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屎之禮

太後壽宴如期到來,前幾日皇宮便在京城開倉放糧,官民共喜,普天同慶,就連城尾的老槐樹上都被綁了鮮紅的布條。

壽宴前一日,收了帖子的官宦侯爵都需前往宮裏,徹夜不眠,燈火通明為太後祈福。

國公府中,葉猶清正坐得筆直,等待着趙卿柔往她頭頂放置一枚發冠,發冠呈花團簇擁狀,但是成色老舊了一些。

趙卿柔忽然嘆了口氣,将發冠拿下。

“終是不合适了。這麽重要的日子,京城權貴幾乎都在場,娘卻給你拿不出一件好東西。”趙卿柔的神色十分憂郁。

葉猶清知道她自責,于是勾唇笑了起來,輕快道:“我覺得這發冠挺好看的,只是同我衣衫不搭,不如就用往日的柳葉簪?倒也更合适這件青色衣裙。”

琴心聞言,連忙捧過了簪盒。

“可畢竟是隆重場合,你又是嫡女,這樣豈不是……”

“無妨,我正巧不想引起太多注意。”葉猶清說着,拿過柳葉簪插在頭上,順便往耳朵上挂了兩片玉質的耳墜,滿意地看着眼前銅鏡。

原著這個時候,女主沒少受人欺負,先是被肖二娘偷換了賀禮,成為壽宴上的大笑話,後又被辭柯帶走男主,聽了一些不好的東西,可謂連連受挫,大病一場。

“琴心,雪狐何在?”葉猶清不放心,便又問了一句。

“一直在我身邊。”琴心一邊回答,一邊捧着個大竹籃過來,揭開蓋子,雪白的狐貍腦瓜兒露出來,沖着葉猶清皺着小鼻子。

經過琴心的細心照料後,這狐貍才重現了往日的可愛,皮毛油光水滑,活像是蓬松的棉花團。

“那便好,切記不要離身。”葉猶清說着,伸出手指把狐貍的腦袋按回籃子裏。

“假賀禮呢?”葉猶清又問。

“也備好了,正封在箱子裏,放在門廳呢,等府中小厮來擡。”琴心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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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卿柔聽着她們談話,有些不解,輕輕推了推葉猶清道:“既然有了雪狐,為何還有一份?”

“娘等會兒便知曉了。”葉猶清沖她眨了眨眼,将趙卿柔幾日都蕩着陰雲的臉逗出了笑意。

“好,你長大了有主意,娘都聽你的。”趙卿柔愛憐地摸了摸葉猶清的發頂。

這幾日葉猶清一直叫趙卿柔住在她院裏,吃穿用都是琴心準備,偶爾葉猶清親自看着,故而趙卿柔的病體竟奇跡般得不再惡化,反而恢複了一些。

原本蒼白的臉,如今也有了幾分血色,令她原本就美的容貌更為生動了。

葉猶清幾乎能夠确定,是有人往趙卿柔四周動了手腳,只是她不通醫毒,又沒有信任之人,難以取證。

或許可以求助一下十裏,葉猶清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門被敲響,進來的是個頭上簪着珠花的婢女,應當是肖二娘身邊的,她看了一眼屋內三人,低着頭道:“夫人,大姑娘,時辰到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一旁的琴心昂頭道。

婢女離去,葉猶清起身拍了拍琴心的肩膀,這婢女心思伶俐行事又周全,就是膽子小了點,卻也是個好用的夥伴。

門廳擺放的“賀禮”已經被小厮拿去了,葉猶清微不可查地笑了笑,随後攙扶着趙卿柔,邁步出了房門,春日的清甜氣息拂面而過,幾片花瓣飄落在額頂。

青綠色的衣裙雖然素,但卻和到處簇擁的繁花相配,微風吹起,猶如柔和的水波,十分好看,今日琴心為她着了粉黛,彎眉似月,朱唇皓齒,眼上也點了淡淡的胭脂,令她冷清之外更顯幾分豔麗。

國公府門口,肖二娘、葉澄竹和葉承福已等在那裏,前頭一輛威風淩淩的馬車停着,裏面是梁國公。

“娘,去吧。”葉猶清拍了拍趙卿柔的手背,示意琴心攙扶着她,走向梁國公的馬車。

無論夫妻是否和睦,趙卿柔總歸是國公府的主母,而她身後,肖二娘的眼神一直定在趙卿柔身上,似乎有些妒忌。

“肖二娘,請吧。”葉猶清淡淡道。

沒有理會女人投過來的陰毒眼神,葉猶清顧自上了一輛馬車,過了一會兒,簾子掀開,葉澄竹也坐了上來,只是看她神情,似乎頗為不樂意。

“如此重要場合,穿得像個平民,窮酸死了。”葉澄竹忽然捂着鼻子,小聲嫌棄道。

葉猶清斜着眼睛看她一眼:“你像個家雀。”

“家雀?!”葉澄竹似乎氣得不輕,座椅都震了幾震,“這可是汴京最有名的巧匠做的頭面!”

