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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 夕陽西下。

一個穿着白衣道服的男子賞着晚霞，坐在石桌旁品着主人家招待的好酒。

他面容絕色，就算現下無人腰身也挺直着，那袖口上都不曾有一絲絲的皺褶。

入鼻的酒香濃郁醇厚，柔和綿長。只是可惜花壇裏的花沒開，倒有些單調。

纖長白皙的手指執起一杯酒，慢慢咀飲一口放了下來。

壇中的繡球花竟在那一剎那盛開, 如一團團白的紫色的蝴蝶。

白衣道士勾了勾唇角，淡定地開口道，“朋友, 若想一起喝酒賞花不妨現身如何？”

他話語剛落，一縷黑煙幻化成一個黑袍男子立在眼前。

對方面容俊美邪肆，有一雙金色狹長的眸子，白衣道士微微一怔, 便馬上恢複神情道，“你怎麽來了？”

黑袍男子低眼, 看着他手中的空酒杯，聲音低沉，“這酒可好喝？”

“五十年的女兒紅，自然是好喝的。”白衣道士笑了笑, 又倒上一杯。

“哼！”黑袍男子一把搶過，仰頭一飲而盡，再随手扔掉酒杯，“凡間之酒, 不堪入口！”

，“我乃凡人，只能喝這凡間的酒。”白衣道士聳肩。

如果被他人見了，只怕會驚訝，這溫雅如玉般的弄玉道長竟也有這一面。

黑袍男子冷冷一笑，“喝了這酒，是要娶人家的女兒？”

白衣道士不置可否，“龍君不也喝了，難道要與我争這主人家的女兒不成。”

“怎麽？”黑袍男子的表情越發陰沉，“娶天下第一美人你很開心？”

白衣道士點了點頭，“對凡人而言，能娶到天下第一美人是值得開心的事。”

“那種姿色也敢稱為天下第一美人？”黑袍男子嗤笑着，滿眼不屑。

“的确，我若是女子，估計也當得起天下第一美人。”白衣道士對自己的容貌倒是十分自信，“龍君你說是不是呢？”

“誰規定天下第一美人只能是女的？”黑袍男子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彎下身來，“不許！”

彼此近距離地面對面，連呼出的氣息都能感受得到。

對方身上散發着某種壓迫的力量，白衣道士卻無懼地笑道，“龍君說的不許是什麽？”

黑袍男子眸子眯了眯，一字一句地道，“不許你成親，不許你娶妻生子！”

“哈哈哈哈！”白衣道士肆意大笑起來，在對方發怒之前，捧住他的臉，“如此過了多年，龍君還是那麽可愛。”

黑袍男子惡狠狠地道，“你如果不答應，我就殺了她們！”

“我自然不會的。”白衣道士輕輕地道，夕陽的紅光落在他笑顏上，就是一旁的繡球花都比了下去，“我可是要為盡蒼生，斬妖除魔的道士。”

聽了他的話，黑袍男子嘴裏不自覺地翹起，“口氣倒不小。”

……

二人坐在屋頂上喝着酒，望着滿天的繁星點點，閃爍着光芒，聞着底下庭院裏的花壇中的繡球花飄出淡淡的花香，倒也不失樂趣。

他倆一個白衣勝雪，絕色傾城；一個黑衣顯貴，俊邪妖冶。

“這天上的酒真是瓊漿玉液，有幸能與龍君結交，真乃我三生有幸。”白衣道士搖着酒杯，醉意已上了頭，直接躺了下去。

黑袍男子側目望着他支手撐起腦袋，慵懶地半眯着眸子，臉頰染上了淡粉色。

便下意識移開目光，将手中的酒一口而盡，喉結滾動了下，“那你想不想喝更多？”

晚風輕輕地吹着，黑袍男子等了半響也沒有聽到回答，再望過去，對方似乎已經睡着了。

他轉動着酒杯呼了口氣，擡頭看了看星空，又低頭看了看繡球花，最後視線又落在那人薄薄濕潤的唇瓣上。

身體就像無意識地慢慢靠了上去，正在低下去時。

白衣道士突然睜開眼睛，“龍君，你在幹什麽？”

黑袍男子毫不掩飾地道，“想吻你。”

白衣道士輕捂他湊過來的唇，低聲道，“不要這麽做，我只想與龍君做能把酒言歡的知己。”

