起來了，這不是公司新來的員工嗎，叫石什麽？

他只記得這是外地來的大學生。

“你好，我家就在這附近，出來走走。”

石小穎微微低下頭。

何承平看了她一眼，她背着一個布包，手裏還提着一條塑料袋，裏面裝着刷牙杯，牙刷之類的生活用品。

“出來買生活用品啊，工作生活方面都還習慣嗎？”

何承平開始打起了官腔。

石小穎頓時受寵若驚。

“挺……都挺好的。”

石小穎面對他的那種局促不安讓何承平找回了不少自信，好像一下子就找回了掌控別人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何承平心裏舒服了不少，臉上的表情也跟着越發和善了。

“還缺什麽東西？”

“我是本地人，對這一片都熟，如果缺什麽東西不知道去哪兒買，我帶你去。”

何承平主動提起來。正好他也不想回家。

現在家在何承平心裏已經不再是溫暖的港灣了，只要一想到家，就是他老娘跟女兒無窮無盡的麻煩。

石小穎一聽，眼睛頓時一亮，但是想起自己的事情又覺得不好意思。

“其實……”

何承平十分善解人意，“沒關系，我是你的組長，你又對當地不熟悉，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只管告訴我。”

石小穎這才咬着牙說道：“何哥，我就是想問問你們當地哪兒有市場？就是……就是那種生活用品都很便宜的。”

何承平一愣，瞬間明白了。

公司雖然提供員工宿舍，但是生活用品還是需要自己購置。

像石小穎這樣的大學生，公司每年都會從全國各地招收不少。大學生經驗不足，但也有好處，那就是年輕有幹勁兒。

不過看石小穎的穿着打扮，她家條件應該不好，所以超市裏的那些東西對她而言肯定是貴了。

“沒關系，我知道，你跟我來吧。”

何承平笑着說道。

他帶着石小穎去了當地的“倉庫”，倉庫裏生活用品鍋碗瓢盆樣樣俱全，價格更是比超市便宜很多。

看着石小穎跟一只勤勞的小蜜蜂一樣在市場裏面穿梭，臉上帶着些許興奮的笑容，何承平原本煩躁的心情奇跡般被撫平了。

他看着石小穎年輕略顯稚嫩的臉龐，一時之間怔住了。

石小穎意識到何承平的目光，下意識渾身一僵。

“何哥，那個，我是不是得意忘形了？”

“你可能不知道，這裏的東西真的好便宜。”石小穎說完，又不好意思的說道，“瞧我這腦子，何哥你怎麽可能不知道？總之謝謝你帶我到這個地方來，要不中午我請你吃飯吧？”

石小穎想想自己囊中羞澀，臉瞬間就紅透了。

“就我自己做菜，何哥，你可千萬別嫌棄。”

何承平心中就是一動。

石小穎也知道避嫌，又道：“一會兒把他們都叫上，我來炒菜，何哥你有沒有什麽忌口的？”

何承平心裏忽然湧出了不一樣的感覺。

眼前的女孩看上去十分善良淳樸。

不知道怎麽的，何承平心裏湧現出了第一次見到紀舒雲的畫面。

那個時候紀舒雲也是一樣，她穿着自己最新的衣服，可在何承平看來她還是很樸素的。

那時候他才剛跟韓燕離婚不久，韓燕是一個很喜歡打扮的女人，用何老娘的話就是花裏胡哨的不會過日子。

但紀舒雲不一樣，她穿着樸素，臉上連妝都不化，是很适合娶回家做老婆的類型。

可現在她怎麽忽然變成了這樣？

何承平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眼光有問題，只覺得紀舒雲這個女人太善變，太會僞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