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八年後，鳳陽城。

喧喧嚷嚷的市集上，兩邊的店鋪都挂出琳琅滿目的商品，還是路邊各式各樣各的風味小吃。大街上人群擁擠，到處是小販的叫賣聲，好不熱鬧。

一個熱騰騰的包子店前，站着一大一小穿着粉紅色衣袍的男子和男娃。

男子長相比較普通，不過一雙眸子宛如清晨的露珠般澄澈明亮。

男娃就漂亮多了，粉嫩胖胖的小臉蛋任誰瞧了都想捏一捏，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籠子裏的包子。

不過兩人眉眼間有些相像，估計是一對父子，他二人身上穿的一看是上等綢緞做的衣裳，在陽光下都會發光似的。

不用想就是好人家的公子少爺，所以弄得賣包子的結巴張都不敢正眼去瞧，哪怕擋在自己的店面前阻礙了自己做生意，可哪裏敢開口。

“閃開閃開，不買包子站在這裏幹啥子？”這時，一個扛着流星錘的光頭大漢把那對父子扯到一邊，就對結巴張敞着洪亮的聲音叫道，“嘿，賣包子的，給我十個菜包子，還有十個肉包子。”

“好……好嘞。”結巴張一見是江湖中人，不敢有慢，忙将二十個包子放入油紙袋中遞給他。

“嗯，給你銅板。”光頭大漢掂了下手裏的包子，滿意地掏出幾個銅板給他，然後就拿出一個包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你家的包子味道不錯。”

結巴張吞吞吐吐地道，“大大大……大爺喜歡……吃就好……就好。”

待光頭大漢三五兩口就把大包子吃完，摸了把油嘴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結巴張做了單生意，數了數手裏的銅板卻嘆了口氣，只當做了一件善事。但看到一旁的父子還沒有走，而且那水靈靈的男娃似乎十分好奇地用他那肥肥短短的小手指頭戳了戳他家的包子，仰起頭用軟糯的聲音問他旁邊的男子道，“爹爹，這個又大又圓的東西是什麽呀？”

男子擰着眉頭，深思半響回道，“好像叫包子。”

結巴張覺得怪了，這年頭居然還有不認識包子的人，但他聽過東尾說書的老頭講起過，那些高官子弟，家裏吃喝都是山珍海味，燕窩好茶，出趟門哪裏知道包子這等粗食，這麽一想也就見怪不怪了。可既然對方開了口，自己也不好不問，“客客客……客官，你們……想想吃……什……什麽包子？”

粉衣男子低下頭問着男娃，“你想吃？”

Advertisement

男娃點了點頭，誠實地道，“想吃。”

說罷，聞着包子的味道吞了吞口水。

結巴張笑了，不是他吹。他家的包子是全城最香甜的，每日賣完包子他就會到山裏挑最幹淨的泉水回來，再用老面和面，做出來的包子自然是白白胖胖，又香又大，“客……客官，那……那你們想要吃……什麽包子？”

粉衣男子不假思索地道，“來一個剛才那種叫肉包子的包子。”

“好……好，我馬上……馬上啊。”結巴張包好就放到男娃手裏，“小……小心燙……燙。”

“嗯。”男娃大眼睛閃閃發亮地盯着到手的包子，用他粉粉的小嘴巴咬了一小口，驚呼道，“爹爹它是軟的。”

結巴張又笑了，果然是沒有吃過包子的富家子弟。

粉衣男子摸了摸男娃的頭道，“好吃麽？”

“真好吃。”男娃吃得十分開心，可想着只有一個包子就給男子遞去，“爹爹也吃。”

男子微微搖頭，“我不吃。”

結巴張在搓了搓幹裂的手，尴尬地笑道，“那個……客官，你……你還沒有……給銀子呢。”

“銀子？”粉衣男子似乎一愣，瞧見他身前的碗裏裝的好像叫銅板的東西，從懷裏摸索了一下取出一些子出來，“給你。”

