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清風觀後山茅草亭中。

桃蘇坐在蒲墊上，長長的黑發垂在地上。

垂眉撫琴間，連白日光落在他的身上都顯得萬分的柔情。

短短的數日，他已能彈出一些簡單平調的歡快小曲，

連亭外開花的芍藥如也仿佛感受到微微搖動，香氣引來無數五彩斑斓的蝴蝶。

當他擡起眼睑時，就看到楊其道從花圃中向自己走來。

此人的眉宇間有一股正氣，是一般的邪祟都不敢靠近的人。

幾個夜裏，他便坐在身旁，極其耐心地教自己如何撫這凡間的琴。

大概離得近，可以感覺對方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耳邊，也能聞到他身上傳來沐浴過後皂角的清香。

回想起來這些，桃蘇不知道面上為什麽熱了起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在看到對方的臉時，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

清平子與他家大徒弟來到後山，看到桃蘇停下撫琴。

視線直勾勾地望了過來，眸裏好像帶着一絲絲的茫然。

就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大徒弟，贊嘆道，“桃蘇可真是漂亮啊。”

“嗯。”楊其道輕輕地應了聲。

雖被那些凡塵之事所擾，可見到桃蘇的剎那一切都會煙飛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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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唇角上揚，黑眸裏都是桃蘇的影子。

清平子不禁好奇起來，“你說他真面目到底美成什麽程度，能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自然是沒人能及他一分。”楊其道低聲道。

也許自己曾經為他真顏傾倒，想為當年之事負責。

然在往後的日子裏反複的回想已然成了一種執念，以至于與桃蘇再相遇時什麽變得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一直等的是桃蘇，不管是醜是美，用任何模樣。

看着自己的徒弟已經完全深陷其中，若桃蘇是人，清平子想就算自己的徒弟是斷袖也會支持的。

可偏偏對方是妖，不由有些擔憂，“那你倆的事到底會如何？桃之所褪掉妖氣成為了真正的人，桃蘇不是還會回去修煉麽？”

其實也是楊其道一直回避的問題，他喃喃自語着，“桃蘇他是不曾入世的妖，宛如一張白紙。我真不想讓他被這凡塵若玷染了，可我又期盼他可以能為我留在這凡世陪我這一世到白頭。”

“問世間情為何物。”清平子嘆了口氣，“其道啊，為師以為你只想弘揚正道呢，原來在情感上也會有這樣的私心。”

曾何幾時，在求正道之路上不求回報的他，會在這情字上生出一絲渴望與自私來。

他的眸裏漸漸透出一絲迷茫，“師父，倘若是你會怎麽做？”

“每個人都有每個的選擇。”清平子無法給他答案，“其道這是你的情……或者就看你付出的，足不足矣讓他願意留下來。”

楊其道一時間千頭萬緒，但最後依然堅定地道，“我會試着努力的。”

“這才是我的大徒弟！”清平子欣慰地道。

但看着楊其道向亭中的人走去，臉上的笑容隐去，若有若無地嘆息一聲，“只是人和妖真的能在一起麽？”

“啊，是爹和師公！”趴在一邊矮桌上用毛筆認真畫畫的楊桃之也發現了他們走來，就飛快地拿起畫紙奔了過去，展開給楊其道看，“爹，你看，我畫得好不好看？”

“好看。”楊其道往上面看，畫了一個房子，畫了很多火柴似的小人，但其實說不上好看。

“中間是我，一左一右是爹和爹爹。”楊桃之先指着上面三個手拉手的三個小人道，又指兩個小人說着，“這是師公和大哥哥。”

第一次畫畫的小人兒興致勃勃的。

楊其道沒有去打斷他。

等楊桃之講完，才抹掉他唇角上的墨水，“你是不是連墨水都吃了？”

“我舔了一下，但是不好吃！”楊桃之撅起粉粉的嘴巴，明明聞着好香的。

桃蘇也站起走了過來，瞥了眼他的畫，淡然道，“醜。”

“唔。”楊桃之小嘴一撇，眼睛瞬間淚汪汪的看着他爹爹，控訴道，“爹爹你變了，最近總是欺負我！”

“哎呀。”清平子哪裏見得他掉眼淚，忙抱起來誇道，“哪裏醜了，好看，太好看了，和你爹小時候畫得畫一模一樣！”

“師公，真的麽？”楊桃之抽噎着，繼續尋求安慰。

清平子忍不在他的胖胖的小臉上吧唧一口，“當然是真的，師公怎麽會騙可愛的小桃之呢？你爹的房裏有我放着他小時候作的畫。”

楊桃之馬上決定，“好，那我等一下就去看！”

楊其道，“……”

桃蘇，“？”

“對了。”楊其道想起要問的事，轉向桃蘇道，“桃蘇，一百多年前，你可知道人與妖發生過什麽事？”

桃蘇眸裏染上一絲疑惑，搖了搖頭，“不知道。”

“像爹爹這種只呆在桃花谷修煉的妖，是不會知道。”楊桃之挪挪嘴，不過想了想，“但如果是麻雀爺爺可能會知道。”

“麻雀爺爺？”清平子與楊其道對視了一眼，正要問他現在何處時。

一身黑衣的清玄突然出現，不知從哪裏弄來一串冰糖葫蘆。

放到楊桃之的手裏後，便摸了摸他的頭，道，“吃吧。”

“哇。”楊桃之聞到甜甜的味道，興奮地大叫起來，“謝謝玄哥哥！”

“清玄，你莫要太寵他了。”楊其道有些無奈，這個面部表情冷漠的二師弟這幾日來給他兒子吃了太多的零嘴。

但看到小小人吃得津津有味，清玄就從袖子裏掏出一封信交給他，“這是莫雲書讓我給你的，是武林盟主的來信，說少林寺方丈失蹤了。”

楊其道眉間一跳，大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