“是麽。”黑袍男子握住他的手舉過頭頂，不容他反抗地強勢地吻了下去。

一吻完畢。

白衣道士輕喘着氣，垂下眼皮道，“哈哈，看來我與龍君做不了知己了。”

黑袍男子盯着他的表情，一時間猜不出他是喜是怒。

腦子裏回憶起他孩童的樣子，相伴時候的日子，最後離開的日子……一股煩躁與不安浮了上來。

“我來此，可不是為了與你把酒言歡。”黑袍男子站了起來，“你繼續做你的道士吧。”

說罷就化成黑煙飄散不見了蹤影。

重新躺在屋頂上的白衣道士，自言自語地道，“哪有剛吻了人就這麽走掉的……”

……

黑袍男子再出現時，手裏多了一把玉劍，白衣道士已成世間上妖魔最忌憚的對象，做了清風觀最年輕的掌門人。

黑袍男子把劍扔給在看書的白衣掌門，“送給你的，世間所有妖魔鬼怪都能斬殺。”

白衣掌門拿起劍，淡淡地笑道，“那是不是也可以斬殺龍君。”

黑袍男子坐在桌子上，俯身執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如果有那一天，就在這裏刺上一劍。”

白衣道士仰視着他，“那，多謝龍君賜劍。”

此時，溫暖的陽光透過紙窗籠罩在二人身上，宛如渡上一層白白的光暈。

二人不再提起那夜的吻，似乎當從未發生過。

但從那時候，世人和妖都知道了，白衣掌門的身邊多了一條黑龍，那條龍神甚至甘願做他的坐騎。

随着白衣掌門的地位越來越高，或許經過太過的殺缪，性子也越發越淡漠。

黑袍男子卻發現了他的修為越高，身體越發的虛弱，他逼着他吃下靈丹，嘲笑着凡人之軀太過嬌氣。

白衣掌門不在意地笑了笑。

而直至有一日夜裏，黑袍男子搶過他看的一本學習法術的書，于凡人是減壽命的□□。

他想都未想地在手中燃燒殆盡，燒成灰燼握得粉碎，隐忍着怒氣道，“這種書看不看都無所謂，有我在你身邊，世間還有哪個妖魔敢猖狂？”

白衣掌門輕輕地道，“可若沒有能力，我又如何與龍君一起斬妖除魔？”

黑袍男子咬着牙關，“你就這麽想拯救蒼生麽？”

白衣掌門笑着看他沒有回答。

一股強烈的嫉妒在黑袍男子的心中蔓延開來，他握緊拳頭，眸裏染上殺意，幾乎升起一絲念頭想掐死眼前的凡人。

如果沒有這個人，他便不會被不明的情緒所左右。

可當對方咳出一口血來時，入目的紅刺痛得将他神智猛地拉了回來。

他無法再去看，一轉身頭也不回地再次離開。

白衣掌門坐到凳子上，怔怔地看着手中吐出來的血，喃喃地道，“下次見面，我不知道還在不在世上呢。”

……

當弄玉道長身邊的黑龍消失後，妖魔竟多了起來，一時間整個世間的人與妖都陷入自危的恐慌之中。

而弄玉道長殺了更厲害的妖魔，就會有更厲害的出現，就連天空都已是幾個月的陰霾，不曾下雨不曾出太陽。

地裏的莊稼都萎蔫了下去，大地一片死寂，到處是餓死的動物和小妖，人也在長時間的缺少糧食下幹瘦不已，艱難地熬着。

清風觀開觀救世，如今也是人滿為患，再如此下去怕也是劫數難逃。

“掌門，這可怎麽辦，我們是不是都會死？”門中的弟子都忍不住低聲哭泣。

白衣掌門站在他們跟前，哪怕他已纖瘦不堪，臉色蒼白得無一絲血色，仍是這濁世衆凡人的唯一希望。

他用弄玉劍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到庭中的井裏，淡淡地道，“等下你們再給每個人都喝一口血，還可以撐上幾日。”

“……是。”門中弟子看着他已經是無數次自殘救世低下頭，心中無不有愧。

“我會救你們的。”白衣掌門回頭望了一眼他們，身形瞬間一閃到了觀外，才捂住胸口的劇痛。

他望着眼前的荒涼的土地，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自己時日不多，看來不能再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