“謝謝……謝謝客官哈。”結巴張本想說給多了，不過轉念一想，多出來的肯定是他們打賞自己的，就更加感激了地彎腰道謝，卻沒有聽到對方回話時擡起頭，那對父子已經走到不遠處的角落的階梯前。

男子道，“我們就坐下來吃吧。”

“好。”男娃坐了下來，便一心一意地啃着比他小胖手還大的包子。

結巴張撓了撓頭，頓時覺得前面父子好奇怪，但很快就有人買包子了，也就沒有再去看他們。

而這一大一小坐在那裏，還挺顯眼的。這不，另一巷子裏穿着短打，一矮胖一高瘦的漢子發現他們。

“唉唉……”矮胖的碰了碰高瘦的手肘，指着那，“兄弟，你看那。”

高瘦子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摸着下巴，“喲，那娃娃可是好貨色，買到老鸨那這次一定能賣個大價錢。”

矮胖子擔心道，“可是他身邊有個大人。”

高瘦子眯起他精細的眼，“怕啥，就那小身板能是咱們的對手？何況他雖長得不怎麽，可是那身材跟兔子爺有一拼，搞不好這次我兩兄弟能做兩單。”

矮胖子一想到白花花的銀子，笑容也猥瑣起來道，“嘿嘿，那還等啥子，咱們上去瞧瞧。”

“嘿，走！”高瘦子搭着他肩膀，走了過去蹲到那父子面前，盡量笑得和藹可親，“娃娃，包子好吃麽？”

男娃眨着大眼睛，見這一胖一瘦的表情好像在抽筋，“你們是誰。”

“我們可是好人啊……哎喲！”矮胖子正要一通亂騙，就被高瘦子踩了一腳。正要發怒，後者就給他對着男娃的爹喏喏嘴，就馬上明白地閉上嘴。

高瘦子嘻嘻笑道，“小公子，這包子有什麽好吃的，你和你爹不如到我們家吃好吃的。”

“他不是我爹。”男娃語休驚人，兩壞人一愣，看看小人，又瞧瞧大人，心想難道遇上同行的了？這細看，大的和小的還真長得不是很像。

就在他們揣測着，就聽那娃娃就拉着那男子的手道，“他是我爹爹。”

“啊？”矮胖子和高瘦子對視一眼，這爹和爹爹不是一樣麽？難道這娃娃怕是個傻子？

男娃可不知道他們的心理，問道，“你們說好吃的是什麽好吃的？”

矮胖子就忙羅列出來，“像什麽紅燒肉，烤鴨，豬蹄炖粉條，芋頭蒸排骨，還有各種桂花糕，綠豆糕，千層酥等等等……”

男娃雖然沒有見過，可是覺得這麽一聽那些名字，就莫名地口水直流，再吃他手裏的包子都索然無味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男子開口道，“你想吃？”

男娃猶猶豫豫地道，“我不知好不好吃。”

高瘦子立刻卯足勁道，“好吃，肯定好吃，等你吃過後，保證再也看不上這包子了。”

粉衣男子看到男娃聽得眼睛都直了，口水都收不住地往下·流，便道，“那我們就去你們家吧。”

“啊？”矮胖子和高瘦子有些呆住，怎麽今日魚兒這麽快就上鈎了？快得幾乎讓他們反應不過來。

男子道，“帶路吧。”

“哦哦哦，你們跟我們來。”兩胖子回神後狂若欣喜，能不費心費力就上鈎的魚兒不要白不要，是兩條傻魚豈不更好。

可能覺得他倆長得太醜，男娃本能地搖了搖男子的手，悄悄地道，“爹爹，我覺得不該跟他們走。”

粉衣男子低眉道，“你不想吃那些了麽？”

男娃乖乖地道，“想。”

粉衣男子就拉起他的小手，淺淺一笑，“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