葉猶清伸手堵住耳朵,生怕耳膜被她吼碎。

“後腦三片羽毛,頭頂一圈白絨,額上鑲着鳥嘴,不是家雀,便是山雞。”葉猶清含笑道。

她沒有誇張,葉澄竹此刻的造型便是如此。

“什麽鳥嘴,這是額飾,上面鑲的可是上好的水玉!”葉澄竹原本對自己的打扮十分滿意,如今讓葉猶清一通褒貶,竟氣得眼圈都紅了。

葉猶清見将人氣哭了,這才住嘴,掀開簾子欣賞起了春日的風景。

葉澄竹自小嬌生慣養,就是個驕縱的性子,往常葉猶清嘴笨說不過,如今換了她,便是葉澄竹遭殃。

葉澄竹許是受了挫,坐在一旁一邊抹淚一邊往下拔頭上的“鳥嘴”,車內一時間十分安靜,車外則是車水馬龍,時不時有着華貴的車辇同她們并道而馳,想必也是進宮的權貴。

經過禦街之時,葉猶清依稀看見了已經拆下了牌子的翠紅莊,十裏正坐在門檻上曬太陽,手裏搖着個破蒲扇,也不躲避來往的車馬。

葉猶清搖了搖頭,正想掀開簾子示意她回去,卻看見少年憤怒地從門中跑出來,連扯帶拽地把比他高了半個頭的十裏拖回了屋,咣當一聲砸上了門。

葉猶清沒忍住笑,回身坐好。

過了不久,車馬便進了宮,承德門已經敞開了大門,殿前司禁軍排成兩排,警惕地恭迎來者,葉猶清還是第一次進古代的皇宮,沒忍住好奇,一路端詳。

此處當真是比任何古代的宅邸都要大了十幾倍,樓閣重重疊疊,看不見盡頭,道路寬闊整潔,周圍豎立着莊嚴的紅牆,數十道門過後,才算是入了皇宮內裏。

車馬慢慢停下,有內侍掀開車簾,扶着葉猶清和葉澄竹下車,葉猶清才發現身後還步行着不少女眷,這才知她沾了國公府的光,這才能坐車進門。

“大姑娘,二姑娘,梁國公已入宴席,二位請随小的來。”那少年內侍躬身說道,引着葉猶清走上幾丈寬的白玉臺階,一路到了門廳。

只見裏面更是恢弘氣派,門廳內擺放着許多桌椅,門廳同正廳只見沒有格擋,互相清晰可見,群臣坐于正廳,門廳全是家眷和一些年輕男女。

葉猶清根據安排入了座,葉澄竹不願再和她一起,狠狠瞪了她幾眼就跑向了對面,和前幾日所見的那個圓臉的溫婉女子坐在一處,正憤怒地同她說着什麽。

那溫婉女子時不時向着葉猶清看上一眼,但是眼神卻沒有惡意。

葉猶清不知她是誰,也就沒有在意,而是放遠了目光看向正廳,搜索趙卿柔的身影。

直到發現她安然無恙,而琴心依舊抱着籃子跟在她身邊,這才放心,随後借着一旁上菜宮人的身影起身,暫時消失在門廳裏。

也虧得她這身衣裳不華麗,故而無人發現。

出門後,她便看見幾個內侍正搬着賀禮,往一處偏殿運,便跟在了他們身後,遠遠看見個簪着珠花的婢女,正同門口守着賀禮的內侍說什麽。

往他們手中塞了個東西,這才提起裙擺,快步進門。

葉猶清挑眉,回身藏在柱子旁,輕手輕腳繞到了房屋後,屋後是一片翠竹,掩蓋着一塊方形的窗子。

葉猶清憑借着身體的童子功,踩在牆縫裏,只露出個腦袋看着。

貴重的賀禮大部分都由人随身帶着,此處的賀禮并不多,葉猶清一眼便看見了寫着國公府的盒子,只見那珠花婢女正走向它,掏出個破舊頭面塞進去,将裏面原本的字畫拿出,随後不見了蹤影。

葉猶清嗤笑一身,腿上一用力,便輕而易舉地翻了過去,身體前傾,幾乎無聲地落了地。

她沒去管調包了的賀禮,而是轉了一圈,找到肖二娘的賀禮打開,把裏面價值連城的玉雕取出抱在懷裏。

然後從袖中拿出了一個小紙包,把昨晚收集的,雪狐的屎,饒有興味地倒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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